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愿意......
三百年前,倒确实有人愿同他结为道侣。
他们未行天地,未添红烛,一方洞庭,一张陋席,成了最亲密无间的人。
那人教他修行,渡他修为,帮他筑丹,赠他灵剑,再而取他内丹,夺他双眼,将奄奄一息的他抛尸荒野,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过这么回至死难忘的经历,叶卿实在无福消受有个伴这等美事。
心是这么想,嘴上却换了说法,“那他,一定要够强。”
“那是,师叔自然要配最好的。”田俊人看着叶卿,并不觉得叶卿好高骛远,在他心里,只有强者才能保护的了师叔。
自己值几斤几两叶卿有数,看小师侄这么捧场,“师侄问我这事,是有心上人了?哪家的姑娘?”
田俊人道:“师叔你胡说什么!”
“看来是了,”叶卿若有所思,“是野花村的阿花还是长碧巷的倩倩?”
野花村是下山必经的村落,阿花是村长的女儿,而长碧巷的倩倩则是烟花之地的花魁,都是叶卿的老相识。
三长老惯用民间养君子那一套来养田俊人的,田俊人面红耳赤道:“师叔!”
“是是是,我错了错了!”叶卿口上讨饶道,“自罚一杯!”说罢捧着酒壶喝了口奶。
喝完,叶卿下颚支在酒壶上,用一根手指压住田俊人那绣了玉兰式样的银白袖袍上,“小师侄。”
叶卿嘴不用开,田俊人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行。”
“山人自有妙计。”叶卿撇了撇嘴。
整个太含山找不出第二个跟师叔一样孩童心性的,田俊人老妈子上头,“今日天帝陛下驾临,太含里里外外都由天兵天将把守,你若胡来,被当成妖界奸细抓了,谁也保不了你。”
“就我这点道行,妖界也看不上。”叶卿之所以有这自知之明,全赖五十年前跟师兄们下山除妖时遇到的松鼠精,叶卿最先遇到它,它连爪子都没亮,看了两眼叶卿后,扶着棵柳树笑地四仰八叉,还给叶卿指了条明路,让叶卿用这点修为去街头卖艺变戏法。
田俊人也知松鼠精笑叶卿的事,正是因为它叶卿才坐实了废物二字,那只松鼠精至今还在珍园里关着,“得亏看不上您。”
“师叔,您听我句劝,别趁这个关口溜下山,天帝多疑,宁可错杀不肯放过一个。”田俊人苦口婆心道。
自天帝法旨妖类格杀勿论开始,各大仙山门派兴起屠妖大会,十年一届。杀妖立功的声响愈演愈烈,就在去年,群妖聚集屠了上届夺魁的泱城山满门,泱城弟子无一生还,系是门中叛徒出卖,从那时起,各门各派招收弟子、出入山门都需记载入册,违逆者与叛贼同罪。
田俊人孜孜不倦地教诲着比他大了整整二百六十九岁的叶卿。
叶卿拧着张脸,师侄说一句,他敷衍着点个头,“师侄教诲的是。”
田俊人说教完了,看着叶卿手中的鸡腿疑惑问道,“您这鸡腿哪来的?”太含有规矩,未结丹弟子不得沾荤腥。
叶卿咬了口鸡腿,得意地朝田俊人挑眉道:“二长老罚我扫珍园半月,我看苍昊兄近日心神不宁应是病了,不宜食荤,我便好心帮他解决了。”
珍园羁押的都是为祸人间的妖兽,太含会饲养他们,每五十年给上一顿荤食,田俊人没记错的话,师叔口中的苍昊就是五十年前嘲笑叶卿的松鼠精。妖素来喜荤食,熬了五十年才能吃一顿,就这么被师叔夺了......
以防田俊人又要说教,叶卿在田俊人未开口前,添了句,“五十年前我刨他老巢时,他窝里藏着的二十个赃物松果,被我带回太含当证,这不全给他带去了。”叶卿向来重义气。
藏了五十年腐烂掉的松果,田俊人嘴角略有抽搐,“......”
叶卿看着一脸怪异的田俊人,松了松肩膀站起身活络筋骨,“既然天帝在太含,那大师兄也应该在掌门殿里,我再去捎点奶,今晚一定要大醉一场!”
田俊人看着叶卿洒脱的背影,无力地叹了口气。
叶卿没去百草园。
坐在太含的一处高岭上俯瞰前山,确实如俊人说的那般,山门口布满天兵天将。
在太含呆的这两百年,叶卿性子变了很多,以前行事瞻前顾后,事事为那人着想;如今我行我素,没心没肺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在许多。
思考名正言顺下山法子的叶卿,折了小树枝咬在嘴里,一股涩苦味在嘴里溢开后,叶卿皱了皱眉,把手里的小树枝收了起来,摘了个果子去涩。
“谁在那?”
叶卿一个人呆的惬意,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入耳,叶卿叼着个果子不自觉地回头望去。
来人服制与叶卿相似,但他两袖上绣着九尾凤凰,用的是极品天丝,这种天丝至纯至刚,普通妖魔近身不得;淡黄腰封上系着的玉莲吊坠环绕着一股仙气,再不识货也该知这东西绝非一般仙物。
“原是瑾笙打扰,这厢给师兄赔罪。”自称瑾笙的来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上尽是亏欠之意。
原来是当今天后,难怪如此奢华。
叶卿礼道:“太含弟子见过天后。”
“不必多礼,”瑾笙声音犹如幽谷灵泉,慈悲间尽显温柔,“我既入太含修行,与您便是师兄弟,日后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不曾想当今天后这般谦逊,叶卿解释道:“天后恕罪,弟子并非这一届的......”说到一半,叶卿突然没了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瑾笙手里的剑,“敢问天后,这把剑......”
“剑?”瑾笙望了眼手中佩剑,耐心道,“这把剑是陛下赠我的。”
“陛下?”叶卿略有质疑,这把剑明明是临凡的,怎么会到天帝手中!
“嗯,”瑾笙不吝将剑给叶卿赏阅,“据说这是临音上仙生前佩剑,天生带灵气,陛下赠我防身。”
剑落到叶卿手中之时,突地发出铮响。
叶卿这下敢笃定了,这把剑正是三百年前临凡赠他的!正是临凡带他修仙,取他内丹将他抛尸荒野的,这几百年叶卿一点临凡的消息都没有,仿佛这个人没存在过,如今这把剑突然出现在叶卿眼前!
叶卿情绪隐藏的好,瑾笙没察觉不同,浅浅一笑道:“我这剑极为傲,陛下都使不得它,独独认我,你是第二个。”
这把剑是用叶卿修为渡的灵,叶卿听临凡的话一直用金丹的灵气养着它,直到全部被临凡夺去。
剑自然认他。
没有尝过挖丹之痛的人,不会懂那种死生不得的痛,叶卿捧剑的手在发颤,“敢问天后,这剑是何人所献?”
“临音上仙死后,这把剑流落凡尘,几经流转才回天界,是陛下亲自寻回的。”瑾笙没有不耐之意,叶卿想听,他就说,防人之心全无。
叶卿脊骨犹如被人生抽出来般疼痛难忍,双眼泛红似要滴血,在听到“几经流转”这四字时,默言了。
他初来太含时,问过师父仙界有无一个叫临凡的仙人,师父说并未听说过此人,如今终于有了一点眉目,却无任何线索可言。
他所受的屈辱终是无处可报......
叶卿收敛了情绪,“原是如此,多谢天后。”
瑾笙同样施礼道:“无需言谢,毕竟是我扰了您的清净。”
“不敢,”叶卿躬身奉还剑,“弟子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不管失不失礼,叶卿都跑了出来。
抬首时双眼流血不止,一滴又一滴的落下,染红了白袍。
他的眼睛是被临凡夺去的,师父为帮他重复光明,去无幽禁地取了血眼冰兔的眸子给他换上。这双眸子虽好,但受不了燥,叶卿只有心如净水,它才不会像现在这般状况。
三两步跨进山林里,蹲在溪流边捧了把水净面,叶卿看着水镜中的自己,眼睛红肿的跟哭过似的,娘们唧唧的,特难看。
等眼睛的血色褪去些,也没了下山遛弯的兴致。
但作为一个废物,不颓一点对不起他头顶飘着的二字,叶卿牵强地笑了笑,准备干点他该干的正事。
卷了袖子跳溪流里,赤手捕了两条鱼跑出来,那走路姿势就跟野鸭似的,极为不雅。
叶卿将鱼扔在石头上准备生火,念了好几个诀都没把火生起来。
一个不留神,还让鱼都给跑了!
人倒霉起来,事一件接一件到,叶卿丧气地坐......扑在地上。
这一扑手里倒是逮住了个东西。
叶卿手里握着个墨绿脑袋,人压在蛇身子上,一扫前头的不开心,喜笑颜开道:“有你也不错啊。”
为防把蛇压扁,叶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拎着这条膘肥体壮的竹叶青,指腹在蛇脑袋的倒刺上碰了碰。书里写过,蛇首生倒刺,为化妖像。
叶卿道:“还是别化妖了,化妖后天地就容你不得了。”
被叶卿碰了触角的蛇,眼睛动了动,虚弱地睁开墨绿的眼睛,随后身上显现出数十道伤口,血肉可见。
看了叶卿一眼后就昏了过去。
还以为他要反抗的叶卿,“......”
这蛇卖惨?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