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导演，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她把拍摄的几段表演片花发给他时，他表现得很欣喜，并再三强调自己有多满意、让她赶紧过去签合同。
怎么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对方就反悔了？
“不瞒夏小姐说，我只是一个十八线导演，之前最多导导舞台剧，现在好不容易才能拍电影，我对这部电影有很高的期待。”
“所以，您是发现我不足以胜任这个角色？”
“不不，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有人主动找到我，说希望自己来演这个角色，所以我这才……”
“……”
“其实我觉得您更适合这个角色，只是对方是一线歌手，相比而言，她更能带动电影票房。”
“……”
“如果电影默默无闻，您演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不还是无人问津？只有电影火起来，里面的演员才能水涨船高。”
“……”
“夏小姐，真的很对不起，只是我真的，这个电影是我的心血，我很爱电影，好不容易有机会，我希望它能火……很抱歉。”
“您可以直接说原因的。”夏橙没有打断他，而是等他说完才开口。
她把手机换了个耳朵，“我并不关心您的心路历程，也不关心您有多爱电影。”
“实在对不起，浪费你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我剧本里有一个女配，人设比女主更吸引人，如果，我是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您觉得呢？”
夏橙想了想，女配单亲家庭、活泼阳光、学霸人设，而女主叛逆中二、不知上进、学渣人设。
虽然女主的改变更容易让人记住，但的确是女配人设更讨喜。
于是夏橙微笑着回答，“对不起，我介意。”
……
“歌手歌手歌手歌手歌手……”穆知枝抱着电脑，同时浏览着十几个页面，“抢戏的到底是谁啊？”
“都已经决定不演了，对方是谁不重要，”夏橙放她面前一杯茶，在她对面坐下，“消消火，她也未必是故意的。”
“但我就是不爽！”穆知枝皱着一张脸，握着拳，语气恶狠狠地赌咒，“如果让我知道她是谁……”
夏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就怎么样？”
“我就把我手机上她的歌全删了！”
夏橙忍不住笑出声。
穆知枝委屈地斜了她一眼，她是认真的。
作为一个有强硬后台不能用的经纪人，她爸远在国外，她哥不会给她狐假虎威的权利，她能怎么办？
“好了，别闹了，快过来帮我选剧本。”
廖星给艺人准备的休息室不小，只是她不常来，被穆知枝用零食和漫画堆满了，现在只有桌子附近是空的。
穆知枝走过来，趴桌子上给她讲几部戏的特点和优势。
敲门声响起，夏橙走过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乔叶。
她在乔叶的百度百科里见过廖星两个字，现在看见她也不算出乎意料，只是有些奇怪她为什么来找自己。
“我今天回公司有点事，刚好想起来你也是廖星的艺人，就过来看看，顺便问一句，有吃的没？”
夏橙看了看穆知枝储备的冬粮，得到穆知枝的点头允许后道：“有，要什么？”
“辣的就行。”
“我不怎么吃辣，”穆知枝在零食堆里扒拉来扒拉去，“只有小鱼干，要吗？香辣，还是麻辣？”
“麻的……”乔叶感觉这个词太容易让人误会，顿了顿赶紧补充，“麻辣的。”
穆知枝把两包小鱼干丢给他，想起抢戏的事，随口问了一句，“你是歌手，和其他的一线歌手应该比较熟吧？你知道《急转109天》的女主角是哪个吗？”
“知道，我啊……”乔叶说着，咬了一条鱼，边嚼边看着她们不说话。
“你倒是说啊。”
“说了，就是我。”乔叶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其实我是在知道夏橙要去试戏的、也是知道她肯定会被选中的，所以我才找到的那位新人导演，主动要求出演。”
她只是把两个选项摆在导演面前，直接问他要票房还是要口碑。他只犹豫了几秒，就同意了。
当时乔叶饶有兴味地问了他一句。
——由我来演的话，这个角色就基本毁了，电影也毁的差不多了，您不会后悔吗？
——乔小姐愿意出演，我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后悔呢？
不，你一定会后悔的。
当时乔叶笑着挂掉电话，现在又带着同样的笑容对夏橙说，“你没听错，我一会就要去签合同了。”
夏橙还没反应过来，穆知枝就气呼呼地边骂边把乔叶推出门外，砰的一声关了门，还不忘夺走了她手里的小鱼干。
乔叶很不开心地冲门里面喊：“你生气归生气，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没人回答她，她忍不住低声抱怨了句，“本来还打算……我措辞都打好了，现在不告诉她了。”
“两分半钟，我刚才还想，你一定会在三分钟内被赶出来。”
“雅姐！”
“事先不和我商量，抢了别人的角色，还跑到人面前炫耀，告诉我，这个角色有什么重要意义吗？它是你梦中情人非得到不可吗？”
“不、不是。”乔叶答道，“但想要她去演那部戏的话，就肯定要把这部戏推掉啊。这部戏的合同都要签了，能阻止她的唯一办法就只有这个了。”
“这不是你的风格。”
“是啊，怎么不是？”乔叶理所当然地说，“不问别人意见，自作主张就是我的风格。”
“我说的是多管闲事！从各方面来讲，那部都比《急转》要好，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怕麻烦了？”
“因为我和那个导演关系好，当然要把好演员留给他。”乔叶认真道，“而且……她这样的实力，演校园剧太浪费了。”
乔叶不会演戏，却能看出谁会演戏。
“所以你就舍己为人，把人戏抢了？”
乔叶理直气壮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尤雅几乎被气笑了。
她想让艺人和夏橙搞好关系，到时候夏橙飞升了也能带乔叶一把。
而她艺人想的是却让夏橙得到更好的发展。
尤雅彻底没脾气了，捂着额头说，“不管怎么说，抢戏是事实，去给人解释顺便道个歉。”
“……”
“乔叶！”
穆知枝咬着一口小白牙，狠狠地捶了把桌子，把自己疼得呲牙咧嘴。
夏橙：“别动，让我看看手……嗯，你两颗兔子牙旁边有两颗小虎牙？”
穆知枝瞪大了眼，立刻捂住嘴，瓷声瓷气地说，“看什么看？看你自己的去……你就不生气？”
“生气啊，不过这件事我最多浪费几天时间，真正的输家可不是我。”
穆知枝放下捂嘴的手，盯着桌子陷入沉思。
夏橙笑着过去揉揉她的头，心情算不上太坏。
她一直觉得，乔叶会跑去抢她的戏这件事，挺匪夷所思的，比起被抢角的愤怒，她更多的是不解。
《急转109天》的女主角是一个高三生，青涩又圆滑，带着近乎天真的张狂，叛逆得恰到好处，就像是每一个人曾渴望的那样。
即使是她，也不敢保证能演出这个角色的全部来。
在她记忆力，这部戏也是误打误撞，真的请了这个年纪的女孩来演，这才使这个角色有了灵气，活了过来。
这部戏里女主角占了近7成的戏份，很大程度上，这部戏能取得成功和这个角色不无关系。
她不算是最适合的。
本来就只是既然撞到手里就去试试的心理，所以即使导演之前说过就选定她了的话，她也一直做着被替代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取代她的是乔叶。
他剧本里的角色，导演不可能不清楚怎样才鲜活，但他还是选择了一个不适合的人来演，这才是最悲哀的。
穆知枝耸耸肩，乔叶演了多少烂片，现在再多一个也不痛不痒。
她实在想不出谁会是输家，倒是突发奇想地来了一句：“要不咱接个综艺吧。”
夏橙：“有那时间还是琢磨下演技吧，我最近发现《沉梦》里我有几场戏演的不太好，还有提升空间。”
穆知枝认真回忆了一会：“可是我觉得都很不错啊。”
“我当时也这么觉得，但现在想来，或许会有更好的表达方法也说不定。”
说到底，还是演技不够的原因。
这次的事，刚好给她腾出了提升自己的时间。
看看剧，选一个特定角色，把自己代入演员，在眼前中模拟出一个片场，具体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然后再看一遍剧，翻来覆去地看，仔细研究每一个细节。
同样的剧情，她是怎么演的，那些演技派又是怎么演的，给人的感觉有什么不同，不同之处在哪。
这样很耗时间费脑力，她的脑力不错，却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好几天过去了，她一部电影还没能刷完。
但成效显著。
穆知枝再和她对戏，已经有一种跟不上的感觉，她只能被动地入戏，被动地跟着她的节奏走。
有时候一个恍惚，仿佛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艺人，而是角色本身一样。
又一次把《沉梦》的几个片段重演后，穆知枝忍不住问她要不要找导演重新拍，她现在的状态比拍戏时提升太多了。
“你忘了？拍摄时我本来就是压着演技的。”
为的就是不抢主演的风头，配角演技胜过主角太多，台上的平衡就打破了，观众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转移到气场更强的一方。
明明对方是主角，你却刷足了存在感。
就像是刻意抢镜头这种事，偶尔一两次没问题，次数多了，就会对这个演员产生反感。
你是配角，“配”这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适当的野心有助于良性竞争，只是重点终究不在你身上，持续性喧嚣夺主只会惹人厌烦。
别说容易得罪一起对戏的演员，导演都看不下去——配角风头胜过主角太多，是会毁了一部剧的。
压戏也一样。
穆知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低头翻起了手机。
“你干什么？”
“删乔叶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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