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新型试剂的毒素含量已经严重超标，注入的结果是百分百感染或死亡，而后便会产生变异。变异速度因人不同，目前我们的实验人在观测时间内最短的变异时间是一分钟，从感染者失去生命迹象时算起，最长的则超过了二十四小时，在此期间与常人无异。”
“观测对象是谁？”
“我手底下的几个实习生，”中年人的嗓音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沧桑：“刚进研究所不久，从病毒爆发后就跟着咱们一起进入了地下实验中心。”
“都是签过生死保密协议的年轻人，很热血，愿意为了医学科研事业献身。”
“那这次研发出来的新型病毒可以让我们从感染者身上提炼疫苗？”
“目前还不行，新型病毒已经被我们适量减毒了，但是效果还是很差，从感染者体内提取出来的病毒活性不良，疫苗无法使人体内产生抗体。”
“不过听说末世前本来打算退休的Dr.Bach私底下也在进行病毒试验，他那里的进度比我们要超前，病毒的减毒量也已经被精准计算出来，病毒的活性非常之高。”
“Dr.Bach？他不是已经拒绝加入地下实验中心？”
“是的，他是在自己的私人实验室里完成了新型病毒研究。研究所对他非常重视，所以一直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么他研发出来的病毒是否在感染者身上观测过？”
“没有，Dr.Bach为人刻板顽固，不愿让我们在活人身上进行实验，所以迟迟没有上报研究所他的研究进度。”
“大校，现在Dr.Bach的儿子儿媳都已经确认在西南沿海的重感染区牺牲，他还有个在上大学的孙子，如今他准备亲自去接他孙子回来，这是我们唯一动手的机会。”
“他孙子？”
“是的，一个刚成年不久的男孩，听说成绩十分优异，完美继承了父母优秀的基因。”
空荡的实验室里灯光通明，只有试管里的药剂偶尔冒出一个气泡，咕嘟一声，像是渐渐沉寂的呼救，挣扎一下，归于安静。
“病毒的保存时间有限，为了防止新型病毒泄露，Dr.Bach一定会带着他的试验品一起逃脱，想必研究配方也一定不会有实质性的保留。”
“如果，如果派出去的人无法带回病毒或者研究配方，那么.....”
“只能说是运气不太好。”
“运气？您相信运气这个东西？”
“不，不是我们的运气不好。”
“是他们。”
“如果无法把病毒带回来，那么干脆就在他们身上试验最好不过。”
“您是说......就拿Dr.Bach本人......？”
“不，当然不。他是功臣，这项研究工作怎么可以少了他。”
“那您的意思是......？”
“博士那个优秀的小孙子叫什么名字？”
“........”
“我记得，好像是叫.....”
“叫........”
“尤书。”
-
尤书在车身的颠簸中迷迷糊糊睡了一会，梦里一直梦到从前的事，让他心情非常低沉。
等他睁开眼睛，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
先是手渐渐变化成了从前还是人类时的样子，然后再到他可以开口说话，再到现在陷入短暂的睡眠。
尤书对待自己身上的变化感到非常不安，他也不知道自己体内的病毒究竟还有多少莫名其妙的副作用，从他被感染的那一天起，似乎他就没有完全正常过。
尤书微微半阖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的精神化为完全放空的状态，仿佛深海中的游鱼，慢慢潜入更深的海域，从思维的深处，捕捉他零碎游弋的头绪和线索。
狂奔，警告，身后追捕他的人嘈杂不堪，他曾以为是来救他的国府猎人们拦住了他。
他也曾经大声告诉他们自己是中央研究所正高级一级研究员尤文翰博士的孙子，是尤池尤总编的儿子，但都无济于事。
风中一道笔直的身影站在高高望不到顶端的铁栏门前，冷漠道：“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们会让你见你爷爷。”
微光从禁闭房狭小的窗缝里漏下来，在漆黑的屋内水泥台上留下一道阴森的影子。
尤书双掌的掌心贴在门上，指尖很冷，和铁门一样冰，“你们...想要什么？”
“你爷爷手里有非常关键的新型病毒，让他交给中央研究所，人类才会有希望。”
“.....好，我可以答应你们。”
尤书藏起声音里的颤抖，他努力站直身体，不让自己有露怯的迹象。
“但你们不能伤害我爷爷。”
忽然门外响起急促的奔跑，还有钥匙撞击在一块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Dr.Bach身上有中央统帅部的执行证，不知道他哪来的，他要调动这一区域的猎人组织，回去跟统帅部揭发我们的研究！”
“拖住他，告诉他他孙子在我们手里。”
门开了。
尤书被人推着拽着走出了禁闭室，外头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但是远处又似乎有微弱的光，像是长夜里寂寞的星辰，脚下的路非常长，恍惚他永远也走不出去。
永远.....
永远也没有尽头。
红色美瑞拉一个急刹车，尤书身体惯性前倾，一下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这里是一座工厂的地下仓库，上世纪时曾经是个防空洞，里边具备优良的军事建筑基础，在感染爆发初期成功抵抗了好几轮的丧尸大军冲击。
眼下这座仓库已经成了星城唯一的避难所，里边藏着上千人，男女老少都有，处处回荡着压抑的喘息声。
大门口已经设置了机关，只有秦远能开，尤书和王德发一起把车停好，过去时门已经开了。
可以看出星城避难所的人心理素质都不差，每个人专注做着自己手里的事，看到外来人也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尤书靠在货架边，扶了扶墨镜，耐心盯着去门口监控室找人交接工作的秦远，眉心有道不易察觉的痕。
不一会他看到了不远处有仓库以前员工专门的更衣室，里头甚至有简陋的洗澡间，水流的声音刺激着尤书的神经，让他不由自主抬腿往休息室走。
王德发几步追上前去：“小尤！”
“你想做什么？别乱走啊！”
尤书动动嘴皮：“.....洗澡。”
浴室布置非常简陋，里边的水都是取的污染过的水源加热煮沸后使用，热水一打开，雾茫茫的白汽迅速蒸腾起来，模糊了尤书寡淡的面庞。
他静静站在喷头下，水流将他身上的灰尘和血浆一一冲走，肌体也渐渐恢复了几近透明的青灰色，一切脏污都从他身体滑落至脚跟，最后流进下水道。
尤书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清洗过自己了，只觉得每个被堵住的毛孔都被打开，肌肉和骨骼都在焕发新生，如果能感受到皮肤上美好的触感的话，他应该会忍不住像人类一样哼起歌来。
半晌他关了水，随意擦干身体，把镜面上的水汽一抹，眼前映出的还是那张毫无灰尘血浆遮挡的脸，眼球发白，红纹蔓延在颈边，发丝都是深沉的烟灰色。
还是一只丧尸。
尤书的母亲是个记者，但并不是本国人，他虽充分遗传了自己父亲的亚裔特征，却还是能从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眶轮廓中，看出他母亲穿越国界的美丽。
只不过这种美貌并不柔弱，他的坚强和果决在成了丧尸后变成了惊人的凛冽，仿佛命运在他身上进行了粗砺的打磨。
尤书弯腰提上裤子，拎起卫衣套上，忽然从镜子里瞥见自己的手，动作又顿住了。
光洁白皙的手，不戴手套的话，也根本看不出来是只丧尸的手。
他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丧尸？还是人类？
高等异能丧尸，真是好笑。
“小尤人呢？”
“洗澡去了。真没看出来啊，都这年代了还有这么讲究的人。”
秦远随口问：“他没问你什么？”
王德发摇头：“没，进来什么也不说就直奔浴室去了，心挺大。”
“刚哥刚才给我发了定位讯号，明天去（345，20）位置，那边的人......”
大门口王德发还在跟秦远小声说着话，话音猛的顿住，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秦远身后。
秦远：“怎么？”
他跟着回头一看，也愣了愣神。
洗完澡的年轻人从浴室里缓缓走出来，头发因为被打湿而垂了几缕在下巴处，帽兜外露出的小半张侧脸虽然有口罩遮挡，但因为水汽侵染，很有一种清颓的美感。
尤书看到秦远他们，几秒钟也没说话，墨镜下的瞳孔深处仿佛藏匿着蓄势待发的雷霆，半晌他从兜里掏出了那把枪，扔到王德发那边。
王德发下意识抬手接住，只听到尤书冰冷的声线：“....还你。”
“小尤！”秦远叫住了他。
尤书身材比例很好，卫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行走时能看出瘦削的体格。他不明所以的看着秦远，秦远道：“你的身手我见识过了，非常好，所以现在我们准备让你加入鹰组，出外搜寻物资。”
尤书站在休息室门口，路过的人似乎有人向他投去了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插着兜，想了想，问：“......鹰组？还有别的组？”
秦远紧盯着他：“我们避难所分为普通民众和组内成员，飞鹰负责外出搜寻物资，棘龙则负责清理扫荡区域内的丧尸，还有一个组叫毒獾，里边的成员都是曾经星城的高山偏远地区勾波鸠族人，他们不好惹，你最好不要接触。”
“....勾波鸠族人？”尤书嘶哑道，“他们不是比丧尸更可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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