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首领看了一眼古朴的寺庙院门,以及边上驻守的皇家侍卫,狭长的眸子幽寒深邃,随后手向上一摆,声音低沉开口:“留下几个继续找,剩下的先回去。”
魏府。
“禀公子,那人跑进承业寺了。”此人身姿矫健,体态轻盈,正是方才回来复命的暗卫戊虚,此时正恭敬的对着主位上的魏亭回禀。
魏亭眉梢微挑,问道:“可有看出什么?”
“看身段,依稀能瞧出是个女子。”戊虚犹豫道。
“大缙习武女子多否”魏亭反问戊虚。
戊虚禀道:“不多,习武的女子多为武将之女,现下流行淑女之风,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魏亭双眸轻阖,轻轻一笑,感受着燥热过后的清凉舒适,声音徐缓如潺潺流水:“有一个人,自幼承武。”
戊虚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和安郡主!”
魏亭:“叫人回来吧,守着也无用。她不会轻举妄动的。”
戊虚点头应了一声“是。”偶尔颇为汗颜,自家公子这话说的……似乎颇为了解和安郡主?
在戊虚走后,魏亭睁开眼,松开握在身侧的手,看着泛红湿润的手心中倒着一只歪七扭八,是用干草编成的小动物,轻轻叹了一口气,长睫下化不开的苦涩,带着一丝轻轻颤抖。
这种东西多是市井人家用来哄小孩的,他那个时候也不知道,郁薇堂堂一个娇生惯养的郡主怎么会,如果不是他偶然打碎了她一个嫁妆盒子,里面掉出了许多这种玩具。恐怕他现如今也不能如此笃定的认出,不小心落下这个而逃跑的人是郁薇。
郁薇嫁到魏府没多久,他们两就分房而居。
那时他对这位名义上的夫人,当真说不得多熟,也知道这场婚姻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陷害。
只知道在掀开盖头之下的小姑娘凶巴巴的瞪着他,白皙的脸在蜡烛之下映衬的红润,明明盛夏热极了,却还要听着教习嬷嬷的吩咐,乖乖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盖着厚重的头帘,等着新郎掀盖头才吉利。
既来之则安之,她嫁了他,便护她周全又有何妨。
而在那之前坊间全是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他却觉得是别人不了解她,她的眼睛生的很干净,长的也好看。就连酷爱美人的崔问锦房间收藏的仕女图也不及她一半,直到之后……
他才明白,原来一个女人狠下心来,可以这么绝情。
魏亭将眸底沉痛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严寒,嘴角一抹笑意带着绝情,手中的东西,已经变成辨别不出是何物的一团干草。
而早就被人识破身份的郁薇,此刻情况却不那么好。
她隐匿在林子之间,唯露出一双流光逆转的眼,等着守夜的僧人从她面前过去,一个利索的翻身进入了一间黑黢黢的院子,院子只有一间颤颤巍巍、破败的土房,足间点地便会溅起一滩污水,月光星影阑珊。
一边要防备可能随时发现动静追出过来的人,一边要避开周围可能路过的僧人,这路走的可谓是艰苦万分,束身的夜行衣已经分不清是布料本身的颜色,还是泥水的颜色了。
点点新芽染上枝,春意寒浓晚风起。郁薇跑的脚步踉跄,轻声喘气,内心不免哀嚎:我还是适合做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啊。
这么一缓神,脚下仿佛踩到一块柔软之物,边上就响起低哑的抽气,带着咒骂声:“嘶——痛死本殿下了。”
那话说的含糊不堪,郁薇没听清,借着微光,这才看见泥泞不堪的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脸色惨白,头发凌乱,深邃的眼窝下是泛起了一圈青色。
身上受了多出伤,居然这样都不会死,郁薇有些诧异。
这时地上的人一把扣住郁薇预备离去的脚腕,眯着眼喘着气,恶狠狠的警告道:“你要是敢去叫人你就死定了!”
夜色之中的郁薇回眸冷笑一声:“大哥,你没看到吗?我也在逃命。”
元祯愣了一下,逐渐松开对她脚腕的制扼,依旧语气不善的撇撇嘴,用着别扭缓和的中原话道:“你是个…女人?”
郁薇闻言索性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用着标准的中原话道:“你是外国人”
元祯艰难的嚼着口音道:“放肆!”
“同是天涯沦落人。别激动。”
郁薇一边用衣服上扯下来的布堵住他的嘴,一边钳制住他的手,用着比他方才还要更加恶狠狠的眼神看着他,威胁道:“你要是在屁话一堆我现在就能了结你!”
元祯躺在地上瞪着眸子摇头,满眼哀怨,好像再说:你怎么敢,简直,简直太不像话了,居然敢这样对我。
等他身上凝固的伤口,因为他的动作全部再次崩裂开来的时候,郁薇才松开他,警告道:“你要是在喊那么大声。追你的人会来,追我的人也回来,他们厮杀的场面不会存在。反正我们两个都走不掉是一定的。想清楚了吗?不清楚,你就眨眨眼。清楚,你也眨眨眼。”
元祯眨眨眼。
“很好。”郁薇看着身侧伤口血流泉涌的人觉得,这人痛成这样除了皱眉,叫也不叫,真是个汉子。
深刻明白一句话:生命诚可贵,尊严价最高。
这么一番时间折腾下来,天上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看着唯一能给两个人避雨的土房子,郁薇只能纡尊降贵的把地上伤的要死的人驮起来,往里面走,防止他会做什么小动作,边走边警告道:“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不想在外面淋雨,就给我老实点。”
元祯这才看清,眼前这个不过是一个比他还矮上一个脑袋的娇小女子,问道:“你们中原的女刺客都这样?”那么凶。
“会不会说话,民族团结一家亲,什么你们我们的。”
“大缙也是一个民族?”不是很有中原常识的元祯问道。
“西胡人可以是,我们就不能是?”
元祯被她碰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西胡人。”
郁薇将人往上一抬,跨过门槛。否认道:“我不知道,是你自己说的。”
元祯:“……”古人诚不欺我,中原女好生诡计多端啊。
土房里面有一些烧到一半的蜡烛,还有堆了半屋子的干木材,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火折子。
这应当是附近猎户上山打猎时的临时居所,这会倒是被他们二人鸠占鹊巢了。
元祯小心翼翼的撩开和皮肉融在一起的衣服,露出古铜色的上半身,满是疤痕。他低头敲了一眼腰腹上一条长长的剑痕,这会在温室内回暖的身子,逐渐感到一丝痛意。
郁薇轻车熟路的用撕碎的布条,在他的伤口上包扎。
元祯好奇道:“这是中原女刺客都会的吗?没上药会不会出事。”
“女刺客会不会我不知道,我会就好。”
“你不是女刺客?”
“谁和你说我是刺客了!大缙的女子没有上千也有成百,难不成世道还有规定不许女子习武吗?”
元祯:“你这女子,好生擅辩……”
“那么你呢?西胡男刺客?”
“大胆!本王子乃是西胡堂堂正正的王子殿下!”
郁薇看着面前行为举止粗鄙不堪,满面油垢,身上唯一的异域风情却感觉这个人,脸色青白的就像是要死的人。
原书骗我???
说好尊贵的王子殿下呢???
“看你的样子应该家中挺有钱的吧?”元祯忍过身上的一波痛楚问道。
郁薇想了想,太后的各种赏赐,郁家的礼物,她娘的遗物……最后还是委婉谦虚的说:“不多。”
“那如何请的起师父学武?”
“呵呵,要你管。”说完,就背过身去整理一些能用的木材趁着有火,烧来取暖。
弄完一切的郁薇开始沉下心来,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西胡王子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大缙京城,他不是应该一个月后再初入京城与安阳来个一见钟情吗?
思绪纷乱的时候元祯坐了过来,郁薇看了他一身是伤休息一会又行动自如,不得不感慨,西胡人勇猛这句话作者没表述错,恢复速度够快,够汉子。
“你在想什么?你不回去复命主子会责备你吗?”耳边传来元祯声音关切的问话。
“我没主子,我不是刺客。”郁薇有些恼羞成怒的低吼了他一句。
“嘘!”只见元祯神色一凛看向外头:“有人。”
郁薇也屏气凝神的看向外头,神色紧张戒备。
两个光头僧人支着伞,从土房后面路过,谈经说笑声在这夜里显得清晰可听。
郁薇,元祯:“……”
两人在位置上僵持片刻,以元祯的筋疲力竭为告终。
元祯被追杀了一路,受了多处伤,能神智清醒的撑到这会已经不容易了。看着呼吸浅浅,眉间紧簇的人,郁薇在心里不好意思的道歉了一番,你如果熬过今夜,明天一定让你过好日子。
睡梦中的元祯好似预感危机来临,极其不安的打了一个喷嚏。
郁薇翻过高两丈有余的青砖瓦缝,回到了郁府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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