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书向来风雨不动的表情霎时剧变，口罩底下的薄唇张大许多：“....善良的丧尸？”
冯家诚咧开嘴：“就是，你知道丧尸这玩意都没人性的，见人就咬，咬了就感染别人。但是世界上什么奇迹没有，你说会不会哪一天病毒突然变异了，出现一只没有失去人性的丧尸，而且他咬人还不会使人感染，没准可以使人体内产生抗体避免被感染。”
“你说......会有这样的丧尸存在吗？”冯家诚沉浸在无边的美好想象中。
有，就在你面前。
尤书面无表情的听对方感慨着，好了，他现在除了确定这伙人的目标在自己以外，似乎也确定了，这些人甚至知道自己的能力。
所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想大家一起排好队挨个送到自己面前给自己咬吗？
咬人也很累的啊！
尤书面色复杂：“如果有这样的丧尸......你愿意被他咬？”
冯家诚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就当打疫苗了，能防止被感染的话，别说让他咬我了，你就算让我和他亲嘴我都......”
尤书犹如被激怒的猎豹，铁钳般的手强硬的把冯家诚按在了墙上。
冯家诚呼吸停滞，眼睛瞪得溜圆。
就在他以为尤书要做什么似的，尤书干脆利落的收回手，帽兜底下的脸部轮廓完美又凛冽，像是憋的没办法了，才吐出一个爆发力十足的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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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时候毒獾组的人才从城外回来，尤书是第一次见到勾波鸠族人，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不论是从体格还是气势来看，都比普通人要强上太多。
大门开启时外头的夜风就从门外呼呼灌入，夹杂着吹哨般的锐响，从四面八方传来，犹如千万冤魂哀怨的哭泣尖叫奔向城内。
毒獾的组长叫寨方，脸上一道明显的刀疤挂在左眼下，一眯眼时就像裂了缝的腊肉，皮肤黑而紧瘦。
他们的中巴车上堆着各式肉类，另外还有刀具和血淋淋的骨头。
普通民众三五成群的上前搬运肉品，再由飞鹰组的人清点后送到食堂，不时有人发出惊喜的感叹。
秦远似乎是普通民众里的领导者，也是飞鹰组的成员，他和寨方并肩向背着人群处站着，似乎在低声讨论什么。
秦远问：“（635，420）位置，还剩多少人？”
寨方低沉道：“三十个人，六个女人，十个老人，两个孩子，其他全是受伤或者残废。”
周遭全是来来往往的人，人群中此起彼伏的交谈声，都因为毒獾带回来了猎物而感到兴奋。
秦远有些惊讶：“这么快只剩三十个人了？”
寨方阴影中的眼睛雪亮无比，仿佛一头被锁链囚住的狼：“快么？计划中不正要如此，剩的人是多是少于我们而言都是有益的。”
尤书敏感的站在人群里一直打量着勾波鸠族人，夜气中隐约夹杂着一丝让他极度不舒服的味道。
那气息比他在丧尸身上闻到的血腥味还要让人作呕，浮动在半空中，强悍，阴险，难以形容的让他觉得不适。
他看向秦远，后者注意到了他，朝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尤书也淡淡点了下头。
一直到晚上，冯家诚不知去了哪，也没再没皮没脸的黏着尤书聊天。
晚上的星城避难所各组成员们分成三班，轮流值夜。
除了今天在车上那短暂的休憩，尤书依旧不用睡觉，听到三合板阻隔的隔壁总有人在翻身，鼾声此起彼伏。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觉得住在蓝毅那的几天里，算是这几年他比较岁月静好的日子了。
那里安静，又很安全。
尤书躺下来，借着外头走廊的微弱灯光，从卫衣兜里掏出还剩的一颗粉色糖果。
记忆中那些短暂的片段扑面而来，他似乎感到俊美冷硬的男人逆着光在看他，在此刻昏暗的环境中，尤书甚至觉得记忆中的蓝毅有点温柔。
是因为这颗糖么？尤书鬼使神差般的举起糖，看了很久，静静地把糖又放到了胸口的位置。
“很久了，我也很久不知道糖果什么滋味，可能比你还要久。”
“尤书，你要不要试试，挺甜的。”
尤书把糖连着包装纸一起放到舌尖甜了一下，细碎的额发落在他漂亮的鼻梁上，他弯了弯眼睛，灰白的眼睛眨了好几下，像是在笑，又好像有眼泪要掉，只可惜丧尸没有泪腺，眼角只有一片干燥。
尤书呢喃着，仿佛吃了一口毒药：“.....骗我。”
“一点也不甜。”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门被轻轻打开了。
尤书立刻揣好糖果佯装熟睡，几秒钟后他感到有人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墨镜，几乎无声的撑在了他上方。
紧接着来人弯下腰，打量了他很久，片刻后尤书终于听到来人开了口，“睡觉都戴着墨镜，不难受么？”
来人伸手轻轻把他脸上的墨镜摘下，尤书急忙闭上眼睛，听到上方的人发出轻微的一声讶异：“真的在睡觉？”
“果然是只不一样的小丧尸。”
这声音......
——是秦远！
尤书心中微震，几乎难以察觉的捏了下手指头，只见黑暗的单间里，秦远低下头，呼吸紧张急促，突然在尤书的身上深深的闻了一下。
但也只是闻了一下，秦远仿佛一个偷吃了糖果的孩子，起身心满意足的走出去，带上了门。
单间里最后一丝光亮褪去，半晌尤书都没再动一下，默默的就这么闭着眼睛。
他在秦远弯腰靠近他时闻到了之前在对方身上闻到的熟悉味道，腥烈而又刺鼻。
是腐味，像感染者一样腐烂腥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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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从阴云中若隐若现的冒头，空气中都是咸腥潮湿的气味。
城里的人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交谈，干活，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尤书一早便去了飞鹰组集合，飞鹰组的人除了王德发和秦远外他一个也不认识，好在王德发都跟他介绍了一遍，里面的人谈不上热络，但也不算特别冷漠。
最冷漠的可能也就是尤书本人了。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尤书对于秦远充满了敌意和不爽，但他克制的很好，不动声色。
秦远带着几个人去城外的高速路上逐一检查车辆和装备，还带了充足的柴油去，染得每个人身上都是一股柴油味。
飞鹰组的成员早上八点出发，十一点抵达了将要搜寻物资的地点，越野车在一座超市库房停了下来。
末世里这样的地点早已被人搜刮一空，所以一群人在库房里转了一圈，见没什么物资便又往旁边的居民楼里潜入。
尤书自己一个人就拿着撬棍往一栋居民楼里走，王德发在后面目瞪口呆，问秦远：“他好刚啊，枪都不拿的吗？”
秦远笑了一下，从后边看尤书的背影挺拔笔直，像棵茁壮成长的白杨，肩胛到腰部的弧度年轻有力，非常迷人。
秦远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尤书进入的那栋居民楼内响起哀嚎，旋即无数脚步拖曳的摩擦声传了出来，还伴随着铁门被不断拍打撞击的声音！
秦远神情一变，想都不想便拿着枪跟着冲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尤书单膝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丧尸，丧尸陷在铁门里不断嚎叫，牙齿暴涨得好像变了异的巨型安哥拉兔。
这是一只进化过的低等丧尸，一般人根本制服不了。
下一秒尤书抬起手，手臂上流畅的线条展露无遗，丧尸脑袋爆裂的血浆喷了一墙。
“.......”秦远为自己的担忧感到羞耻，表情也有点狼狈。
他是见识过尤书利落漂亮的身手的，可是现在也有点太过重视所以关心则乱的感觉。
尤书对他们而言太过重要，所以他也草木皆兵起来。
即使被血浆灰尘污染了些，都盖不住尤书浑身惹人注目的气质，他从下颔到脖颈都有着非常完美的弧线。
这里应该前不久才死过人，丧尸啃的血肉都还在地上，血浆的腥味刺激到了秦远烧灼的神经末梢，他像被抽了一鞭，难言的本能感急剧升起。
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上的反应，秦远霍然转身打算离开，还没来得及反应，刚刚还在不远处静静站着的尤书扔了手里毫无反应的丧尸，下一秒就把秦远扯得当头摔倒。
“靠！”
秦远摔得眼花缭乱，极能装比的他终于也爆发了珍藏已久的脏话。
紧接着秦远余光瞥见尤书捡起了他掉在地上的枪，朝天花板上一扣扳机，一只血肉模糊的变异丧尸掉了下来，动了两下就死了。
而那一边开枪还一边附在他耳边的年轻人轻轻张口，沙哑质感的嗓音从口罩底下直直穿入秦远耳膜：“.....小心点。”
尤书站直身体，把枪扔还给了秦远，随后又从地上捡起自己之前被丧尸扑倒时掉落的撬棍，疾步向窗口走去。
秦远忽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有点不悦的开口阻止他：“你想做什么！不要冒险！”
然而根本阻止不了尤书。
就在秦远眼皮子底下，尤书猛的敲碎玻璃，在满天玻璃渣中飞身纵跃到隔壁阳台，直接落到了另一栋居民楼。
——这里是六楼！
秦远箭一般追到窗前，只能看到半空中尤书劲瘦的身体轻盈翻转，像把紧绷到极致的弓弦，帽兜向后飞拂而起，但又巧妙的没有落下，完美遮住尤书的脸庞。
尤书头也不回道：“你要搜这让给你了，我去隔壁。”
明明这么近的距离，尤书的落地声却小到秦远完全察觉不到，他第一次觉得怪物真的很可怕，尤其是大有来头的怪物。
尤书尽自己最快的速度搜寻着能用的物资，他从屋里找出了一个大容量背包，不要命的往里塞着东西，三下五除二就把这楼里还能用的资源搜刮一空。
外面满是砰砰响着的子弹声音，尤书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守在车里的人似乎遭受了袭击，距离机车最近的地方已经躺着好几具丧尸尸体。
尤书摇头看了会，不过几只丧尸而已，开这么多枪，生怕不会引来更多丧尸似的。
他把背包甩到肩上，正准备离开，越野车里的几个人头颅应声爆开，那仿佛是一声号令，同一时间车子启动，轰鸣着冲了出去。
不对！
真正袭击越野车的不是丧尸，是人，就在车里！
“遭了！咱们的车被抢了！！”
“走走走！快，我们开另一辆去追！”
“该死！怎么会突然有人闯来，监控组的人没有发现吗？！”
飞鹰组的成员也算反应力不错，在附近的都跳上了车，来不及再找更多的人，方向盘一甩，他们追着被抢的车就去了。
秦远在隔壁居民楼里架好了枪，枪管支在阳台上，弹药不要命的倾泻而出。枪林弹雨中，那辆被抢的越野车高速碾过了闻声而来的尸潮，将数不清的丧尸碾成肉末，继而向前飞驰。
丧尸踉踉跄跄的跟在后头，再后面是追击的另一辆越野车，渐渐还形成了非常壮观的景象。
“尤书！”秦远在隔壁窗口大吼。
十楼上，尤书一手撑住窗台，一手把背包扔到秦远那楼，想都不想就飞身而下，“砰”的一声重重落在了追击的越野车车顶上。
追了五百米拉近了一丝距离，由于尸潮阻挡以及秦远的狙击逼停，尤书趴在车顶上观察前面的越野车，马上就要进入街道拐角，他必须在这段距离里跳到前面的车上。
抓在车顶上的手都快变形，尤书手上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半蹲着站起身子，几乎贴着车身开始冲刺，就在车身急拐进入街道时猛的跳到旁边的栅栏上，飞速从街道口墙壁上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前面那辆越野车车顶。
仿佛劈开大海的摩西之杖，他这一跳把车顶都压扁了，尤书没时间停顿，抬腿使劲踢开车顶盖，天窗一破，在惯力的翻滚下他直接伴随着哐当巨响掉进了车内。
驾驶座上的人明显一愣，随后向后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把尤书扶起来。
在他身后，尤书闪电般躲开了那人的手，退到后排座位上直起身子。
隔着墨镜，他一言不发的抬眼看向驾驶座上的人。
这是个狠人，他想。
敢在星城这么封锁严密又时刻监控着的地方抢车，这个人绝对是个天赋异禀的神经病。
车里渐渐安静下来，后面的车被这人在拐角处完美甩开，当尤书目光死死落在驾驶座上时，他突然忍不住了。
咫尺的距离，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仿佛是从对方那汗水浸透的皮肤和发丝中传来一样。
——尤书非常难形容这种感觉，并不是单纯的放松，硬要形容的话，就像他瞎着眼睛在一片陷阱重重的黑夜里行走，到处都是迷雾，都是想害他的潜伏者，隐秘又陌生。
但在这一瞬间他又复明了，他在光亮中无端开始心猿意马，像是胸腔里一百多颗炸弹在集体爆炸。
“.......蓝毅。”尤书咬牙切齿：“你没死！”
尤书猝然推开了蓝毅再次递过来的手，仓促间蓝毅的车差点撞到电线杆。
蓝毅开口，打断了气得发抖的尤书：“你会说话了？”
尤书点了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非常不爽，猛的吁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自己攥出指甲印的掌心。
蓝毅没有再回头看他，阳光下侧脸满是光晕，桀骜硬朗的轮廓像是光里泡出来的。
蓝毅问：“我没死，你这么生气？”
“.......”尤书沉默几秒，从兜里掏出那颗都快化了的粉色糖果，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一把将糖扔到了蓝毅身上。
尤书又深吸一口气，“.....我不想欠你，这颗糖还给你。”
蓝毅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捡起落在自己腿上的糖，糖纸还包的好好的，但看得出来经常被人摩挲，所以糖纸的颜色都快掉了。
蓝毅的神色有一瞬间恍惚，随后他似乎笑了起来，没有声音，有弧度，也有温度。
蓝毅：“是吗？”
“可是我记得我送了你五颗，你只还一颗？”
“......”尤书梗了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其他被我吃了，你想让我怎么还你？”
蓝毅遗憾道：“吃了？”
尽管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但看到蓝毅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尤书还是差点没忍住跳窗而逃。
尤书神色不自然道：“.....你看什么？”
尤书的脸皮之薄蓝毅当然能够体会，但他点点头，神色间还是有些迟郁：“糖并不重要。但你的意思是两清以后就不再和我做同伴了？”
尤书终于明白了一点，满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顿了顿才道：“......我没有那么说。”
两人又拉锯战般僵持了半晌，最终尤书还是勉为其难的补充了一句：“之前说的就是暂时合作，现在星城避难所的情况非常复杂，一个人无法办到。”
蓝毅微微侧了下脸，前面的阳光就像从他高挺的鼻梁流泻下来，将他冰冷的面庞都染上了光：“星城避难所？你在里面有什么发现？”
尤书眼神微动，咳嗽一声：“我发现里边好像有个和我一样的高等异能丧尸。但他隐藏的很好，和人类几乎一样。”
蓝毅开车的动作一顿：“和人类几乎一样？”
“是，”尤书回想片刻，“不过我还不能确定它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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