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叔的船驶向了芦苇丛外。
莲宝站在原地,孝顺地目送他离去。好容易搞定悍匪,又撞上了瘟神。倒霉!
她想起刘二帽说的话,一股阴气袭上心头。居然有人买凶对她干这阴毒事,简直不可原谅。哪个大毒比这么毒啊!
细细想来,不大像是绍俊。他虽然毒,却没这么阔佬。
百两银子够在县里买套三进小院了。他舍得葬送在她身上?
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巴着她倒霉呀?想不通。
莲宝捡起撕破的袖子,将就套在身上,揪个结固定住。勉强还能遮住玉臂。
她拿起小桨,跳上船去......
一晃个把时辰过去了。翠绿的村子从晌歇中醒来了。
水田里有了薅草的人。湖边割水芹的、采莲的,坡上收菜籽的,都各就各位入了画。
莲宝划进家旁小河,把船拴在了水圈子里。上岸时,看到阿嫂又在门口煎药了。
娘没骨头地歪坐在门槛上,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见了她,有气没力地问,“恁快回来了。药拿到了?”
“没有,娘。我没高兴去拿。在莲塘里困了个午觉。”
根娣被这二百五气得直哼哼,当场又想死了。
莲宝进屋换了衣,进厨房喝了口水。灌了自己一肚子水后,站在灶边陷入天人交战。
有异能了,终于可以救哥哥了。
可这事儿一旦做了,自己的治愈力就有了曝光的危险。到时,搞不好又要沦落成唐僧肉啊。
明明想好要韬光养晦的,现在却又想当圣母,难道还想被活剐一次?
被剐上瘾了吧?
可是,梧生是为妹妹遭殃的啊。眼睁睁看着他腐烂气绝,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还是人么?
莲宝挣扎了一番,把心一横,走到屋外场上。“娘,家里有酒没?”
根娣白她一眼,半晌才丧气地说,“要酒做啥,准备给你娘上坟啊?”
莲宝凑上去,低声鬼祟地说,“娘,你嘴有毒啊,尽说瞎话。我要给哥治腿。”
“治腿?”娘斜眼瞅她。赛珍也停住了,转过一张温厚、木讷的脸来。
莲宝的眸子在两人间溜来溜去,把气氛营造得很神秘。“对,给哥治腿。”
“你能治啥腿?”娘的语气透着严重怀疑。
莲宝压住声音,炮制了一个谎:“我不能治。刚午觉时梦见了一个仙人。仙人传我法子,说用酒能把我哥治好。”
娘和阿嫂互相瞧了一眼,双双凑近了些。恨不得贴到她面孔上来了。
娘揪着莲宝的胳膊,“囡啊,你把话讲清楚,做的是啥梦?”
该不是前日去求观音娘娘,在她身上显灵了?娘心里一把希望之火腾了起来。
苦命人一年挣扎到头没别的寄托,就指望神仙显灵、降点奇迹。一有风吹草动的苗头,就想迫不及待地相信。
莲宝捅她一下,“娘你别多问。仙人说不能把方子告诉别人听。说破就不灵了。”
大嫂着急地扯了娘一下。
娘猛一抽搐,忙不迭说,“好好,不问不问。也不讲!”
那对昏黄的眼球惊疑地转来转去,拿不定主意地和大嫂对着眼神。
三人蹲在一起密谋着。
赛珍悄悄说,“仙方真能治好你哥啊,莲宝?”
“仙人是这么说的。准能治好。”她说得确凿,庄严,充满无以伦比的说服力。
娘被她煽动得要着火,眼睛亮得像回光返照,“家里没酒。去打一斤吧。够不够?”
“半斤就可以了。你能走路吗?不行我去。”
“我去。”娘摸着细腿往起一站,一颠一颠去打酒了。甩着膀子,浑身充满了干劲。
剩下赛珍和莲宝相对,仿佛不知该说什么,互相呆头呆脑地凝视着。
莲宝拿起了墙根下的小锹,“阿嫂,我去薅草啊。”
“天太热,歇会吧。”
赛珍的脸红彤彤的。眼睛还意犹未尽,想从她这儿得到更多线索。
莲宝偏不说。作为神棍,话可不能多。
“没事儿阿嫂,我不用歇。”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赛珍的目光一直追她到水田里。
莲宝绕田埂走了一圈,巡看自家的禾苗。
早晨没吸饱水,这会都晒得半死不活了。好可怜。不晓得哪个毒货干的,要断了她家活路。再想想先前二帽的事,觉得这如画的江南小村也不太平。杀机重重的。
莲宝蹲下来薅杂草。
不多时,娘回来了,看她浑身湿透,心疼地说:“囡啊,来歇口气吧,剩下的留给你嫂子。她现在学会钻空子了,装模作样煎个药成天躲懒,要害一家人喝西北风哩。”
“娘,你这张刻薄嘴,有本事也削削自己我才服你呢。”莲宝呛她。
娘一脸倚老卖老的得意。
明明早上打算活埋自己的,现在又笑得龇牙咧嘴了。
莲宝四处看看:“打酒了没?”
娘肃了神情,点个头。一切就绪地瞧着她,眼神深深的。莲宝嘴角抽抽,漫不经心地把眼一垂,“先回去吧。明早我来弄。”
“现在就弄呗!你哥难受哇。”
现在异能空槽了咋弄?
莲宝把娘驱逐走了,继续狠命地干活。
汗浆一滴滴洒在了禾根下,作为农女该吃的苦头被她吃尽了。
回头想想,一切挺不可思议的。
末世开始前,她是个富家千金。家有百亿资产,从小接受精英教育,过着高品质的精致生活。眼睛一眨的功夫,整个世界变异了。她混成了油锅里汆不烂的女瘪三。
现在,又成了一个霉运罩顶的村姑。
人生大起大落,大开大合,像过山车似的。要是哪天又飙上顶层,她就对老天的安排彻底服气了。
莲宝脸朝地背朝天干了一下午,把田里的草薅得一干二净。累得腰快断了。直到天黑,把苦头吃尽的她才提着小锹回去。
蚊子渴血的“嗡嗡”声连成了一片。水田里蛙鸣如煮。无数萤火虫在低空明灭着,像流浪的小星星。娘在门口扯嗓子喊:“莲子啊,家来吃饭。”
那上天入地的大嗓门儿叫全村人都能听见。
人家想,这个根娣好经死,打成那样又活蹦乱跳了。
路上晚归的人打趣莲宝,“今天猛力啊,这样下去全村活计要被莲宝做光了。”
她笑笑,没力气说话。这通自虐下来,身上哪里都疼。整个人就像拧干了水的抹布,骨子里都是褶子了。
晚餐是稀粥配咸蛋。没有菜。她吸溜了两大碗,洗个澡,往竹床上一趴睡着了。
当她沉睡时,异核在丹田中自转起来。汲取天地最精纯的生机,转化为自身能量。
这身体因为长期劳损、营养缺乏留下的病灶,在睡眠中被深深治愈了。
浊汗不断排出,肌理悄然更新。
在这场神奇的新陈代谢中,细胞生长速度越过了人类极限,比雨季霉菌还快许多倍。一觉睡到天亮,她那张被揍成恶鬼的脸竟好全了。
洗个澡出来,浑身干净透亮,像从旧壳里剥出来的新人,白嫩得没一点杂质。脸上毛孔都平了,斑也消失了。皮质又细又滑,宛如一尊抛光的粉瓷。眼睛水灵灵的,婴儿那么新。
莲宝被镜中的美人惊得六神无主。
沃特惹法克,什么鬼!
昨天还鼻青脸肿的,黑得像条泥鳅。今天一蹴而就变了张脸。跟画皮似的,不要太恐怖啊。上辈子的异能根本没这么强悍的。
她捂着脸跑到堂屋的龛前,抓了把香灰死劲儿抹。抹出了一副锅膛里打过滚的鬼样子,才感觉顺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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