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潇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含义。
……不会吧？
青训队员的宿舍在四楼，跟四楼其他区域之间有道上锁的门，一楼青训用的训练室旁有直达四楼宿舍的电梯。
整个区域是单独的，一般他们不被允许闯到正式选手这边。
这倒不是歧视青训生，主要是因为二者的合约内容不同——青训合约宽松，战队辛苦训练出一个优秀青训生结果人家执意跑去其他战队签约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所以为了保护战队机密，只将正式签约的选手视为战队的“内部人员”。
瞿泽川是怎么过来的？偷跑？
这往轻了说是走错了地方，往重了说甚至可以扣“商业间谍”的帽子。
宋潇立刻就想去开门，结果头一抬，突然发现自己还开着直播。
弹幕已经刷疯了：
【老公怎么了？谁发来的消息？】
【为什么潇潇的表情这么纠结啊哈哈哈哈哈哈，你终于打算做一个表情包主播了吗！】
“等等，我……我有点事，关一下摄像头。”宋潇匆匆忙忙打开直播设置，把摄像头画面给关了，又磕磕绊绊地跑去开门。
结果还在床沿附近不小心绊了一下，“砰”一声。
“宋潇？”门外很快传来了敲门声，不重，但很急促，“你怎么了？慢慢来，不急。”
要不是你乱闯我也不用那么急……
宋潇腹诽一声，打开了门。瞿泽川提着两个大袋子站在外面：“刚怎么了？”
“没怎么……你怎么来了？这里不许青训队员过来的。”宋潇瞥了眼走廊，见没人，做贼似的轻声说，“……先进来，别让人看见。”
瞿泽川迈开长腿，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一眼就看见了电脑画面：“你在开直播？我是不是不太好出现。”
511的门在他身后关上，他不动神色地打量起这间卧室。宋潇的房间颜色很素，像他这个人一样——白色的床上用品，白色的电脑、电竞椅，雪松色的书架、衣橱，等等。
这人身上穿的T恤居家裤也是白色的，由于刚洗过澡的缘故，卧室里飘着一股带水气的柑橘香。
“我把摄像头关了，啊，麦克风忘记关了。”宋潇赶紧回去关麦，结果又不小心在床沿绊了一跤，“嘶——”
“小心点，”瞿泽川一把拉住他，“疼不疼？”
“没事……”宋潇呲牙咧嘴地，“我先把麦关了……”
麦克风一关，宋潇终于敢大声说话了，他转过头看瞿泽川：“你怎么上来的，你不是青训生吗？”
他好像是撞疼了，眼角带着一点点红，可怜兮兮的。
瞿泽川咽了口唾沫，狠狠掐了下手提袋以便掩盖自己的失态，避开了宋潇的视线：“成为正式选手不就能上来了吗？”
“才两天，就敲定你了？”宋潇有点惊讶，ARC虽然缺人，但挑人还是挺严格的。
“下午训练赛打完吴教练跟我提的，不过领队和经理都跟着你们比赛去了，具体合同还没谈。”瞿泽川解释道，“吴教练说先不要让其他青训队员知道，这几天还是跟青训一起训练。我刚刚看一队都去食堂了……猜你大概没吃饭，就打包了点吃的过来……放心，我跟陆妈说过了，你想，没他带，我怎么上得来？电梯都上不去。”
也是。
宋潇冷静了一点：“那……恭喜你？”
“谢谢，”瞿泽川倒是没什么惊喜的表情，确认留队只是他目标的第一步而已，“先吃饭吧，我今天来不及做了，给你买了点吃的——还有其他桌子吗？”
怎么看宋潇那张电脑桌也摆不开四五个打包盒。
“有是有……”宋潇从衣橱边上抽出张折叠床边桌打开，拿纸巾擦了擦上面的积灰，“‘来不及做’是什么意思……有时间你还打算自己做饭？”
“我一向自己做。”瞿泽川把饭菜摆好，低头开盖子，状似无心地说，“给你带的早餐都是我做的。”
虽说早有猜测，但听到对方亲口承认，宋潇还是有些惊讶。
而且——
“你不是住在基地？早上上哪儿做的早餐……”
“早上有一点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出去。”瞿泽川摆完桌，在他面前放下一双竹筷，冲他笑了笑，“我在附近买了套房子。”
ARC战队基地建在城市CBD中，方圆一公里内都没有居民区。
五星级酒店倒是有，之前队里搞周年活动的时候去过，宋潇还记得他面前这道造型别致的“桂花柠檬山药”。
面前的饭菜绝不是基地食堂出品，特地买的？
那瞿泽川买的是什么房？总不能是商铺吧？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过于庞大，被瞿泽川按进了椅子里的时候，宋潇整个脑子都是乱糟糟的。
“吃啊，”瞿泽川看着他，悄悄地在裤腿上抹掉手心渗出的汗，尽可能自然地开了个玩笑，“不会要我喂你吧？”
“……不，没有。”宋潇一把抓起筷子，眼神闪烁，“我自己会吃。”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个态度有点不对，仿佛嫌弃人家似的，斟酌着找补：“……你来ARC是做田螺姑娘的吗？”
宋潇眼里的尴尬和慌乱都被收进瞿泽川眼里，像一盆凉水泼在了他那颗热度爆表的大脑上。
他稍微清醒了点。
“我是不是太急躁了？”他想。
要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宋潇的，瞿泽川还真不知道。
也许是第一次看见“第一狙神”的神级甩狙操作视频开始，也许是第一次看见宋潇上比赛台开始。
也许是更早……早到他们对“喜欢”还没概念的时候，“喜欢”这种情绪就在心里种下了种子。
但可以确定，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这一年，他俩真的还只是普通朋友。
这两天，刚刚重生回来的兴奋可能让他做了不少冒进的事情，无事献殷勤，在宋潇眼里自己是不是挺神经病的？
瞿泽川这人向来撞南墙也一往无前，但他怕把宋潇吓跑。
那就亏大了。
他挑了下眉，脑袋一歪。
宋潇：“嗯？”
“说实话呢……”瞿泽川一时想不出好理由，只好把他万能的老妈搬了出来，“出来前我妈千叮咛万嘱咐，说我怎么样都可以，但要把你照顾好，毕竟她和你妈是好姐妹。”
宋潇：“……”
“你要是不喜欢这样……”瞿泽川拖了个长音，视线在半空中和宋潇碰了一下。
咚咚。
心脏突然清晰地跳动了两下。
瞿泽川吸了口仿佛带着柑橘芬芳的空气，轻声说：“那我也还是要管你三餐的。”
“……”
心跳过速的人换成了宋潇，他收回视线，闷头吃了起来。
其实他对瞿泽川有很多好奇的事，比如他为什么会下厨，为什么能看出自己打出去的子弹弹道飘了，为什么明明……明明有喜欢的人还要这么照顾他。
哦，最后一条是他自己的私心，瞿泽川根本不知道他喜欢他，迁怒有点没道理。
前两条宋潇还是很想问的，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他直播还开着。
直播间人气都快破三百万了，晾着观众不好。
“我得直播了，饭我会吃的，你先回去吧。”宋潇吃了几口饭，感觉自己终于能冷静了，“对了，昨天的钱忘记给你了，一会儿给你转账。”
瞿泽川确实该走了，在宋潇床上坐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发生某种肉眼可见的变化了。
但临走之前，他还是非常倔强地开了个稍显越界的玩笑：“唉，直播就要赶我走，我懂了，我就是你见不得人的糟糠，有了新欢就要休掉的那种。”他晃晃脑袋，迅速站起来往外走，背影仿佛落荒而逃，“二百块钱就算了吧，跟我计较这点钱干嘛。”
“噗——咳咳、咳。”宋潇呛住了，“糟糠是什么鬼……”
“慢点吃。”瞿泽川居然两步又回来了，拍他背给他顺气，“傻子吗你是。”
宋潇的双眼呛得通红，简直像只兔子。
是真的可爱，不是他滤镜厚。
瞿泽川非常想用指节在他鼻尖上轻轻刮一下，但他吸了两口气，还是忍住了。
这动作未免太亲昵。
这回人是真的走了，宋潇莫名松了口气，他跑去照了下镜子，把眼角呛出的生理性泪花以及稍微乱了点的头发一一拾掇好，看起来终于正常了，这才重新回到电脑前，打开摄像头和麦克风。
这年头的粉丝太恐怖，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脑补成奇怪的故事，宋潇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心虚。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
然而，弹幕还是炸了。
【刚刚是谁！！小哥哥的声音好好听！！！】
【我怎么好像听见了疼不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我污了……】
【这么一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潇潇一脸被人□□的表情……】
【楼上+1】
【楼上+2】
【楼上+10086】
【上回陆妈在微博抱怨潇潇不让他进房间，我现在对进了潇潇房间的人是谁真的很好奇。】
【住手啊！！身为老婆粉的我不想磕cp！！！】
“……你们在脑补什么啊，我那是吃饭呛到了。”宋潇怕观众不信，急忙把饭盒拿了过来，“看，我真在吃饭……菜吗？唔，海胆石锅豆腐、东坡肉、桂花柠檬山药……啊，不是基地的食堂，今天，今天叫了外卖。”
快八点了，见宋潇还没吃饭，粉丝纷纷心疼起来，一个个都开始哄他快吃，终于没人再提刚刚的话题。
吃完饭以后，宋潇登录了许久未上的steam，准备给粉丝单排几把吃鸡。他的账号有不少人知道，一个多月没上，上面的好友请求几乎要爆了。
大多数是粉丝的，不过偶尔也会混着几条认识的人发来的请求，宋潇也没敢点全部忽略，先选择了不处理，登录了绝地求生。
瞿泽川乘电梯到一楼，门打开，恰好撞见从食堂走出来的“三人组”——胖子、小七、小豆。
胖子此人颇有做大哥的爱好，在瞿泽川那里吃瘪了不要紧，反手在青训生里又找了个两个“小弟”，现在三个人成天形影不离，一碰到技术问题就排队找瞿泽川请教。
这会儿看见他们“大哥大”从正选用的电梯走出来，一齐瞪圆了眼珠子。
小七：“鸡神，你怎么从这边出来？不是说这边电梯不给上吗？”
小豆呼他脑袋：“闭嘴！你懂个屁，我们不能上，关鸡神什么事？牛逼的人有优待懂不？”
胖子就比较理智：“话也不能这么说，这边确实不给上的，除非……”
小七&小豆：“除非什么？”
胖子想说“除非签了正式合同”，结果他还没说出口，瞿泽川就把话茬接走了。
“除非我偷跑。”瞿泽川笑了一下，反正没撞见不认识的人，他起了个恶劣的心思，勾住几人脖子把他们往训练室拖，边走边压低了声音说，“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千万别说出去。”
三人：“什么？”
“其实我是个同性恋。”
三人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摸自己的屁股。
“啧，谁看上你们了，照照镜子行吗？”瞿泽川嗔了他们一眼，“我跟你们说，我暗恋宋队很久了，所以刚才，我悄悄摸上楼，是去偷看他洗澡。”
“……”
三人同时拍开了瞿泽川挂在他们身上的手：“靠，大哥，以后说胡话能打个草稿吗？驴我们你会感到快乐吗？”
他们特别不满意，仿佛瞿泽川欺骗了他们的感情似的，三脸悲愤地走了。
只留下瞿泽川一个人在原地。
他嗅了嗅自己指尖上残留的柑橘芬芳，失笑。
“这年头的人呐，”他喃喃道，“说实话反而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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