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贾代善头一回有了弑孙的冲动,不只是他,就连平康帝都暗暗考虑着是不是该友尽了。

    当贾代善带着孙子求见平康帝之时,平康帝原以为贾代善又是来炫耀自家的嫡长孙,虽然就儿子的数量与质量上,他是远远胜过贾代善,但就嫡孙的数量上,他却是颇有不及。

    毕竟,平康帝膝下就只有太子一个嫡子,而太子房里内宠虽多,但至今仍未娶妻,太子都没娶了,其他的皇子自然就更别提了,是以他膝下连庶孙都没一个,更别提什么嫡长孙了,平康帝自负自己样样都胜过贾代善,也就只有这一项暂时输了。

    无论是贾代善和平康帝都万没料到,贾瑚一进乾清宫书房,便直接扑上去,抱着平康帝的大腿哭了。

    抱大腿哭也就罢了,偏生贾瑚边哭还边说着什么:‘不要杀我娘’……之类的话。

    头一回听见时,不只贾代善的脸绿了,就连平康帝的脸也都跟着绿了。

    XD,他不否认自己是因为恼恨太子,因而恨屋及屋的把怒气发泄在张阁老的身上了,但他还是懂些分寸的,再怎么也不会把气出到出嫁女的身上,这也未免太过小气,而做为帝王,最重要的便是心胸开阔,那怕是装的,也得装给朝臣们看,是以贾瑚这一哭,顿时让平康帝的脸绿了。

    平康帝的脸虽绿,但是贾代善的脸绿的更厉害,几乎都成了墨绿色,快要泛黑气了。

    他万万没想到,贾瑚口中所谓必定能让幕后之人有所顾忌的好法子,便是直接抱着圣上的大腿哭,把这口锅给栽到圣上头上,要是他知道,他不先打烂贾瑚的小屁股,让他进不了宫才怪。

    “圣上见谅!”贾代善几乎是用剥带拔的才把贾瑚从平康帝的大腿上弄下来,几次想要打孙子,但瞧着他那倔强的眼神,却又不忍下手,最后只能黑着脸道:“瑚儿为了他娘的事儿急疯了,还请圣上饶恕他。”

    说着,贾代善还拉着贾瑚跪下,重重地给平康帝磕了一个头。

    “罢了。”平康帝脸色微缓,他素来以仁慈著名,怎么可能为难一个孩子,况且他心下有数,要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贾代善的性子也不可能会让自家的孙子来抱着自己的大腿哭。

    (贾代善:不!您误会了,这全是这个臭小子自做主张。)

    平康帝有心问个明白,但又不好当着贾瑚的面问,对夏德全使了一个眼色,夏德全连忙让小太监带贾瑚下去。

    贾瑚虽然不愿,不过在贾代善的黑脸镇压之下,不得不乖乖地跟着小太监下去了,虽是如此,但他也死磨活磨的硬是挑了间最靠近御书房的小房间中待着等贾代善。

    小太监还道他是不愿意远离祖父,倒也由着贾瑚,吩咐了几句让贾瑚不要乱跑,便匆匆回到御茶房里,虽然乾清宫里的大小太监不少,不过大伙的主子只有一个,便就是圣上,能分上一点时间给贾瑚便就不错了,那可能一直带着孩子了。

    贾瑚乖乖应着,小太监一走,贾瑚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被他挖了底的杯子,靠在墙壁上偷听。

    “代善,这究意是怎么一回事?”平康帝沉声问道。

    一般来说像贾瑚这般素来被人宠大的孩子,想来是最单纯也不过,有啥说啥,会哭喊着什么不要杀他娘,想来内里必有隐情。

    “这……”贾代善微感为难,终究还是一咬牙,将贾瑚发现的那枚红色香珠呈了上去。

    他虽然也未见过此等杀人与无形的香珠,但瞧着这模样,只怕是内造之物。

    平康帝一见那物大惊失色,惊道:“此物怎么在你的手里!?”

    贾代善低声道:“长媳张氏……昨晚险些大失血而死,是瑚哥儿在香炉里找到了此物。”

    平康帝恍然大悟,他面色复杂的转着香珠,果然在香珠孔内侧上看见前朝皇室的朱字印记,他沉吟许久后才问道:“张氏可有事?”

    “虽是身子受损,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小命。”贾代善悄悄抬头,见平康帝面上隐隐有松了一口气之色,心下微松,大着胆子道:“圣上,张氏罪不致死啊。”

    不只是张氏罪不致死,就连其父张阁老也死的冤枉,张阁老虽为太子太傅,但因为个性严肃,常以国君标准纠正太子的行为,是以为太子所厌恶,太子前阵子又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惹恼了圣上,圣上竟以张阁老没教好太子为由,将其抄家,着实是有些过了。

    不过贾代善不敢说张阁老之事,只能就张氏之事求个情。

    平康帝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他当时也是气的很了,这才抄了张家,不过在张阁老自尽之后,他事后也有所后悔,这才改判张家其他人等流放东北,连张阁老的儿子他都放了,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出嫁多年的女儿下手,张氏这事,他的确是不知情。

    不过……他拈着那香珠,也有几分疑惑之色。

    贾代善不认得这玩意,只猜此物为宫中之物,但他倒是清楚知道此物,其看似一般的红麝香珠,但其实是一种香毒,又名‘吾生须臾’,喻意生命之短暂,此香毒乃是前朝宫里早已失传的秘药,那怕是眼下乾清宫中所留下来的也不多,怎么会用到张氏身上了?

    说句不好听的,有法子从宫里弄到这等秘药之人,想弄死张氏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何必还将这等子珍稀的秘药浪费在张氏身上?

    平康帝百思不得其解,只沉吟道:“张氏为出嫁女,自不算在张家人之内。”

    虽然没明说些什么,不过这话里的暗示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贾代善这下子是真真正正的松了一口气,郑而重之的对平康帝磕了一个头。

    只要不是圣上出手,他便无所顾忌了。

    “起来吧!”平康帝面色微缓,也猜出了几分,想来贾代善也是瞧出这香珠乃是宫内之物,便猜是他所出的手,有心给儿媳求情,却又不敢,这才让孙子弄了这一场闹剧吧。

    虽是做戏,但想那孩子既然敢扑上来抱龙腿,平康帝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你那孙子也是老实。”

    虽是做戏,但也抱的太紧了些,他的腿上到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疼呢。

    贾代善尴尬一笑,“那孩子倒是有几分力气,不过读书上倒像极了他老子。”

    说起来倒真是可惜了,瑚哥儿天生神力,倒是个武将的好苗子,不过眼下已经不是他们当年所身处的乱世,瑚哥儿再能干,也无用武之力,还不如规规矩矩的跟他二叔一般,走科举之路。

    这性子越是复杂之人,越是喜欢和性子单纯之人相处,平康帝笑道:“你那孙子性子纯良,也别太拘着他了。”

    他儿女虽然不少,但个个都有自个的小心机,那似瑚哥儿这般天真单纯,说要抱大腿,还当真死命抱了。

    贾代善垂头不语,死命低头,说什么也不敢让平康帝见到他诡异的眼神。

    性子纯良!?这绝对是他这阵子听到最大的笑话。

    因为憋笑憋的厉害,贾代善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见贾代善撑着残躯为儿媳求情,想想老友也没多少时日,平康帝心下凄凄,脸色微缓,说话也软和了些。“这阵子你家瑚哥儿想来也受了不少的惊吓。”

    平康帝沉吟道:“来人,去我私库里挑些东西给荣国府的长公子送去。”接着平康帝顿了顿又道:“也挑点合适的药材给荣国府大太太送过去。”

    他特意说明是给荣国府大太太的,便是暗示张氏既以出嫁,便算不得是张家人,他自然不会把对张阁老的气出在张氏身上。

    “是。”夏德全笑着应了一声。

    贾代善松了一口气,虽未说明缘由,但圣上赏赐,这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明显了,若是太子心里还有几分圣上,也该收手了。

    贾代善郑重的再磕了一个头,“多谢圣上。”

    就酱,贾瑚小朋友的宫里半日游就这样平平安安以抱大腿为开头,以吃竹板炒肉丝作结。

    打完了还不够,贾代善也顾不得是在马车上,开口便就骂了,“你可真是大胆!”

    贾瑚捂着小屁股不敢说话,乖乖垂头听训。

    “你……你……”见到贾瑚这般乖巧,又知道他是为了张氏而拼死一博,怜他事母至孝,贾代善满肚子的话都有些骂不出来了,但想到贾瑚不顾脸面抱龙腿之事,贾代善便气得直打颤,“你也不怕一个不好,把自己的前程都玩没了。”

    也不怕圣上要是恼羞成怒,治了他一个御前失仪之罪,那怕他眼下还是个孩子,这事一但在圣上心里留了影子,以后的前程怕是没了。

    “祖父。”贾瑚意有所指道:“君子可以欺之方。”

    见贾代善还有些不懂,贾瑚说的直白了一些,“当今好名。”

    就因为平康帝好仁慈之名,他才敢大着胆子,仗着自己还是个孩子去抱龙腿,逼得平康帝不得不表态。在现代有句话叫道德绑架,而平康帝则是自己被自己的人设给绑了,要是平康帝跟个孩子计较,那他就不再是素来仁慈的平康帝了。

    贾代善恍然大悟,当下气的又是一脚踢去,“你既然敢算计圣上。”

    贾瑚连忙一闪,貌似无辜道:“孙子只是抱着圣上哭罢了。”

    他什么也没做,不过就是发挥孩子本能,哭罢了,至于其他的……可都是祖父说的,不关他的事。

    贾代善冷瞪了贾瑚一眼,好小子!竟然连他都算计了。

    然后……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毫无祖孙之情的打屁股大战了。

    虽然贾瑚天生神力,再加上个子小身手灵活,躲过了贾代善的魔掌,但贾代善毕竟征战经验丰富,追捕敌人上更是有一套,再加上马车上空间窄小,最后……

    贾瑚又再度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顿竹板炒肉丝。

    当贾代善与捂着屁股的贾瑚带着大包小包的赏赐并着两个太医来到清心院之时,却突闻噩耗!

    太医诊断,张氏因为中毒太深,至今昏迷不醒,怕是成了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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