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葬魂花

    公子爻突然来这一出是把知情者都吓得不轻,偏偏最该知道真相的周衍对公子爻的身世一无所知。他是全心全意的开始养狐狸,压根就没发现自己怀里这只小狐狸经过百年的磨砺,早已不再是当初需要他保护的幼崽。

    风来晓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花寻踪说过公子爻找的人死于九天灭神雷,而且极有可能是穷凶极恶之辈,现在这个人就是自己看好的小师弟,风来晓的心情又岂止是复杂。

    是他把周衍带入自在逍遥门,如果他的来历真的有问题,他岂不是给宗门又添一桩麻烦?

    风来晓陷入沉思之中,不知不觉便跟着月照影到了鬼市的奴隶区。这里有不少凶悍的妖兽和奴隶,甚至是妖族和人族结合生下的半妖。月照影感兴趣地转了一圈挑中一头凶悍的闪电豹,这种妖兽以攻击速度出名,是猎杀的好手。

    月照影越看越觉得不错,用手肘撞向风来晓问道:“大师兄,你觉得这只闪电豹送小师弟如何?”

    风来晓回过神来,扫了眼面前的闪电豹扭头看着月照影,扶额道:“照影,你一定要送妖兽给小师弟?他可已经有一头妖……兽了。”

    公子爻的身份是个麻烦,就算是自己的亲师弟风来晓也不能告知。把狐族的少主当妖兽养,他的小师弟算是普天之下头一个。

    月照影一个闪身到了关押闪电豹的笼子旁边,靠着笼子道:“小师弟养的那只小狐狸就是个崽子,而且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类型的妖兽,要不是他说养了很多年我都要怀疑就是一只普通的野狐狸,而且毛色不纯长的还丑,指望他保护小师弟那不是扯淡吗?”

    月照影早已忘记被公子爻的眼刀支配的恐惧,忧心起周衍养这样一头狐狸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就是送口粮。他身为小师兄打打算盘算算账还行,但要他出面帮周衍打架斗狠找场子那他可不行,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周衍买一头凶悍的妖兽。

    起码这东西往敌人面前一站,气势上就比奶狐狸强多了。

    风来晓听着月照影对公子爻的形容一个个从嘴里蹦出来,觉得自己今晚真是什么大场面都见识了,多亏了他跟着道清狂修身养性涵养好,不然今夜的事搁别人身上已经气到心梗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走到月照影身边打量一眼目露凶光的闪电豹,觉得这东西真被月照影买下恐怕还活不到周衍面前就要被公子爻打牙祭。公子爻对周衍的占有欲强烈到让人难以忽略的地步,月照影只是提了提他都会生气,更别说真买回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别徒增杀业,放它一条生路。”风来晓拍拍月照影的肩,提醒道:“还有,别说小师弟的狐狸丑。”

    风来晓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公子爻丑,狐族崇尚纯色公子爻毛色不纯被嫌弃还说的过去。但就人的眼光来看,他一身的皮毛颜色分布恰到好处,白色为主,红色点缀,像雪地里绽放的红梅,灵动可爱。

    说他丑的到底是什么心态?

    月照影只是想买头妖兽保护周衍并没有想太多,听见风来晓这样说不解道:“为什么?”

    风来晓无奈地笑了笑,在心里感慨一句无知真好,意味深长道:“因为狐狸食肉。”

    闪电豹在九尾天狐面前就是一盘点心,风来晓可不想明天加餐吃闪电豹。

    百鬼夜行为期三天,修真者进入鬼市进行交易,而得以返回阳间的灵体会在夜里进入不落城的夜市寻找回家的路,看一眼在世的亲人。

    夜幕降临不落城,高挂的灯笼都被点亮,从高空中俯瞰仿佛是星河倒灌。

    周衍抱着小狐狸穿梭在人群中,两位师兄去了鬼市,他便带着小狐狸出来走走。他也有很多年没有逛过人间的夜市,行人摩肩接踵,或是匆匆忙忙往家里走,或是呼朋唤友高谈阔论。

    凡间过了一个百年换了三位君王,现下正逢盛世,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修真和灵体掺杂在凡人之间,不细看其实也瞧不出区别。

    绕过热闹的主街逛到不起眼的小巷子,热闹和喧嚣都逐渐远去,隔了很远一段距离才有一盏灯笼,烛火晦暗不明,朦胧的月光铺满小巷。小巷两侧有向上延伸的藤蔓,上面开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像黑暗中捧出的一团星光,在月色下轻轻摇曳。

    周衍闻到浓烈的花香,那味道经久不散,像放置百年的佳酿般浓烈,但却给周衍一种很不舒坦的感觉。老实窝在周衍怀里的公子爻不适应地揉了揉鼻子,在周衍身上蹭了蹭,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周衍低头看着他,公子爻抬起头扫了眼两侧的花,道:“衍衍,这是葬魂花,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周衍环顾四周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是安静冷清,他揉着小狐狸的头道:“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公子爻道:“葬魂花是这百年间才冒出来的鬼族异物,只开百鬼夜行这三日,三日后花和花藤都会枯萎缩回地下。它开放的地方是鬼界和人界的断裂处,你再往前两步就会直接进入鬼界的混沌区。”

    鬼界和鬼市不同,鬼市是几族开辟出来的空间,可鬼界就是鬼族所在之地,而其中的混沌区是迷失之地,别说修者,就是鬼族自己走进去也可能走不出来。

    公子爻的话音落下,安宁的小巷忽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高空中的圆月变成半红半白的残月,一边天色灰蒙泛蓝,一边阴沉带着不详的红光。

    小巷像水中幻影逐渐消散,四周变成荒凉的野地,一颗高大的槐树在黑暗中拔地而起,树冠亭亭如盖,将周衍头顶的月光全部遮住,而蔓延的花藤根系就缠|绕在它的根部。

    没有虚幻的屋舍做依托,周衍这才看清藤蔓在空中缠|绕,像是一道开在槐树前的拱门。

    公子爻警觉地翻身跳上周衍的肩膀,目光阴冷的打量这片只剩下无边黑暗的区域。

    它这一路跟着周衍走来并没有察觉到异样,若不是葬魂花的味道实在太难闻,它也不会察觉到不对劲。葬魂花绽放之地沟通鬼界和人间,一般情况下它不会随便开在显眼的城镇之中。

    如果周衍和它没有走错地方,就是无形间入了别人的阵法,被人挪移到葬魂花前。

    公子爻对着夜色发出一声低吼,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敢在他面前搞小动作,他一定会让他后悔生出这样的念头。

    周衍听见公子爻的吼声,把他从肩膀上抓下来揉到怀里,道:“乖乖呆在我怀里,我察觉到有阵法的痕迹,并不是复杂的东西,很快就能出去了。”

    公子爻会想到阵法,和阵法打过交道的周衍也很快想到这方面,他散开神识找到阵法的波动,就在他站着的不远处。周衍快步走过去,探出一丝灵气摸索阵法的阵眼所在。

    公子爻见他胸有成竹,这才放心窝在怀里,认真看他解阵。

    周衍摸清楚阵法的走向,面色有些古怪,他低头瞧了眼小狐狸道:“这是个隐匿阵。”

    公子爻一愣,隐匿阵在阵法中算是比较基础的一个阵法,顾名思义它的作用就是藏东西,但也有人认为只要运用得当它还可以作为封印封存东西。

    相传千年前有个修为超群的阵法师用这个阵法藏起来一个小秘境,玄门派出无数人搜寻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如果这只是一个隐匿阵而不是挪移阵,那说明他和周衍此刻还在不落城的小巷子里,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葬魂花和槐树真实存在,只是被人隐藏起来。

    或许隐藏不确切,用封印更切实一点。

    周衍也想到这一点,面色有些凝重:“小狐狸,你说葬魂花是这百年才产生的异种,可这个隐匿阵已经存在上百年了。”

    有人早在百年前就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甚至知道这花的背后是鬼界的混沌之地,所以设置阵法封印。

    若非周衍和公子爻无意间闯进来,只怕也不会有人知道不落城中有一块混沌之地。

    百年前公子爻还在周衍身边,对玄门之事并没有那么多了解,他正思考会是何人所为,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花香。那是葬魂花的味道,公子爻心底一寒,猛地从周衍的怀里跳到地上,背对着周衍发出怒吼。

    周衍转身,只见刚才还相隔遥远的葬魂花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黑色的藤蔓缠|绕在一起变成人的模样,两朵葬魂花落在眼睛的地方,像人眼一般死死地盯着周衍。

    周衍觉得一股凉气瞬间从脚底窜上来,他弯腰把公子爻捞起来,掌间凝聚出火焰和葬魂花对峙。

    许是植物的特性,葬魂花遇见了火往后退了退,缠|绕在一起的藤蔓也迅速散开变成独立的一根,它们像蛇一样竖在周衍面前,白色的花朵无风而动,黑暗中传出细细的啜泣之声,像有一群姑娘在哀怨哭泣。

    那声音无孔不入,周衍一阵心悸,脑海里像扎进一根钉子,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察觉到周衍不对劲,公子爻连忙道:“衍衍,你怎么了?”

    “哭声,好吵。”

    周衍摇头想要把那声音赶出去,却发现自己越是挣扎声音越是清晰,从一开始的小声哭泣到最后变成高声尖叫,哀怨成了咒骂,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嘶吼。不但如此,随着声音的增高,还有很多奇怪的景象在周衍的脑海里闪过。

    可偏偏公子爻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他耳边安静极了。

    周衍疼的满头冷汗,额角青筋暴起,手中的火焰不受控制地高涨,化作一条长蛇扑向葬魂花。

    黑色的藤蔓往后躲避,纠|缠在周衍身边的声音似乎小了很多。

    公子爻见状,抬起爪子挥出一道灵力,有些萎靡的火蛇再度凝实,隐隐还有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其中。

    火蛇长尾一扫,那些黑色的藤蔓毫无抵抗力地被焚烧成灰烬。随着葬魂花的消失,周衍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公子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里写满了担忧。

    周衍揉着他的头,安慰道:“无妨,可能是我神魂不全才会如此,我们先离开这里。”

    公子爻还是放心不下,毛茸茸的尾巴缠上周衍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运转起身体里的灵气为周衍护航。

    周衍回头看了眼残存的几株葬魂花,面上闪过一抹迟疑之色,不过很快他便镇定下来,找到阵眼将公子爻带出去。

    抬脚落下不过一步之遥,身后的高大槐树和无边的黑暗都消失无踪,出现在周衍和公子爻面前的是安静却有烛火和人烟的小巷,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幻觉。

    周衍深吸口气,抱着公子爻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正往这边过来,有人在高声大喊:“我看见他们往这边来了,肯定错不了。”

    话音未落,一群穿着黑衣轻甲,身配长剑的寰宇宗弟子就出现在周衍面前。带头之人并不是骆丘,而是一个周衍没有见过的新弟子,身高八尺有余,孔武有力,奇怪的是他并未穿寰宇宗的衣服,而是一身黑底红边的劲装。

    周衍没想和寰宇宗的人起冲突,他往旁边退了一步让他们先过去。不料他这一退便有人挡上来,推了他一把无礼道:“小子,你有没有看见三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从这里过?”

    周衍扫了他一眼,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仿佛沾上不干净的东西。怀里的公子爻抬头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窝回周衍的怀里。

    那人见状恼怒不已,拔剑道:“问你话,哑巴了?”

    无礼的冒犯和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周衍很是不爽,他衣袖一卷便缴了对方的长剑,冷冷道:“出门在外你们宗主没教过你怎么问路吗?”

    周衍步入筑基期后前世的一些功法都能使用,对付这群小喽啰毫不费力。那人被缴了长剑愣了一下,很快脸色涨红,抬手运转灵力想要扑过来杀周衍。

    不过他的招式还没使出来就被领头人拦住,对方不带情绪地盯他一眼,道:“你们平日跟着骆丘就是这样办事的不成?难怪会惹到公子爻头上,当真是无法无天。”

    突然被点名的公子爻抖了抖耳朵,冷笑道:“你们现在也惹到我头上了。”

    寰宇宗的弟子面面相觑,心虚地低下头。

    领头人见状冷哼一声,转身对周衍抱拳道:“这位道友莫要见怪,我替这些弟子给你赔个不是。我们刚才在市集上被三个宵小偷走了东西,请问道友可有看见?”

    领头人态度还算不错,周衍打量他一番慢悠悠地收了自己的灵气,道:“没有看见。”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他们跑过来了,肯定是你想帮他们藏起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吧。”

    周衍的话音刚落,一个寰宇宗的弟子就迫不及待地叫起来。这话简直无中生有,平白无故扣给周衍一顶大帽子。

    领头人回头瞪他一眼,转身欲和周衍解释。

    周衍却神情冷傲地瞥他一眼,道:“好狗不挡道,滚开。”

    领头人一哽,脸颊抽动,但最终还是忍下来,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周衍离开。人群中有人不服,嚷嚷着要找周衍的麻烦,好像周衍真的和他们追的人是一伙儿的。

    领头人一言不发,他看着周衍消失的背影,回头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刚才周衍出来的阵法所在之地,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他双手背在身后掐诀,三个素白的人影从他掌间浮现,他屈指一弹便落在不远处。

    寰宇宗有弟子看见人影连忙叫起来,一群人又立刻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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