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梁暮找借口没参加杨铉洲等人的聚会，早早地就到操场那赴约了。
霍覃倒来的很准时，也不知道从哪过来的，径直走上高台坐到了梁暮身旁。
夜幕降临，浓稠的黑暗笼罩着四方，凉风习习，携着刺骨寒意。
操场亮着灯，脚下还有打篮球的学生来回奔跑。俩人就安静地看着比赛，谁都没有先出声打破沉默。
等到那群人抱着篮球走了，梁暮才将一个黑色绒盒递给霍覃：“送你的礼物。”
霍覃惊喜接过，笑看着梁暮，问：“是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梁暮低着头，半边侧脸被黑暗虚虚罩着。
霍覃看了看手里那绒盒，掀开盒盖将红绳取了出来。红绳编的很好，可见编的人很用心。他问道：“你编的？”
梁暮道：“嗯。”
“谢谢，这礼物我很喜欢。”霍覃边说边将红绳戴到了手腕，越看越喜欢，笑着说：“我会好好保存的。”
梁暮没说话，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快。
霍覃纳闷看着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
梁暮心微颤，手跟着抖了下，说：“没……没有。”
“那么作为回报，我也再送你份礼物。”霍覃说着从身后也掏出个小巧的绒盒，晃了晃问梁暮：“猜猜是什么？”
“我猜不到。”梁暮心乱的很，哪有心情去猜礼物。
霍覃遗憾道：“那我就直接揭晓吧。”
他说着打开了绒盒，里面装的竟也是截红绳，只是那些红线里隐隐还夹着些黑色的线，没法辨别是什么。
“我们是不是很心有灵犀？”霍覃笑着拉过梁暮的手：“来，我帮你戴上。”
霍覃的手很凉，摸着就跟没有温度一样，梁暮刹那只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就想挣扎收回手。
“别动，马上就戴好了。”霍覃说道。他握的很紧，梁暮的挣扎没起到作用。他随即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也真不敢动了。
霍覃将红绳给梁暮戴好，梁暮皮肤白皙，被红绳衬得很是漂亮。霍覃翻来覆去看了看，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接着又将自己的手跟梁暮放到一起，笑着调侃道：“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互送定情信物啊？”
梁暮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霍覃纳闷道：“你手抖什么？很冷吗？怎么又没戴围巾就出来了？”
“我……我东西掉了。”梁暮总算说出了话。
霍覃愣了愣：“什么？”
梁暮收回手，从兜里取出褚林那枚黑色戒指，松手任其掉到了地上，再一字一句地说：“我东西掉了，你能帮我捡起来吗？”
那枚戒指是至阳之物，专克鬼物的，鬼魂根本不敢触碰。
霍覃低头看着那枚戒指，他没动手捡，笑意顷刻淡了下去，沉默了许久，才勾起唇看着梁暮淡淡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梁暮心中一凛，霍覃没否认！
证实了一直怀疑的事，梁暮却没觉得轻松，他身体僵硬，紧攥着指尖，强忍惊慌恐惧说道：“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说你是学校老师，我却从来没见过你，你没提过自己是教什么的，也没问过我跟学习有关的事。你更没跟我说过联系方式，没跟除我之外的人说过话。就好像你跟这些事情都没有任何联系。你还怕日光，总是神出鬼没。现在想想，那天公交车司机之所以奇怪看着我，是因为他根本看不到你吧。还有那只黑猫，它能看到你。”
“你说的都没错。”霍覃道：“我原本就没准备瞒你，都怪你太胆小了，让我只能先装装人类。”
梁暮不解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难道还不懂吗？”霍覃逼近梁暮，笑看着他的眼眸，低低说道：“当然是你吸引了我。让我想靠近你，想触碰你，想听你的声音，想将你揉进身体里。”
“你……你变态！”梁暮惊慌道。
“我变态，你又能把我怎么样？”霍覃忽然欺身而上，逼得梁暮背贴着地，无处可逃。他俯身贴近梁暮，微凉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梁暮脸颊，辨不清情绪地低语道：“你难道不知道，想要杀鬼，就要把戒指刺进对方体内，而不是扔到地上。现在你该怎么办呢？没了武器，你就只能任我宰割了。你想过我会怎么对待你吗？我想剥掉你的衣服，吻遍你的身体，侵占你的每一寸肌肤，我每次看到你，都很想很想这么做。我想让你彻底变成我的人，除了我，谁都不能碰你。”
梁暮目光闪烁，惊惧地看着霍覃，像只被扔进狼群领地的可怜的小白兔。
“我……我没想过要杀你。”梁暮颤声道。
“嗯，我知道。这就是你吸引我的原因，你总是这么善良，分不清是人是鬼。”霍覃指尖抚过梁暮脸颊，却连稍微多用点力都没舍得：“你都忘了吧？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梁暮眨了眨眼，努力回想着，却也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还见过霍覃。
霍覃坐了起来，目光幽深地望着远处沉沉夜色，回忆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刚死，茫然地从河里爬起来，就坐在河岸浑浑噩噩地发呆。我全身湿透，是你突然出现了。你把外套给了我，以为我想轻生，就坐那给我讲道理。你劝了我好久，还给了我六十六块钱，那是你当时身上所有的钱。你告诉我，好死不如赖活着，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我最终被你说服了。我想就算我死了，也要好好地过，何况我还遇见了你，你就是我最美好的事。从那天起，我就跟着你，我知道你怕鬼，所以一直默默看着你。直到那天我突然忍不住了，我急切地想接近你，想触碰你，想让你认识我。哪怕你会因此怕我。”
梁暮逐渐被这番话勾起了记忆，他想起来了，想起来霍覃是谁了。
“所以一直都是你。”梁暮喃喃道：“是你变出那金色蝴蝶的，是你帮我刺中蔡琴的，也是你暂停的监控视频。”
霍覃点头：“是，都是我。”
梁暮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霍覃从没害过他，甚至帮过他也救过他。
“可是人死之后，不是要去投胎吗？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或者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霍覃茫然摇头：“我忘了。我从河里爬起来，除了名字，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梁暮试着道：“我也许能帮你，只要知道你是谁，其他的就好查了。”
“然后消除冤屈，我就能去投胎了？”霍覃像是猜中了梁暮的想法，兴趣索然道：“我人都死了，查到真相又怎样。我对过往并没有执念。倒是你，我现在对你的执念非常强。也许你从了我，我的执念就消失了，也就能重新投胎了。”
“……”梁暮顿时裹紧了衣服，小声道：“人鬼殊途，你还是别对我有执念的好。”
霍覃紧盯着梁暮双眼，忽然说：“你怕我。”
“我怕鬼。”梁暮白着张脸，颤声道：“从小就怕，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但我还是克制不了。对不起，我是人，你是鬼，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你……你还是想办法去投胎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烧给你。你今后别……别再跟着我了。”
说完最后那句话，梁暮头已经埋得很低了，完全不敢去看霍覃的眼睛。
霍覃愣了愣，过了许久才说：“嗯。我知道了。可要是哪天你又想我了呢？”
梁暮于是低声辩解：“……我才不会。”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霍覃一脸“我什么都听不见”的表情，兀自笃定道：“我有预感，你很快就会想我的。那等你想我的时候，我就出现，好吗？”
他像是在问梁暮意见，又像是纯粹地通知他，边说又边朝梁暮逼近。
梁暮不得已往后退，不安问他：“你……你想干嘛？”
“我帮了你这么多，你总要给点好处费。这不过分吧。”霍覃笑道。
他说完没给梁暮拒绝的机会，手强势地揽着梁暮后颈，吻住了他的唇。
霍覃的唇是凉的，梁暮被吻得猛然瞪大了双眼，却怎么都推不开霍覃，只能放纵霍覃肆意地侵入自己口腔，宣示主权。
梁暮总算被放开的时候，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他眼泛着泪，一脸被蹂躏过的表情，勾得霍覃更觉情难自已。
“别再勾我了。”霍覃得了好处心情很是舒畅，拇指轻轻拭掉梁暮唇边的唾液，又笑着低语道：“宝贝，那我就先走了。记得一定要想我。还有，我送你的红绳任何情况下都不准摘下来，否则我就把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全都兑现一遍。我其实也非常期待的。”
梁暮沉默着没说话，像是被霍覃刚刚的举动给折腾懵了。
“小傻瓜。”霍覃笑看着梁暮，摸了摸他脑袋，没忍住又低头亲了他嘴唇一口。
梁暮总算反应过来，刚想愤怒抗议什么，霍覃的身影就突然凭空消失了。
梁暮愣愣望着眼前虚无的空气，不知怎的，心底竟一时感觉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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