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个长相很不起眼的女人,至少相比较她的嗓门来说是这样。这样的市井妇人走在街上看都没有人会看一眼,穿着打扮也是灰扑扑脏兮兮的,脸色黑黄难看。
但是她与她的丈夫有一点极其相似,那就是眼神。
印小黎一看到他们二人就感觉到,谁也别想从这两个人身上占半分好处,那市侩的眼神是他们摸爬滚打一辈子才能拥有的,形成的过程不是一朝一夕,看到警察的一瞬间,他们有些惊恐,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浓浓的算计和琢磨。
还好叫了警察,要不然单凭她一个人,或许真的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她有一种预感,这二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警察眼神犀利的看着房东,问,“拐卖人口?”
“没……没有啊,你别听这个女人瞎说啊,警察先生,这个女人租了我们的房子,一直拖欠房租,到现在还没给我们,我们自己家里也穷得揭不开锅了,看她可怜带了个孩子,就好心便宜让她住,结果呢,这个女人今天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跑了!”
房东委屈巴巴的抓着那个年纪较大的警察的手,可怜兮兮的说,“我们还以为她不要这个孩子了,好心抱回来帮她养着,结果她呢!还报警!”
印小黎趁她编故事的功夫,把被房东随手扔在一旁的胖虎抱了起来。
胖虎光着屁股,屁股红彤彤跟猴子似的,还沾上了灰尘,脸也哭红了,眼睛里汪着一泡泪水,一看到印小黎,哭的更伤心了。
印小黎把他抱在怀里,心疼得揪成了一团。
“胖虎乖,妈妈在这儿呢,没人敢欺负你。”
“你先不要激动。”警察费劲的甩开房东的手,看向印小黎,“孩子真是被你放在家里么?”
“是的。”印小黎转过身,原本平静的样子全然不见,眼眶一下子红了,耳边的头发因为抱着胖虎有些凌乱的散在耳边,垂着头看着怀里的孩子,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柔弱可怜又漂亮,惹得一大一小两个警察心里头都是一颤,“我也没办法,身上没钱了,我得出去赚钱交房租,养孩子。”
“你这样可不行……”年轻警察看不下去了,“孩子一个人在家多危险。”
“就是啊,所以她根本就是想把孩子丢下自己跑!”房东男人插嘴说,“我们听到哭声,才打开房门把孩子抱出来的。”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撬开房门把我的孩子抱走。”印小黎红着眼眶看着警察,一副泫然欲泣却拼命忍耐的样子,实在是惹人怜惜,“我生了孩子以后,身上落下了毛病,总是睡不好,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辛苦,身上没多少钱,只能找这样的地下室住,可是房东前脚说是看我可怜收留我,后脚就跟我涨房租,我一时无法出去赚钱,她就每天每天的来催,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丢下孩子出去找事情做。”
两个警察看到她眼角的泪光,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不免都动了恻隐之心。
事情的真相在他们眼中已经很明显了,独自带孩的妈妈必须出去赚钱,结果遇人不淑,房东见她出门,以为她付不起房租跑了,就把孩子抱回家,准备卖掉赚一笔。
“你们别听这个贱女人瞎说!我们什么时候撬过她的房门了!”房东听到她的话,破口大骂。
“闭嘴!”年轻警察喝道,“张口闭口贱女人,会不会正常说话!”
房东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年轻警察会爆发,一下子反而噎住了。
印小黎低着头不语,看着像是抱着孩子只顾着掉着眼泪,脑子里却思路不断,浮现出一些原身本来就有的记忆来。
当初原身印小黎刚找到这处地方,想要租住这处地方,跟房东谈判时,她的心中对未来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头,实在是走投无路,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她也不知道找什么工作才能养活自己和孩子,所以她在跟房东定下口头协议时,就提出,让房东留下一把钥匙备用,防止自己把钥匙丢了。
其实是为了自杀做准备。
房东没有想太多,一口答应了她的要求,所以,她的房门钥匙,房东那里应该是有备用的。
而现在说到撬门,房东反应激烈,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撒谎。
门撬坏了还是他们自己修,印小黎相信房东不至于傻成这样。
那么问题来了,她的房门究竟是谁撬的?
难道说,除了房东之外,今天这件事情中,参与者还另有其人?
印小黎的背后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冷汗。
看来,自己面临的最大问题除了赚钱之外,还有未知的更大的麻烦在等着。
年轻警察看到印小黎垂着头掉眼泪不说话,又看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抱着她的脖子死死不放手的样子,实在是心软,便开口问房东,“你既然没有撬开她的房门,那又是怎么样把孩子抱出来的?”
房东立马说,“我有备用钥匙啊!”
房东的男人一下子发觉不对劲,用手肘撞了撞她,意思让她别说这个。
房东一下子恼火了,“你干嘛!”
房东男人跟她使眼色。
房东却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指着印小黎说,“是你自己说的,让我留一把备用钥匙,防止你钥匙丢了进不去家门!”
印小黎惊惶的抬起头,仿佛听到了什么玄幻的事情,她看了看房东,又转头看向警察,拼命摇头,“我没有!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这么说!”
“啊?”房东傻眼了。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说这种话,这年头,安全意识还是要有的,怎么可能主动提出让你留下备用钥匙!”印小黎故意说。
“你!你撒谎!”房东看到她摇头否认的样子,一下子气急败坏,手上抓起擀面杖照着她的头就要打,印小黎躲闪不及,面露惊恐,房东却被旁边年纪比较大的那位警察一下子反剪双手,死死摁在地下。
“我们在这儿,你都敢动手?胆子不小哇!”
“冤枉啊!她当时真的是这么说的!”房东又气又急,这么多年,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气的脸都红了,一双眼睛瞪着印小黎咬牙切齿。
房东男人在自家老婆说出备用钥匙这话的时候就发觉出不对劲。
他们这回算是栽了,如果不说备用钥匙,那么撬门的人就是他们,如果有备用钥匙,那就是故意留着钥匙,有谋财的嫌疑。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自己说的?”年轻警察问。
“证据……证据……”房东口中喃喃,知道这下事情遭了,有些慌乱。
什么证据?当时只是口头一说,哪里来的什么证据!
“租房合同呢?”警察继续问。
房东僵着身子不说话。
印小黎这时才悠悠开了口,“房东当时说,他们家从来没有租房合同,所以房子租给我比较便宜,如果要合同的话,要贵一百块钱。”
“哪有这种道理!”年轻警察没有耐心了,“你们,涉嫌违规出租,破坏租客合法利益,使用暴力,以及涉嫌拐卖人口,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不,我不要进警察局!”房东一下子嚎了起来,“姓印的!你给我说清楚!当时我们是怎么说的,你自己说的让我留一把钥匙!”
“我们真的只是好心帮她带孩子,你们不要误会了!”房东男人见事态不妙,赶紧服软,装模作样,“这孩子这么可怜,被她扔在家里,一般人都会帮这个忙的,对不对,老婆?”
房东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她被反剪双手,疼的嗷嗷叫。
正在这时,印小黎怀里的胖虎的嘴里却忽然冒出几个音节来。
“麦……卖掉……“胖虎看了一眼房东,害怕的把脑袋埋进了印小黎的怀里。
“卖……掉……”
印小黎惊愕的看着胖虎,没想到他竟然会忽然说这个。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看看胖虎,又看了看房东二人,一下子乐了。
得,这下子证据确凿了。
……
二人还是被押送了警察局,印小黎和胖虎也被带去了。
经过这件事,印小黎更加确信这个地方不能多待,她得尽快找一个可以安全居住的地方才行。
抱着孩子做完了笔录,房东和她男人被送进了拘留所,印小黎终于松了口气。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不早了,早就过了饭点,印小黎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刚好闻到了一股饭香味。
她的肚子一下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印小姐,饿了吧?我们这儿多了一份盒饭,要不你将就吃一点?”年轻警察问。
这位年轻警察姓田,刚入职不久,嫉恶如仇,最见不得弱者被欺负。印小黎话不多,身子瘦弱,一个人带着孩子,实在是惹人心疼不已。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跑一趟,现在还要吃你们的,实在是……”印小黎有些不好意思。
“吃……”胖虎忽然又开了口,抱着妈妈的脖子,转头看向桌子上的盒饭,“吃!”
“哈哈哈……”周围听到胖虎声音的警察们都笑了。
“胖虎,你还真不客气啊。”印小黎也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饿了?妈妈还没来得及喂你呢。”
胖虎睁着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看着周围笑着的人们,也跟着一起笑了,笑得“咯咯”不停,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下子成了月牙弯弯,如天上的银河,晶莹而引人注目。
这一笑,周围的人们心都要化了。
哪里来的神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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