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原本只是想躺下陪小狐狸休息一会儿,却不想这一闭眼竟然真的睡了过去。公子爻窝在他的身上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睁开眼,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大着胆子蹭过去亲了亲他的脸,紧张的心脏狂跳。
所幸周衍没有醒来,只是下意识地撸了一把公子爻的毛。
公子爻抖了抖耳朵,偷了个香便止住自己的行为不敢越矩,他轻轻站起身跳到空出来的床榻上,扫了眼窗户又扫了眼周衍,踮着脚从窗边跳出去。
周衍用身上仅有的一个护身镯和荼余换了他,他怎么着也得去把东西拿回来。不仅如此,他还得去帮周衍多备点防身的宝器。
依旧闭门谢客的奇巧坊后院,荼余正在院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万坊主躺在椅子上被他走的头晕,提醒道:“荼大人,你这样走来走去也不是办法,少主说不定就是图个乐子,很快便回来了。”
对于公子爻跑去接近一个修士这种事万坊主可没荼余那么多心眼,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而且对方是自在逍遥门的弟子,自在逍遥门中有人识得公子爻,也不用担心他受欺负。
荼余扭头看着万坊主,严肃道:“你别忘了一百多年前少主离开这里就是用自在逍遥门做挡箭牌,他要是再来一次我怎么对得起尊上的交代。”
荼余此话一出一向悠闲的万坊主也不由地皱起眉头,当年公子爻尚小都能瞒过他们耳目多年,如今他修为不俗要是再躲藏起来,只怕翻遍玄门也很难将他找出来。
不过很快万坊主就舒展眉头,笑道:“我看你是被少主这些年的作为搞得草木皆兵,他要是真的想躲起来,又何必苦苦执着至今。倒是你说买走少主的那人有些可疑,从你的转述中我觉得他好像认识少主。”
“不可能,这些年我都跟在少主身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荼余否定万坊主的话,他把周衍对小狐狸的好归结于他对妖兽的喜爱。玄门中奇人异事无数,把妖兽当宝贝宠着的人又不是没有。
万坊主淡淡一笑,他都懒得提醒荼余近二十年没有不代表一百年前没有,公子爻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他改了主意必然是去追的这个人有特别之处,也就荼余一颗心记挂在公子爻身上才会忽略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万坊主乐意看到荼余吃瘪,优哉游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心想荼余要什么时候才能想到这一点。
荼余自然是想不到,他在院子来回转悠许久还是心烦意乱,一屁|股坐到万坊主身边劈手夺过他手上的凉茶咕噜咕噜灌了两口,一抹嘴道:“你说我该不该通知尊上?”
万坊主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沉默半晌给了荼余一个万分嫌弃的眼神,重新翻出一个茶杯道:“以尊上的脾气就算知道也不会太过干涉,不过说一声总是好的,免得……”
万坊主说道这里突然顿住,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荼余正在认真听他说话没料到他会突然起身,椅子往一边翘起来荼余一头栽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荼长老这是做什么?”公子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荼余一仰头就看见公子爻摇着扇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荼余连忙一跃而起,高兴道:“少主你总算回来了。”
公子爻颔首道:“我来是要拿回周衍给你的镯子,另外万坊主这里可还有雪蚕丝和深海鲛纱?我想做几件防御衣。”
公子爻看向万坊主,万坊主了然,知道公子爻这是要为那位做衣服,恭敬道:“还有一点存货,少主可还是要做成红色?”
公子爻微挑眉,李青莲找的人果然都是心思灵巧之辈,都不需要他多言便已经猜出他的目的,如此他也不必绕弯子:“嗯,就按之前我给的尺寸做,我过一段时间来拿。”
万坊主垂首应下,说他会尽快赶制出来,不会耽搁公子爻的时间。公子爻淡淡应了一声,一旁的荼余也把刚才周衍赎人的镯子拿出来双手递上。
公子爻接过镯子一番打量,看到自在逍遥门解甲峰的标志,眼底有笑意也有心疼,喃喃自语:“这个傻子,竟然拿师尊送的护身镯赎我,就不怕回去没法和师尊交代吗?”
身边站着的两位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公子爻声音虽小他们还是听了进去。万坊主目光微闪,对公子爻念念不忘之人倒是有几分好奇。他此前就觉得公子爻是单纯的喜欢对方才一直执着不肯忘,现在看来只怕那人对公子爻也是极好的,只是……
幼年的公子爻不肯告知身份,现在也在隐瞒,不知道那人知道后还会不会坚持初心。
荼余不关心镯子的来历也不关心周衍,他的任务是保护公子爻的安危,现在看到公子爻他不由松了口气,开口道:“不知少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要和周衍回自在逍遥门,荼长老也不必跟着我,你从现在起可以带着其他人回狐族。”
公子爻把周衍的镯子小心翼翼地收好,荼余等人是他出入各大宗门寻魂狐王担心他安危派来的人手,现在他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不需要去闯各大宗门,自然也不想继续带着他们。他还想和周衍过安安静静的二人世界,有这群人在身边他的身份岂不是瞒不住。
荼余刚还觉得公子爻收心了,没想到转头就听见这句话,吓得双目圆睁,连忙道:“不行不行,你可是狐族的少主,以妖兽的身份跟在人修身边像什么话?而且属下也没忘记少主当年就是以这样的借口骗了尊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你要是再来一次,属下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尊上和王降罪。”
一百五十年前李青莲带着公子爻途径不落城,李青莲本来要去拜访道清狂,不料李家临时出了点事要他赶回去解决,公子爻不想去李家便让李青莲放他去自在逍遥门。
公子爻小时候还挺喜欢自在逍遥门的气氛,李青莲就没有多想还写了一封信给公子爻带给道清狂,岂料这不过是个借口,公子爻在李青莲离开后就消失无踪。
等李青莲办完事去自在逍遥门接他,却被道清狂告知公子爻根本就没到过自在逍遥门。
当年为了这事李青莲和赤狐王闹得很不愉快,赤狐王差点在抱月山庄和他打起来,还是其他几位尊者和白狐王出面劝架才把这事压下来。
荼余当初跟着白狐王见过这场混乱的局面,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害怕公子爻故技重施。他不是李青莲,要是丢了公子爻万死也难辞其咎。
公子爻合上扇子看向荼余,似笑非笑道:“我当初年幼毫无自保能力也不见你们如此紧张,现在我修为不俗,横走玄门也无所畏惧,你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荼余道:“当初你还小又是常年跟在尊者身边,我们自然不担心。可现在不同,你这一百年结怨的人多不胜数,那人不过筑基期的修为,你跟着他我们如何放心?”
为了找到周衍,公子爻的确和不少人起过冲突,可那些都不足为惧。荼余苦口婆心的劝说无非是因为他现在身份地位不同,要是放在百年前,谁会管他死活。
公子爻有些不悦,冷冷道:“那些人要找的是公子爻,可我现在只是一只小狐狸。百年前你们不曾过问过这只小狐狸的死活,现在也不必问。”
这话说的有些重,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荼余被说的一哽,面色有些不好看。他知道公子爻还记恨着百年前的事,为此和两族都不亲近,对族中长老的话也一向爱答不理。
荼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并不想接公子爻这话,因为这事真论起来也是两族理亏,公子爻只是提一提他们都觉得面上无光。
万坊主跟在李青莲身边对狐族的事多少知道一点,见他们两方各执一词气氛尴尬,连忙打圆场道:“荼余老弟,要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少主少年英杰修为不俗,这些年都是靠实力行走于世,从未在外仗过家中威名。他这次只是想去自在逍遥门散散心,你未免太小题大做。”
万坊主三言两语把错都归咎在荼余身上,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可是荼余还是觉得不妥,欲出口辩解。
万坊主无力扶额,重重地踩了他一脚,对公子爻抱拳道:“荼余跟着少主也有好些年,他是什么样的为人你最清楚不过,他是关心则乱。你放心,回头我一定好好开导他。”
万坊主的话还有几分用处,荼余痛的闭上嘴,公子爻扫了他们两眼,笑道:“那就劳烦坊主多费点心思,毕竟我是被荼长老亲手卖给了周衍,狐族那边问起来该怎么回答,两位最好考虑清楚。”
一个卖字仿佛是根闷棍敲在荼余头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公子爻,万万没想到他听命行事却变成一个可以掌控的把柄。万坊主也是心里一凛,他听多了公子爻的狠辣,却没想到对身边人也是如此。
公子爻没有理会二人精彩的脸色,瞧了瞧天色怕周衍转醒看不见他,转身拂袖而去。
荼余面露焦躁之色,想要叫住公子爻,可是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愣了半晌,只觉得满嘴苦涩。
万坊主拍拍他的肩道:“少主决定的事就是尊上也改变不了,你非要和他争个所以然不是自讨没趣吗?”
“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肩上担负着我们两族的重担,我哪里敢掉以轻心。”荼余颓废地坐下来,想了想道:“不行,这事必须得通知尊上。他和道清狂交情深厚,说不定还能周旋一二。”
万坊主叹了口气,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荼余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公子爻悄无声息地进入客栈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站在床边凝视着周衍的睡颜,俊美非凡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眼尾的红痕更深,像是被人点了胭脂,妩媚动人。
他从怀里拿出镯子想替周衍戴上,触及到周衍手腕又顿住,想了想把镯子收回去,小心翼翼地亲|吻了周衍的手指。
这是见证他和周衍再见面的镯子,对他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他要是就这样还给周衍,非但不好解释还会徒增麻烦,还不如留着做个纪念。
“等过两日我给你找更合适的防身宝器。”公子爻握着周衍的手掌和他手指交扣,忍不住又亲了亲。周衍的手指匀称细长,洁白如玉,指甲饱|满圆润,公子爻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小的时候就是这只手把他从雪地里抱起来,给了他不一样的人生。也是这只手把他抱在怀里,给他顺毛洗澡,让他觉得安心又可靠。
那个时候公子爻就在想这只手翻为天覆为地,无所不能。现在亲手握住,他才发现原来周衍的手还比自己的要小一点,握在手心的感觉那么温暖。
“现在换我来保护你。”
公子爻俯下身低声轻语,他想蹭一蹭周衍,亲一亲他,可是又觉得用这个身份有些唐突。
他弯了弯眉眼,化作小狐狸跳上|床榻,挤到周衍身边躺下,仰头蹭了蹭周衍的下巴,尾巴缠上周衍的手臂。周衍下意识地回应把他搂住,他这才老实地闭上眼,心里甜的像从天上摘了一朵棉花糖。
他已经无可救药,只有在周衍身边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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