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焚琴煮鹤

    总统脸色沉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那算什么利用。”总统嗤笑,“这些仿生人本来就是工具,我不过是物善……”

    罗卅一拳狠狠地打在总统的脸上。

    总统擦掉嘴角的血迹,立即反击回去,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但总统到底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他根本就不是罗卅的对手,只不过了两三招,就被罗卅掐住脖子死死地压在会议桌边上。

    “就算你不愿意承认,这也是事实。”总统憋红了脸,额头青筋毕露。

    “如果是工具的话,她还能被你们威胁吗?当年你用卡弗的性命来威胁她嫁给迪兰家主,后来又用我的性命来逼她不能自杀,如果真的是没有感情的工具,那些哭和那些笑又算什么回事?”罗卅暴怒。

    “哈。”总统从牙缝间挤出阴阳怪气的笑声,“‘情感’而已,这都是我们人为编出来的程序,她不过是在模仿我们的行为。”

    “原来只是模仿?那我就放心了。”罗卅了然地点头,下一秒,倏地扣下扳机。

    总统发出痛苦的叫声,瘫坐在地上。

    “不就是小小的擦伤而已,用得着叫成这样吗?”罗卅看着总统流血的手臂,冷笑道,“你说我用你的老婆儿子来威胁你,你愿不愿意停止芯片?还是宁愿为了种族大义牺牲他们?”

    总统瞳孔抖动:“你……”

    “不相信?”

    听着罗卅毫无起伏的声调,总统慌张地从身上拿出光脑,然而对面迟迟没有人应答,他还想再拨打一个号码,罗卅却霍地踢向了他的手。

    光脑径直甩了出去,“砰”的一声撞上墙壁,又滚到柜子边。

    此时,墙缝里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爪子。

    “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考虑。”罗卅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总统双手捂着脸,双肩不断抖动。

    罗卅面沉如水。

    半晌后,笑声从总统的指缝间溢出。

    “你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总统放下手,露出一张阴森的笑脸。

    刚才他根本没有联系任何人,而是直接拨打了一个求救号码,这是个求救信号,不会被接通,却可以追踪定位他的位置。

    同时为了不让罗卅发现,他还故意乱按了几个号码,好让罗卅发怒,从而将他的光脑踢走。

    如今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安全局的那些人找到他的位置。

    “居然敢让我拿光脑,你是一时得意忘形,还是对自己充满自信?”总统站了起来,眉目间混杂了戾气,“不过也多亏你的狂妄自大,要不是还真差点着了你的道。”

    自从知道渔村的抓捕行动失败以后,他就以为罗卅一行人会躲起来,暂时不敢有所行动了,所以才撤掉附近戒备的士兵,也因此导致自己被罗卅抓住,但幸好他还留有后手。

    “你以为自己身上流着进化人的血,就当自己是进化人了吗?”总统露出鄙夷的眼神,“你说是你的子弹快一些,还是外面的声波枪更快一些?”

    声波攻击。

    这种对进化人和兽人都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却可以影响仿生人的身体。

    罗卅脸色微变。

    本来狼狈坐在地上的总统,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意气风发地看着罗卅。

    但是过了很久,罗卅根本没有露出难受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统眉头紧皱。

    “啾啾,你说的是这个光脑?”小幼鸟一爪子踩在光脑上,翅膀上好几根羽毛都被压得竖了起来,看上去就像身体圆了一圈似的。

    总统和罗卅一脸愕然。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罗卅诧异的语气里,掺杂了一丝愤怒。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居然还敢跟着过来,是不打算要命了吗!这破基地还标榜自己防守严密,居然连只雏鸟都防不住!

    “当然是来找你的。”小幼鸟身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白光,而在光芒之中,圆鼓鼓的小身体开始抽条,很快变回了人身。

    伍刃走到罗卅的面前,线条锐利的下颌微微抬起,这样他正好可以直视罗卅的瞳孔。

    “我想请你喝碗汤。”

    罗卅一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之前的老鸭汤,我们还没来得及喝,就被人捣乱了,这次换我请你喝吧。”伍刃说,“你想喝我熬的汤,还是去饭店喝汤?对了,最近我发现了一家老字号饭店,他们家做的烧鸭饭和鸭汤,简直是天下一绝,不如就去那家饭店吃吧?”

    罗卅眉头微皱:“你究竟在说……”

    “不过你对环境有没有什么要求?”伍刃笑眯眯道,“那里就是一小饭店,里面很吵很热闹,而且装修也挺一般的,厨房和大厅挨得很近,在座位上就能闻到很浓郁的鸭汤香味。”

    “我……”

    “但市井味总比刺鼻的硝烟味要好闻得多,不是吗?”话音刚落,伍刃迅速夺下罗卅手中的枪。

    “砰!”

    总统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地上。

    “这是打算拿椅子偷袭?”伍刃居高临下地看着总统,“没想到自诩行事光明磊落的总统也会做这种事。”

    总统看着椅腿上被子弹深深□□的小孔,额头渗出了冷汗。

    “哦,抱歉。我忘记在你那里,‘光明磊落’等于‘卑鄙小人’了。”说着,伍刃毫不犹豫地对着总统的小腿开了一枪。

    “啊!”总统抱着腿,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

    “你以为我像罗卅似的,就只会吓唬你吗?”伍刃淡淡地说,“在我这里,只奉行‘能动手,就别哔哔’。”

    这个人真的会杀了自己!

    总统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总统咬牙怒骂。

    伍刃没有理会总统的威胁,他打量着对方的脸,半晌后说:“虽然被罗卅打了一拳,但是你这脸看起来还是很端正的,不过就是脸色有些苍白,五官也扭曲了,这样上镜一定会很丑。”

    “上镜?你打算做什么?”罗卅目光紧紧地盯着伍刃,他觉得青年身上有种说不出口的违和感。

    不,不应该说是“违和感”。

    因为这张寡淡的脸,甚至睥睨人间的目光,依旧该死地让他着迷不已,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而之前才是他的伪装。

    “就是让我们亲爱的总统做个直播而已。”伍刃从身上摸出一张纸,刚要递给总统,就被罗卅拿了过去。

    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很长一段话,但总结下来就是“每个公民都是只有平等的,仿生人也应该拥有人权,因此政府经过慎重的考虑,决定对芯片的自毁程序进行更改,尤其是‘仿生人永远不能伤害其他种族”,这条规定也会被重新修订。”

    罗卅攥紧了纸张,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你这纸上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天真得愚蠢,你当这是玩吗?”

    “你觉得自己和总统有什么区别?”伍刃冷冷地看着罗卅,“你不也觉得仿生人没有人性,只会杀戮,所以才要解开所有芯片的吗?”

    罗卅没有说话,房间内一时之间只剩下总统粗重的呼吸声。

    “没有立即停止只会程序,并不是我对仿生人存在猜忌,而是就连人类都有好坏之分,何况仿生人?如果真的要将他们当做人来看待,就应该承认人性本就有善恶两面。”伍刃从身上又拿出一张纸,“但我相信,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喜欢战争,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平等,以及,好好活着。”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伍刃眼前浮现起漫天的火光,以及四周悲怆的哭喊声。

    死亡的痛楚再次从心脏蔓延到了四肢。

    伍刃眼神微变,刚扬起手·枪,罗卅倏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你还不走?这事已经没有退路了。”说到这,罗卅一贯冷硬的语气陡然柔了下来,“还是你想和我一起殉情?”

    “不是殉情。”无视罗卅错愕的表情,伍刃的眼神落在了总统灰白的脸上,“三个人的话,应该算是情杀。”

    “我……别杀我!别杀我!”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面对彻底不要命的伍刃,总统终于求饶了,“别杀我,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家家户户都打开着星网观看全息电视,突然屏幕上画面一转,出现了总统的身影。

    “你们好,我是总统加勒·阿尔杰,接下来我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总统语气深沉。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人甚至以为是恶作剧,然而当他们听清内容之后,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

    “……精神力强大可以让仿生人怀孕,实际上只是一些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编造出来的世纪谎言。他们不愿意承认仿生人和其他种族一样,都是拥有感情的,甚至还利用法则漏洞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读到这里的时候,总统停顿了一下。

    伍刃站在光脑直播的死角里,尽管面无表情,但手臂的肌肉忍不住紧绷起来。

    总统喘了一口气,接着读下去。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繁衍,但是却只有生命才具有繁衍的能力,而生命都应该值得公平对待,因此我们经过慎重的考虑,决定对有关于仿生人方面的法律进行修订,同时废除‘仿生人永远不能伤害其他种族’这项规定。”

    读完最后一句话,总统关闭了光脑。

    他双手撑着额头,腿上的失血,让他有些头晕,但是内心却是狂喜不已。

    天真!怪不得罗卅说他天真得愚蠢。

    发这种公告有什么用?就算到时候反悔不实行,那些民众也只能乖乖接受现实。如果有人胆敢反抗的话,直接把对方杀死就好了!

    总统拼命压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

    但他不知道的是,当直播画面切断以后,星网上开始播放各大家族的犯罪证据,包括之前让全国震惊的音乐节仿生人暴动事件。

    众人一片哗然。

    有些人本来是不同意规定被废除的,但是看着一帧帧不堪入目的画面:殴打,虐待,强·暴,囚·禁,肢·解,也渐渐改变了观念。

    尼克家族的家主也看到了这段视频,他赶紧联系星网商,想要删掉这段内容,却发现星网已经被挟持了。

    云层浸染了暮色,严肃地俯瞰大地。

    一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聚集在19区内,迅速赶往禁区深处。

    空气中满是肃杀。

    罗卅正要说话,门就被人踢开了,密集的枪口指向屋内。

    看见站在队伍前面的是战略部司令,总统当机立断冲向门口。

    “还好你来了。”总统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

    然而下一秒,冰冷的手铐却戴在了他的手上:“总统加勒·阿尔杰,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受贿,请跟我们走一趟。”

    “你在说什么?”总统不断挣扎,“格兰特司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格兰特司令表情严肃,没有任何回话的意思。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枪响为这场变故画上了休止符。

    远处形销骨立的班纳特拿着枪,露出狰狞又快意的微笑。

    伍刃满脸空白地看着罗卅,他的胸口上一片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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