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父母是谁，我不知道，但我听院长说，他们是出车祸时为了保护我才死掉的。”
陶桃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飞快挪开，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
七八个学生坐在沙发上，围成一个圆，几根白蜡烛在茶几上静静燃烧，偶尔发出灯花爆炸的细微声响。
客厅异常寂静，便显得这声音大的可怕起来。雷雨加断电，几个人都是才踏入大学的孩子，心智不够坚定，难免有些抱怨的声音。
“我从来没在外露宿过，又赶上这鬼天气，我妈该担心我了。”
“别说鬼行吗？”
“我妈肯定也是，她打了一路的电话，你看……咦？居然没信号？”
“我想回家！我怕！”
“早知道就不来了……”
“洛珊珊，不是我说，生日在家和父母过不好吗？”
“……”
“事情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父母？我没有。”洛珊珊笑了笑，托着下颌，眼波流转间，透着股摄人的魅惑，近乎危险。
陶桃：“洛珊珊你别这样，你父母还是很爱你的。”
“在我们院长口中，我们的父母都是被迫放弃我们的，他们都有自己的苦衷，他们其实很爱我们，每个人都是。”
夏橙一边念台词，一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孤儿院。
那位院长和剧本里的这位恰恰相反，他会温柔地告诉你，你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因为没有人肯爱你，你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有爱你的义务的人抛弃了你，其他人没这个义务，要想在这里过好，就要做一个惹人喜爱的孩子。
院长只是希望这个新来的孩子能乖一点，他不知道这句话对一个孩子的冲击力。
“但是，他们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啊。”一晃而过的回忆并没有影响到她，她笑了，把他们两个字咬的很重。
陶桃莫名有些惊慌地去看她。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黑得过分，陶桃甚至没办法在其中看到自己，仿佛里面盛满了什么，没办法再多哪怕一丁点东西。
洛珊珊注意到她的目光，转过头，狭长的眸子缓缓眯起，笑吟吟地问她，“你，在看我？”
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她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只是眼神里的惊慌逐渐变质。
别墅里已经死了一个人，而主动提出来这里的洛珊珊，又有多大可能是无辜的……
她已经动了疑心。
……
这时候有一个侧写长镜头，主要是眼神戏，表现女主角陷入沉思。
按说这个并不难，导演对乔叶要求是降了又降，垂个眼睑，颤个睫毛，就算完事。
但摄影师一把镜头靠近了，正打算往乔叶脸上怼，她就先人一步地往后仰，每次都能拍下她一脸惊恐的“你要对我漂亮的脸蛋做什么”的表情。
每次都是。搞得摄影师很郁闷，她就像是事先看准了再躲，就是不给他拍到的机会。
电影没有按顺序来拍，为了方便进入状态，按的是由简到繁。
这场戏是剧本里最简单的一场，没有特效和威亚，番茄酱都没用上。
就因为乔叶异常灵敏的小动物直觉，硬生生拖了一上午才算完事。
虽然乔叶整体演得很糟心，和旁边的夏橙一对比更糟心，但是人认错态度良好，还主动帮着工作人员发盒饭，总比那个第一场就用替身的男主角要强。
导演很会自我安慰，笑呵呵地接过乔叶扔的盒饭，顺口对夏橙说了句：“夏老师今天演得很棒，继续保持。”
导演明显和乔叶是熟识，相处模式比和其他人随意很多，这并不意味着他好套近乎。
夏橙下意识回道：“谢谢赵导，我会的。”
乔叶：“那我呢？”
“你就需要努力了，下回给我拿个大份的，我这体型，这一小盒哪够啊。”
导演已经是快奔五的人了，难免有些发福，他的福集中在肚子上。站着是一整块腹肌，坐下来肚子上赘肉一叠一叠的，跟叠罗汉似的。
乔叶头也不回地道，“所以您才需要少吃点。”
她走到夏橙面前，把手里的最后一盒盒饭递给她，挑挑眉，问道：“你的保姆车在吧，我可以去乘个空调吗，今天天太热了。”
她说得是肯定句，不容拒绝的语气。
夏橙问：“你很怕热？”
今天太阳不毒，最多二十七度。
乔叶无视自己跑了半天没有晒红半分的肤色，点点头，“嗯，很怕，我经纪人生我气了，把我自己丢在这，带着我狗子跑了。”
夏橙想着，可能是她之前借用经纪人名头怼人的原因。
穆知枝一直呆在车里，早猜到她会回来。
她事先根据夏橙最近的食谱，订了一份蔬菜沙拉配果汁，就打算等她回来用盒饭交换。
传说剧组的盒饭难吃得要命，无法用语言形容，她一直无法想象，也因此向往很久了。
但她没想到回来是回来了，还带了个人。
穆知枝第一眼看见乔叶很懵逼，在她印象里，这两个人之前并没有任何关系。
乔叶第一眼看见穆知枝也很懵逼，在她印象里，这么大的女孩应该在补习班预习高中知识。
她直接对夏橙道：“你雇佣童工？！”
“并没有。”穆知枝冷静回答，摸出身份证，用大拇指小心地盖住照片，给她看出生日期。
一连串动作熟门熟路的，一看就经常做。
夏橙和乔叶坐在后面，她们说话的声音有点低低，穆知枝听得不怎么清楚。
她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专注听后面说话，恨不得把耳朵旋转一百八十度，正对着两个人。
夏橙“你在怼赵行帆之前，为什么要给我发一条消息？”
“你说那个啊，我群发的。”
“……”
“所有人都收到了，除了赵行帆。我本来想给他发的，但是想想，还得换一句话，太麻烦了。”
“你很怕麻烦？”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除非这个麻烦比较有趣，比如这次的情况。”乔叶冲夏橙挤挤眼，“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破例，毕竟你帮过我。”
“有吗？”夏橙没能在脑海里找到任何关于乔叶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前段时间，我刚拍完尤导的新剧那天，在发布会上怼了记者，在微博下和黑粉互喷，被拍到蓬头露面地在街上撸串，还揍了来搭讪的小混混……”
“你那天过得似乎……”她思索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词汇，“格外充实。”
“我本来以为热搜前三预定了，退圈c位也预定了，群嘲是跑不掉的了，但你救了我。”
“我似乎已经猜到后面的剧情了。”
“我登上网络，发现全网都是在骂你的，压根没人搭理我。我的黑粉都说从你那过来后，发现和你相比，我的行为看起来顺眼多了。”
夏橙：“……”
她按了按太阳穴，稍微压制下暴动的神经，万般无奈道：“其实我内心是不想帮你这个忙的，你不会是专门过来调侃我的吧？”
“当然不是，我是想为上午的事道个歉，我呆在旁边，影响你发挥了吧？”
乔叶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她拍戏久了，也算是总结出了点经验。
别人演技再好也带不动她，她却能把王者带到青铜，教科书般标准的猪队友。
受她让人出戏的表演影响，和她对戏的演员大多只能发挥出正常水平的六七成。
演戏是种很考验心理素质的职业，一旦有人没能进入角色，和他对戏的人就会很尬，要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要么觉得对方像个傻子一样。
“只听声音不看你的话，没太大影响，”夏橙笑着回答，“你的声音，戏很足。”
这也算是在本职方面被夸了，乔叶弯了弯嘴角。
她从来不把自己当演员看——这是对这个职业的侮辱——演戏只是她赚片酬和曝光的方式，所以演技如何被嘲她都躺平受着。
但她是真爱唱歌，被夸声音等于被夸硬件设备高级，四舍五入，就是在说她在歌手这方面做得很好了。
“我也这么觉得。下午要拍定妆照，赵行帆肯定要来，离他远点，不然你一不小心就该被捎带热搜了。”
夏橙对他了解不多，却也是知道对方的“易热搜体质”，热搜榜就是他的第二张行程表，事无巨细，通通热搜。
从衣食住行到日常起居，恨不得把他中午吃的牛肉面里有几块牛肉都写上去。
对此，贫穷的夏小姐只能感叹一句，有钱真好。
前排的穆知枝扭过头，问她：“你想上热搜？我可以帮你买，价钱我清楚。”
夏橙斜睨她一眼，下颌微抬，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我还需要买热搜？”
想上热搜还不容易？
她现在发条微博，她庞大的黑粉群体就能分分钟战胜机器，送她去热搜第一，以方便各方人士对她开嘲讽。
在娱乐圈能混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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