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那五辆楠木马车穿过平坦的长街稳稳停在夷安长公主府门前,彼时长公主夫妇正坐在湖边六角亭里与师老爷子闲话, 听得管家禀报, 三人立时起身正了正衣襟, 匆匆迎出门去。

    宣平侯的马车停在拐角处,齐铮捏紧了手里的长剑,话中含着谨慎,“侯爷”

    楚郢收回落在长公主府门前的视线,放下车帘子,稍落了落眼睑。

    明衷陛下回京, 也终于到这个时候。

    他轻轻牵起唇角,“回府吧, 今天晚上宫中应是有小宴的。”

    齐铮瞧了他一眼,神色里含着一分不解,总觉得侯爷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但明衷皇帝与太上皇父子回京, 三帝同朝,这样的事情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分明就是很苦逼的日子才对啊。

    伴着外面街市喧闹,齐铮摇了摇头, 搞不懂, 搞不懂, 真的搞不懂。

    回到宣平侯府,两人走下马车正好碰见楚二夫人苏氏喜气洋洋地出门。

    走进玉辉院, 齐铮问了一嘴, 繁叶答道“是有喜事, 王府传信来楚侧妃有了身孕,已经差不多两月了。”若是个男孩儿,一落地就是王府长子,若是女孩儿那也是瑞王的第一个孩子,能不高兴吗

    齐铮低声道“这时间点儿可不大好。”

    周淑妃离世一月有余,瑞王府正守孝呢,吃穿都有些忌讳。

    繁叶却道“哪里不好了,我看这日子可是好极了。”皇室不比民间守孝三年,但至少一年内,瑞王正妃是进不了门的,府中还不是全由楚侧妃说了算。

    齐铮咧了咧嘴,不大懂她话里的意思,“你们这些人说话总喜欢说一半藏一半,就不能摊开了直接讲吗”

    繁叶有些无奈,“我也就自言自语罢了。”

    两人在外间说话,水竹在里间倒茶。

    听他们说起楚华茵,楚郢侧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捏起茶盖儿轻点了点桌面,神色愈淡了两分。

    当晚宫中果然设宴,除却皇家诸人,还来了内侍特请宣平侯入宫。

    本是皇家内宴,多了一个外人,却也没人出口说些什么,显然已是司空见惯。

    人家十岁那年就救了明衷皇帝一命,十二岁那年救了太上皇一命,十六岁那年救了当今一命,在位的皇帝全都被他救了个全,谁能比得比不得,比不得。

    今日小宴与往昔不同,端坐上首的并非当今圣上兴平帝,而是一位身穿紫檀檀色云纹袍的老者。

    约莫是七十以上的年岁,一头白发上束着青玉冠,坐在正位上不同一般老人的腰身佝偻,挺得板板正正的,威严甚重,处处都体现着一丝不苟的作风。

    这便是明衷皇帝了。

    而太上皇与今上则是分坐两侧,他二人身边又分别是太后与崔皇后。

    三个皇帝坐在上面,周遭气息都比旁处凝滞些,哪怕皇家子女也有些承受不住,太子低声道“这可是太吓人了。”

    光他父皇一个,平日就有得受了,再加上皇祖父和曾祖父,说是泰山压顶都轻了。

    缓了缓,下一刻却又不由感慨,他们李家人啊真是少有的长寿呢。

    楚郢与太子的位置相邻,他静看着案上的玉盏清酒,应了太子一声,随后与诸人一道起身,举杯敬酒。

    小宴不过半个时辰,简单说了些话,吃了东西,各人便四散了,明衷皇帝抬手招了楚郢留下说话。

    两人顺着朱红长廊慢步,宫人远远缀在后头,拖着一排长长的影子。

    悬挂着的六角宫灯照得前路明亮,明衷皇帝觑着月色下的影影绰绰,启声道“悯之,你可知朕此番回京所为何”

    这样的场景与问话,何其熟悉,上一世种种在脑子一晃而过。

    楚郢轻扣着袖沿,走在他身侧,摇摇头回声道“臣不知。”

    明衷皇帝淡淡一笑,“是为着一人,你明日陪朕走一趟吧。”

    楚郢侧眸,“是。”

    今晚月色不大明亮,漫天星子似破碎的水晶,点点缀在夜空,璀璨奇丽。

    已经是夜半时分,宁莞睡不着,干脆坐在窗前,单手支颐抬眸望天。

    倒不是因为担心什么而失眠,纯粹是下午一觉睡得久了,现在生出睡意来。

    对于明衷皇帝回京之事,在之前她心里头还有点儿愁郁的,可自打跟师父晏商陆学过之后,现如今她是全然不虚的。

    她是学了真本事的,不怕什么,且加上画中年月,她本也算活了不少年岁了,管对方是什么心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晚风吹得屋内烛火摇曳,光影渐变的有些晃眼,她垂了垂眼,掩唇打了个哈欠。

    瞌睡来了,睡觉吧。

    第二日一早,宁莞又起了一卦,眯了眯杏眸,叫来芸枝诸人,“今日该是有贵客来,你们注意一些。”

    芸枝好奇道“是什么贵客”

    宁莞笑回道“你不认得。”

    芸枝撅了撅嘴,她再也不是小姐身边最贴心的人,小姐不认识的人她也不认得,小姐认识的人她也不认得,唉,要她有什么用呢。

    用过早饭,几人将屋子里里外外重新清扫了一遍,厨房还特意蒸了些用来待客糕点。

    明衷皇帝是下午到十四巷来的,轻车简从,随行除了他儿子太上皇和楚郢,还有师老爷子外,也就几个侍卫。

    太阳隐在云层,两辆马车在巷子里停下,咏风馆的白冶没过多久也正好坐了马车过来。

    这样的动静惹得长巷里朱阿婆等人频频张望。

    “又来人了,你说宁府里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隔三差五就有马车过来。”

    旁人却道“可歇歇你老人家的嘴吧,总说不出些好听的来。”

    “这些日子瞧来,可不像传言里的那样糟,那位宁姑娘挺是和气的一个人,还有叫芸枝的小丫头,我上回去借东西,人家二话不说爽快得很。”

    “是啊,前几日我还得了她们送的驱虫香囊,哎哟,那都是富贵人家才用的东西,晚上挂在屋子里,香喷喷的,一个蚊子也见不到。”

    朱阿婆听得不高兴,这些人怎么叫小恩小惠就蒙蔽了两只眼呢。

    “你们分明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她回到家中,挎了个竹篮子出来,里头垫着几层翠荷叶,上面放着几块家里刚做好的嫩豆腐,撂下话道“我吃过的盐可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看不错人,都等着瞧吧,我这就去那里头探探究竟是个什么勾当。”

    一句末了,她也不顾旁人的劝说和阻拦,气势汹汹地就往宁府大门去。

    叩响门上铜环,护院拉开门,看着外头朱阿婆皱了皱眉,“你是有什么事”

    朱阿婆指了指篮子,“我啊就是住在巷子里的,家里性磨了嫩豆腐,找你们屋里的芸枝姑娘,给送点儿过来。”

    朱阿婆可是十四巷里的名人,一张嘴说遍天下无敌手,一双眼整天到处瞅,护院是认得她的,闻言略有迟疑,但思及这位阿婆是个闹腾的性子,不理她怕是要生事,遂侧了侧身,说道“你先进来吧。”

    朱阿婆扭头,得意地冲那边扬了扬眼,跨进门槛。

    而芸枝现在压根儿没空理她,她正惴惴不安地给明衷皇帝几人领路,走着走着额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心情会如此紧张倒不是知晓明衷皇帝的身份,而是因为后面跟着个楚郢。

    侯爷怎么会过来的不会是突然想起了小姐当初干的混事儿,特意来找麻烦的吧

    正面的白玉纱与青竹帘都高高卷着,并不阻碍前行与视线。

    站在外面即能见得亭中摆着几张长案并几个小凳,供以歇坐。

    芸枝不敢在宣平侯面前多待,一将人带到地方,就快步转去厨房叫人端茶送点心过去。

    宁莞在他们进门前就得到了消息,她也没急着过去,而是等最后一锅乌木霜熬成膏状了,才洗干净手拭去水珠,缓步往小湖边去。

    宁莞今日穿的一身月白色的广袖裙,外罩着透而薄的轻容,都是极轻柔细腻不好打理的料子。

    她捻掉绣着玉兰花的袖口上无意间沾的药叶子,又垂目看了看,确定仪容没什么特别不妥当的地方,方才慢步近前去。

    “师姐”

    率先看到她的是师老爷子,乐呵呵地抬起手晃了两下,臂间垂下的青衫袖子被迎面的风吹得鼓涨,惊得他连忙捋了下来,宁莞见此不禁微弯了弯唇。

    楚郢在师老爷子旁边,长剑斜斜搁在案上,他抬起眼来,正好目光相撞,点头示意。

    而明衷皇帝端坐在案前,一言不发,见着那眉眼含笑微微颔首的模样,一瞬间有些恍惚。

    年幼时的时光隔得太远,纵使那段记忆太过奇妙深刻,他其实已然不大记得那人的模样。

    和师正师姐弟的朝夕相处不同,他毕竟只见过她一面。哪怕有年轻时候心血来潮的一幅画在,随着时间流逝,尤其是这几年遍游河山漂泊在外,脑子里的印象更是淡薄得虚无了。

    可现下看过一眼,竟是又渐渐清楚明晰起来。

    那是幼年时候只有他记得的一个梦,光阴流转,一晃多年,梦与现实在今天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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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阿婆扭头,得意地冲那边扬了扬眼,跨进门槛。

    而芸枝现在压根儿没空理她,她正惴惴不安地给明衷皇帝几人领路,走着走着额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心情会如此紧张倒不是知晓明衷皇帝的身份,而是因为后面跟着个楚郢。

    侯爷怎么会过来的不会是突然想起了小姐当初干的混事儿,特意来找麻烦的吧

    正面的白玉纱与青竹帘都高高卷着,并不阻碍前行与视线。

    站在外面即能见得亭中摆着几张长案并几个小凳,供以歇坐。

    芸枝不敢在宣平侯面前多待,一将人带到地方,就快步转去厨房叫人端茶送点心过去。

    宁莞在他们进门前就得到了消息,她也没急着过去,而是等最后一锅乌木霜熬成膏状了,才洗干净手拭去水珠,缓步往小湖边去。

    宁莞今日穿的一身月白色的广袖裙,外罩着透而薄的轻容,都是极轻柔细腻不好打理的料子。

    她捻掉绣着玉兰花的袖口上无意间沾的药叶子,又垂目看了看,确定仪容没什么特别不妥当的地方,方才慢步近前去。

    “师姐”

    率先看到她的是师老爷子,乐呵呵地抬起手晃了两下,臂间垂下的青衫袖子被迎面的风吹得鼓涨,惊得他连忙捋了下来,宁莞见此不禁微弯了弯唇。

    楚郢在师老爷子旁边,长剑斜斜搁在案上,他抬起眼来,正好目光相撞,点头示意。

    而明衷皇帝端坐在案前,一言不发,见着那眉眼含笑微微颔首的模样,一瞬间有些恍惚。

    年幼时的时光隔得太远,纵使那段记忆太过奇妙深刻,他其实已然不大记得那人的模样。

    和师正师姐弟的朝夕相处不同,他毕竟只见过她一面。哪怕有年轻时候心血来潮的一幅画在,随着时间流逝,尤其是这几年遍游河山漂泊在外,脑子里的印象更是淡薄得虚无了。

    可现下看过一眼,竟是又渐渐清楚明晰起来。

    那是幼年时候只有他记得的一个梦,光阴流转,一晃多年,梦与现实在今天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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