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在晋朝的民俗中是小年夜,这天全家会聚在一起吃饭。
今年还是辛夷第一次在京城过年,不同于边城的随心朴素,京城在正月前夕便张灯结彩,一派繁荣。
才下了雪,地面被下人扫出一大片干净的空地。
辛夷被亲哥拉着像只笨拙的企鹅一步一脚下阶梯。
“哎呀,瞧瞧福妹这模样。”第五氏拉住辛夷的说,笑道:“果真小孩子就是要穿的红艳艳的才好看。”
有一种好看叫做长辈觉得好看,有一种冷叫做长辈觉得你冷。辛夷穿的红彤彤的棉袄,手都没法放下来,尴尬地放在空中。
因为是节日,一家人老老小小都穿的是红色的衣裳,就连她那极爱青衫的亲爹也被第五氏这个亲娘压着去换了一身喜庆的红衣。周身的冷淡的气质也被红色冲刷了一遍,看起来近人了几分。
穿的也是厚厚的棉裤,像只幼年企鹅慢吞吞地走到辛柳跟前,“爹、娘有压岁银收么?”辛夷仰着头拉着爹爹的衣裳,眼巴巴的看着。
辛夷模样虽随了辛柳,却长得比辛柳柔和了几分,小小的苹果脸在银鼠滚边毛的映衬下格外的可爱。
修真者难有子嗣,前世辛柳在修真界便没有亲人,还没等找到心仪的女修便陨落了。好不容易得到这两个孩子,而不同于时时刻刻都在强调自己长大了的儿子,辛柳对这个惯会撒娇的小女儿更是无可奈何,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
辛柳展眉一笑,一下子就把辛夷给举了起来,引得小胖子咯咯直乐。
“我们福妹想要压岁银了啊?爹爹早早就把你的压岁银备好了,爹爹现在就给你好不好?”
那眉开眼笑的模样,哪还有妙手回春辛神医的风范。
辛夷捂着嘴笑,直说爹爹最好了。
辛柳笑得眉飞色舞,然后就被身后的亲娘给敲了脑壳。
“平常看你挺稳妥的,关键时候就犯浑。压岁银那是现在给的么?”年纪大了对节日这种事情有格外的偏执,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分得很清楚,第五氏斜睨着自己的儿子,“压岁要在除夕夜给,否则对孩子不好!”
辛柳悻悻地放下女儿,委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娘,“福妹欢喜,我这不是讨她喜欢么。”
“有你这么宠着女儿的么,别把我们好好的姑娘给宠坏了!”
辛柳撇撇嘴,小声地嘀咕,“平时不是就你最宠福妹了么。”
第五氏没有听见他的话,对萧湘如说:“平时真是辛苦你了。”
萧湘如笑着说:“母亲这是哪里的话。”
远处的二夫人静静地看着这边,悄悄走到侯夫人身边,压低声音说:“大嫂你看看啊,我们这么多人等着这个小丫头,母亲不说话便算了,还跟他们聊起来了,全然不管我们。”
侯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二弟妹,福妹是去等灏哥儿才晚来了一会儿。我记得刚才你和馨姐儿来得也晚,母亲不也等你们了么?”
前段时间二房因为二老爷纳妾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二夫人也沉寂了下去,侯夫人以为这个好事的二弟妹安静了,没想到二老爷回来没多久,她又卷土重来了。
侯夫人转身,看着今日同样喜气的女儿,笑着说:“果真是红色的好看呢。”
辛沅手摸了摸衣裳上精美的刺绣:“我跟福妹的衣裳图案相似,她的是莲开双蒂,我的是锦鲤戏莲。”
侯夫人笑道:“你四伯母果真疼你。”
二夫人撇撇嘴,低声说:“能不疼么,她每日跟在福妹身后当个跟屁虫。”
辛沅笑着的眼睛略过二夫人时慢了一拍,随即跑到侯夫人的另一边,“母亲,兄长刚刚走得好慢啊,竟让人等。”
侯夫人看了一眼二夫人,“你兄长身上有伤,可不能闹他。”
汝阳侯世子辛沉学习六艺中的骑射时不留意扭到了脚,有了辛柳的亲自医治现在好多了,就是怕扯到还未痊愈的伤口,走路就慢了许多。
辛沉一听妹妹在说自己,慢悠悠地走过来,刮了刮辛沅的鼻子,“我走得慢,便让你自己先走,你不应。现在竟还怪上我了。”
辛沅笑眯眯地做了个鬼脸。
又是和谐的一家子。
二夫人嫌恶地转身,怨念地看了一眼那蹲在地上研究雪人的二老爷。整个侯府每房都是和谐温馨的家庭,除了他们。
这时汝阳侯走到第五氏身边,“母亲,已经准备好了,开始散福吧。”
所谓的散福是这里的风俗,一般在腊月二十或是腊月三十之间,前半夜煮福礼,所谓福礼一般是只小乳猪、鸡鸭或是其它牲畜。煮好福礼,到拂晓之前,摆好祭桌,准备祭神。
第五氏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男丁按照年纪辈分一字排开,辛夷年纪小辈分也低,乖乖地站在最后。她个儿也矮,根本看不清前面祭祀到底是什么样。
看不见辛夷只好跟着辛沅一本正经地跪拜行礼,辛夷觉得自己头都要转晕了。
汝阳侯把纸元宝和烧纸与祭祀用的神祗一同焚化,并把用作福礼的乳猪转了一个身,拔下上面的筷子。高声唱和:“以岁之正,以月之令,辛氏一族报告祖先……旨酒既清,喜荐今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拜。”
辛夷又跟着跪拜下去,这祭祀才算完毕。
辛夷抬起头,晃了晃被转晕了的脑袋,连连退了两步。
辛沅赶紧拉住辛夷,“头晕了吧,我第一次跟着爹娘来祭祀的时候也这样。”
辛夷闭了闭眼,感觉好多了,“祭祀的时候为什么要转来转去的啊,转得头晕。”
“因为祭神是四方八面的神啊,要每个都要拜到的嘛。”
“五妹妹,”辛馨儿走过来说:“妹妹一站起来就头晕可能是贫……血气不足,平时应该多注意些才是。”
辛夷眼睛有道光闪过。
“四妹妹可真是关心则乱呢。”一旁的辛婉晴走过来,不同于辛夷穿的跟只红包似的,辛婉晴在大雪天都穿的清新脱尘,在雪天的映照下更像一个不问俗事的小仙女。
辛婉晴掩唇一笑,说:“四妹妹可能忘了,人家的爹可是神医,哪用你提醒人家身子差。”
“二姐姐,我只是关心一下五妹妹,怕她血气不足,我可没说她身子差。” 辛馨儿看了一眼辛婉晴,冷冷地说:“二姐姐怎么说的好像巴不得五妹妹的身子差似的。”
辛馨儿笑着对辛夷说,“五妹妹,你说是吧?”
辛夷干笑了几声,拉着辛沅的手,“大姐姐,爹爹他们在分肉我们也过去吧。”
辛沅也不想留在这里管二房这两位嫡庶小姐的勾心斗角,笑着点头。
祭祀完毕,便是散福了,一家子排排坐分食祭祀用的福礼。
辛夷拉着辛沅哒哒哒地跑到长桌前,小脑袋搭在桌子上,闻着乳猪散出来的肉香,吞了吞口水。
侯府事事精细,就是煮福礼也用了各种调味,所以这祭祀用的乳猪非但没有腥臭还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清香。
辛沅坐在辛夷的一侧,给她调制吃祭祀肉的酱汁。
辛夷手搭在小粗腿上,乖巧地看着大姐姐动作。
萧湘如看着辛沅给自己女儿调汁,笑着对侯夫人说:“难为沅姐儿了,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竟还照顾福妹。”
侯夫人温婉一笑,“沅姐儿本就是老大,而且这两个玩得到一处来,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汝阳侯哈哈一笑,看向辛沅的眼神带着满意,“就是,沅姐儿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辛柳倒着酒,不赞同地说:“大哥儿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沅姐儿照顾福妹是她心好,哪来什么应该不应该。”
汝阳侯听了也不觉得被冒犯,他这个弟弟从小便这样,若是哪天他不这么说话,汝阳侯还可能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第五氏端起酒杯,看着在座的子子孙孙,笑着说:“除了在外的老三一家,现在我们这一家子也算尽数到齐了。”
辛夷年纪小不能喝酒,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辛柳拿筷子沾了点,送到她嘴边,“福妹尝尝?”
不等辛夷摇头,辛灏拦住,开口说:“妹妹还小,不能碰酒。”
辛灏因为是男儿,第五氏认为男儿需要应酬,便早早地让他适应酒劲儿。所以,别看辛灏年纪小,已经算是酒中高手了。
第五氏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笑着摸了摸辛灏的头,“还是我们灏哥儿会疼妹妹。”
第五氏看向又在被亲哥当猪喂的辛夷说:“这是我们福妹第一次在京城过年,不久便是元宵佳节,京城元宵节每年都有灯会。那天晚上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去看灯会,好好玩玩。”
辛夷捧着碗点头,咽下嘴里的肉,说:“嗯,知道的。长生也约了那天我去看灯会。”
“长生?”
“是五皇子。”辛灏替妹妹回答。
五皇子时恒出生时身子变弱,皇后怕他夭折,便叫他长生,想着他能健康平安地长大。
“这样啊。”第五氏说:“既然有约了,便去好好地玩。”
二夫人眼睛转了两轮,笑着说:“话说回来,我们馨姐儿那天也要去灯会,不如让她们姐妹几个一起吧。是吧,大嫂。”
二夫人知道她让馨姐儿借辛夷的势结识皇子会惹第五氏不高兴,便想着拉上侯夫人。沅姐儿也是个女孩儿,侯夫人也要为自己女儿考虑。
侯夫人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姐妹几个儿一起出去,二夫人是说让府里的几个丫头一起?六丫头还小不能出去,弟妹说的包括二丫头三丫头?”
三丫头辛月柔是大房的庶女,可辛婉晴可是二房的女儿,二夫人恨恨地看了一眼辛婉晴。
亲娘不过就是仗着早年伺候了几年老爷,就爬到她头上比她先生下孩子,现在让她带这丫头去勾搭皇子?
想得美!
二夫人抿了抿唇,扯起一个笑,“二丫头口无遮拦,到时惊了贵人就不好了。还是让馨丫头她们去吧。”
辛婉晴听见嫡母唯独把自己摘出去,忍住眼里的酸涩,强作笑脸,“姨娘最近身子不大好,我还是不去了。”
二夫人见辛婉晴这么是抬举,挑了挑眉。
一边充作空气的辛月柔惊喜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辛夷,生怕她提出拒绝。
那眼神成功让辛夷停止了进食。
第五氏活了大半辈子,哪不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心思,她们不会真的以为只因为一场灯会就能让皇子对自己另眼相看吧?
第五氏放下酒杯,沉声说:“既然是赏灯会,哪有其她姐妹出去游玩,把一个丫头落在家里的道理。都去吧。”
于是,元宵节那天,时恒拿着糖葫芦等到的就是辛家的一大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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