ACT 17 江五岁
国际机场第二航站楼。
细瘦的少女上身穿着雪白的T恤，T恤内隐隐透着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而腰间系着一条蓝色的衬衫，把她的腰捆得更细，又衬得她肤如凝脂，白皙若雪，在乌压压的人群里便是画报上的一抹青春亮色。因为排队托运行李的人太多，她直接坐在行李箱上等着队伍前移，而她斜下角不足一拳的距离也有一个大男孩，年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学她坐在行李箱上，双脚刚刚好抵着地面，不像女孩子已经离地了。他戴着一顶咖啡色的帽子，穿着同色的短裤，黑色马甲搭配白色短袖衬衫，而他的同色披风，因为天气太热直接挂在行李箱上。
前面的人已经处理完行李托运的问题，少女从行李箱跳了下来，而那名看报纸的男孩子却没有动，坐在行李箱上。而在众人的目光中，那个行李箱随着少女的步伐不断地往前移。
机场服务员检查了两个人的机票，上面分别端端正正地打印着两人的名字。
——「江户川乱步」。
——「中原中子」。
说到七月初的夏日，除了刨冰烟火，祭典海滩，和每年雷打不动的夏季甲子园电视节目之外，那便是带有风铃的空调房。中原中子对英雄事务所的实习工作莫名开始感到厌烦了。在数十封她稍微有些兴趣的邀请函里，让准备回横滨的芥川龙之介随便帮她抽了一封。
芥川龙之介随手抽中的是——「横滨武侦社」。
那就决定是它了。
中原中子没有打算和芥川一起去横滨，也没有送芥川，就像他一开始独自前往她的住处，他最后也会自己离开。中原在这段相处的时间内除了帮助他提高学业问题之外，就没过问他任何任务上的事情。
芥川龙之介离开的时候跟中原表明自己的身份——港黑成员，因为他怀疑太宰治没有跟中原中子说过太宰来自港黑。毕竟她是职英预备生，而他们是不法分子，甚至已经是警察的通缉犯，没有道理她会一直照顾他的。
中原中子被他这一通解释弄得茫然，不过他的想法是正常的。她只是在想，既然两方立场不同，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事，是通知自己快点把人抓起来吗？
芥川站在原地思考了半晌，中原怀疑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为这番话被她扔进监狱里。最后，芥川定定地告诉她——因为他不想骗她。
“……好。”
中原也不知道这个“好”代表的是她已经理解和接受他这个解释，还是说她抱着没有想到芥川是愣头青的错愕，无意识的回答，或者两种都有。
“而且，我认为中原你很坚强，不管遇到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承受和处理。”芥川龙之介认为中原中子对自己付出那么多的人哪怕是个坏人，也会内心毫无波澜，意志坚定地接受。“所以，不管出于哪一点，我都想告诉你真相。”
可惜的是，中原中子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坚强的人。背叛别人和被别人背叛，都会在她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她不说，不是已经坚强到她可以勇敢面对，而是她没有地方可以说。
“可以问你，为什么要加入港黑吗？”中原中子也不会告诉芥川龙之介自己的身份，只是单纯地问道，“凭你的异能，社会上多的是工作让你挑让你选，从警校到保安工作，甚至是送报员，你也可以选择读书上学。很多事情也许一开始会吃些苦，但是你也会慢慢地走到人们面前，让别人看到你的能力，为什么选择港黑？”
也许一开始港黑是没有得选的选择，但是中原告诉他，他会拥有更多的未来。
芥川龙之介清瘦的脸上透出坚定不移的神态，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如果当初遇到的人是你的话，我也许会走其他的路，甚至追逐你的脚步也成为职业英雄。但是，在我人生最晦暗无光，即使走在死亡道路上也毫无所谓的时候，我遇到的是老师。所以，这也注定我在港黑的原因。我想报答，也想证明给老师看。”
“真好。”
中原中子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有人在自己最黑暗的时候拯救了自己的感觉。
芥川龙之介很少看到中原中子露出这样动容的神态来，和平常冷静从容的表情不同。芥川龙之介第一次感觉面前的人也有少女娇柔的一面，如同水边不堪一折的芦苇。
“身为职英，遇到不法分子势必要履行英雄职责。”中原中子抬起头，澄澈的蓝眸直视着芥川，却没有要动手的半分意思。“但是我这次放过你。留着等芥川拥有拯救人的能力时，也拯救我吧？”
芥川龙之介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意思。
中原中子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话。
我需要被谁拯救？
我要怎么被拯救？
为什么我要被救？
所以她说完之后，很快就补了一句：“权当是放过你的借口，快点走吧！下次没这种机会了。”
芥川觉得，中原中子有着比自己想象中更多更复杂到难以一一说清的故事，可惜她提出一个开头，就没有想过继续把故事说完。
……
中原中子觉得接受新任务是好事，而且还能去国外旅游也很不错。机场服务员也很热情很能聊，看着中原中子和江户川乱步说道：“你们第一次出国外吗？”
中原中子回头见江户川乱步完全不想回应，便点头说：“是的。”
“下次要再早点来机场会比较好，早上十点去美国的航班行李托送窗口，还差五分钟就要关了。”
中原中子非常清楚，但是这个时候她也必要辩白，她点点头，继续说了一声谢谢。
“那祝你们旅途愉快！”服务员递给他们飞机票的时候，脸上全是满满的笑容。
“谢谢。”
托送完行李之后，中原中子和江户川乱步便准备去过海关。然而在检查身体的时候，江户川乱步被警备人员拦截了下来。
中原中子脑袋里出现了非常多的想法——武装侦探社是少数的被政府允许自带枪械的民间组织。她和武侦社不熟，更别论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完全不和自己有任何交流的江户川乱步。出于她是随身护送人员，她连早上江户川乱步迟到都没有吭一声，也不会想去问他带了什么行李。现在被拦住的可能是，这个江户川乱步随身携带了刀具，或者枪械，甚至可能有带不合规格的白色药末。
看到警备人员把江户川乱步拦在外面，中原中子掏出自己万能的临时职业英雄资格证试图跟他们协商。
“请问发生什么事他是我的同行伙伴，我可以过去看一下吗？”
看到证书的警备人员眼神立刻带上了几分热络和崇敬，对着中原中子说道：“他的行李内有不合规格的物品。”
是刀还是枪还是什么违禁物品？
现在飞往美国的飞机航班离关闭机舱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需要快点协调一下。中原中子在心里斟酌着语句，并随着警察的脚步走到单独搁置在一边的江户川乱步和他的行李面前。
警备员郑重其事地对着中原中子解释道：“你的朋友带了三盒纸盒牛奶和一公斤的果冻，这些都是不能带上飞机的违规物品……”
听到牛奶和果冻的时候，中原中子站在原地懵了一下，警备员后面的话她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脑袋顿时一片空白，但是她很快又清醒过来。
“只是这些吗？”
“对。”
“……”中原中子强忍着吐槽的冲动，“那我们现在这就拿出来。”
她的动作才摸到牛奶盒上，江户川乱步第一次跟她说话，并且态度十分坚决：“不行，这是我爱喝的牌子，在美国是买不到的。而且，我还没有喝呢，为什么要拿给他们？”
“我们现在必须要上飞机，这些不能带。”中原中子一字一句认真地跟江户川乱步说道，“如果你不想留给他们，你现在解决掉，怎么样？”
“不行！”
“……江户川先生，我们要赶飞机，得立刻做决定。”
“我说不行。”江户川乱步用全身护住他的牛奶和果冻们，对中原中子严重抗议道。
中原中子做了一次深呼吸：“那我知道了，我现在请示福泽先生是否要返回武侦社，放弃参加美国推理大会的活动项目。”说到底，她的老板是福泽谕吉，也不是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一听到福泽的名字，清秀的脸上全是纠结，见中原说干就干，又连忙用全身抗议道：“你不能和社长打小报告！我要去美国。”
……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五岁孩子。
从今天开始，中原决定要把江户川乱步喊成「江五岁」。
“那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我现在就吃掉！”
江户川乱步抱着行李背包坐在椅子上开始撕开包装纸。中原中子有点傻眼了，三盒纸盒牛奶每盒容量1L，还有几十颗大大小小的各种口味的果冻，要怎么吃得完。
中原中子抱臂冷淡地看着他各种狼吞虎咽。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喜欢吃甜食的男生，她平时也会吃甜食，但是没他那么喜欢。现在不得不说，这位侦探先生在中原自己心中的形象已经跌到了谷底——任性，贪吃，固执，看起来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这次去推理大会，估计只是去送人头而已。
她还在遥想天外，江户川乱步拉了拉她的衣摆。
“……”
“我吃不完。”江户川乱步为难地说道。
“那扔掉吧。”中原打算把袋子拎出去扔掉，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把江户川乱步给扔了。
话音刚落，江户川乱步用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冷酷无情的恶人的目光看着中原中子，让她不得不跟着嘴角一抽。
“这不行！不准扔！你扔掉的话我一定会大发脾气的！你怎么能这么坏！你太坏了！它们做错什么，你要这么对它们？”
江户川乱步丝毫都没有顾忌这是公众场合，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中原和自己身上，纷纷小声地议论起来。
中原中子觉得有些丢脸，忍住自己的脾气，试图安抚气鼓鼓的江户川乱步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帮忙吃，不能浪费。”
“……”
你、开玩笑！
这怎么吃得完？！
“离机舱关门只有十八分钟左右了，等一下还要排队再检查一次身体，还要排队海关……”江户川乱步开始巴拉巴拉地讲。
中原中子不由地瞪了他一眼，开始拆开包装纸。
因为江户川乱步吃不下的缘故，她负责喝光了两盒半的牛奶还有绝大部分的果冻，她感觉自己的胃都要爆炸了，整个航程她的胃都不舒服，在旅馆用体重计一称——她还直接重三斤。
这给她以后乘飞机旅行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中原中子站在天台边，阴测测地透过隔壁间的天台门注视着在自己床上愉快地滚来滚去的江五岁，不知道现在杀了他，伪装成他杀的成功率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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