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等石头进了府, 高铭派人收拾出一间屋子来专门摆放,标配四个丫鬟, 两两轮休, 好生看管。
高俅听说儿子被皇帝赏赐了御物,满怀期待的进了屋子, 见儿子正拿着绸缎擦着一块大石头。
而这块石头, 他怎么这么眼熟, 好像在艮岳里见过。
一问果不其然, 这就是官家赏赐给他们的。
高俅怅然,叮嘱儿子, “筑球比赛, 你们一千万不要出岔子, 官家这是将心血都赏给你们了。”
高铭抬眼看这块巨石, 叹道“嗯我感受到了官家期待的重量。”
稍晚些时候, 杨戬亲自带着官家赏赐的补品来到高家,又一阵吹捧, 将高铭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要不是高铭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都要飘起来了。
高俅见了补品叮嘱高铭“这些都是好东西, 你一定记得吃。”
高铭心想, 可能这些补品真的不错吧,毕竟官家赵佶无论是妃子数量, 还是子女数量都是佼佼者, 现在他还有精力外出会李师师, 堪称铁腰子。
有他这个活广告,这补品怎么看怎么有效,高铭颔首“我会吃的。”
官家给燕青的宅子,很快也到位了,地点绝佳,他要隔三差五接受召见,进宫踢球。
至于官家对燕青怎么个安排,高铭现在还猜不出来,就凭他对球友的抬举,让燕青只在教坊当个小小的蹴鞠手,不像赵佶的做派。
燕青乔迁之喜,高铭命人帮他搬家,受邀请在他的宅子里转了一圈,顺便吃了顿酒才离开。
燕青将高铭送出门,分别前,他万般感慨的道“小乙有今日,全赖衙内抬举。日后有用得到小乙的地方,尽管说来。”
燕青已经知道那日官家到蹴鞠场,是高铭临时给他加赛,才让他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没有高铭给他创造条件,就没他今日。
高铭一听,这机会不就来了么,便将燕青拉到一旁道“你是卢员外的左右手,所以有些事,我就不瞒你了,其实我这里有一桩福事想送给卢员外。”
高铭便将功德碑的事说了一遍,他吹得天花乱坠,基本上获得一块功德碑是祖宗八代至高无上的荣耀,“庙里功德碑上的人被当代人传颂,被后世人敬仰是肯定的。而且我相信还会有考据派的文人研究每位善人的生平,无论是几百年还是上千年,卢员外的大名都会被人记起。”
燕青伶俐,自然懂高铭的意思,“多谢衙内给员外这个机会,小乙先替员外谢过衙内。一会便修书回大名府告知员外。”
“这件事还在筹备中,不知大名府有几个名额,若是只有一个,更要保密,到时候必然你争我夺。不要给员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高铭朝燕青来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燕青郑重点头,“这个放心,小乙绝不会泄密。”
高铭又叮嘱了燕青好好休息,准备接下来的比赛,才坐着轿子回到了府中。
一转眼,花式蹴鞠比赛已经到了八强,大半个东京都为之震动。
个别没钱买进场票,也没捞到一棵树爬爬的,竟然拿出了高跷踩,想要看场内的比赛。
这还了得,万一倒了,发生踩踏可就麻烦了。
高铭派人在路口盘查,踩高跷的一律不许放进来。
而燕青那边可就惨了,不知是谁泄露了他的住址,每天都有人蹲在胡同外面等他,燕青骑马去赛场,他们就骑马,燕青坐轿子,他们就在轿子旁边跟着跑。
不过燕青八面玲珑,从不激化矛盾,对比其他几个跟尾随者起冲突的球员,更彰显了燕青的可贵。
就在这样高涨的人气中,燕青毫无悬念的夺得了第一届蹴鞠白打比赛的魁首。
奖牌黄金打造,颁奖人乃是开封府的滕府尹。
一开始滕府尹是拒绝的,毕竟身为一个官员跑出来抛头露面是不太好的,但架不住高衙内死缠烂打,他又不敢触怒高俅,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但保证不穿官服,只着常服。
但万万没想到,他一登上铺着红毯的高台,就看到官家光明正大的坐在下面。
一下子心理压力就没了,官家都与民同乐,自己还拿什么架子,立刻放开了,侃侃而谈,先夸燕青,再吹这场比赛的意义,从我大宋臣民身体素质康健吹到我大宋国泰民安,生活富足,最后以还是官家统治有方结束。
非常完美。
在这样的高度中,第一界蹴鞠花式比赛顺利落幕。
比赛虽然结束,但热度却不减,坊间每天都有新的八卦流出,什么燕青身后有太尉府,其实被内定魁首啦,乐和频繁出入各种饭局,几个文人的聚会上都有他的身影啦,某某球员和人打架被扭送开封啦。
但热闹都是别人的,高铭跟慕容彦泽马不停蹄的投入到了新一轮忙碌中。
慕容彦泽将他一处庄园抵押出,从银楼借钱做了启动资金。
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毕竟如果筑球比赛办成了,可以获得利可太大了,事关前途,他很能豁出去。
要建造大的球场,场地是关键,好地皮早就有主了,剩下的地点不是偏僻就是高低不平。
连续跑了好多天,才敲定了一处地点,没大毛病,就是有点坑洼,需要拉土来填。
地点敲定后,其余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当然首先要盖庙宇,供奉御赐太湖石,再借势头去融资。
钱到位,事情就好办多了,没多久,一座寺庙便拔地而起。
虽然达官贵人沉迷道教,但民间信仰比较多样,尤其据说这还是块有来历的石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传闻称这块石头,其实它是女娲补天遗漏下来的五彩石,颇有法力,拜一拜,福寿安康。
还传闻它要收集九十九位大善人的功德,等返回天界的时候,按照善行多少嘉奖。
至于消息是谁放出的,时迁表示,他就是听从高衙内吩咐在茶馆随便那么一说,没想到就流传开来了。
等了一个月让消息传播,很快第一笔融资就上门来了,正是卢俊义,正确来说是卢俊义派来的大管家李固。
李固是燕青领来的,毕竟凭借李固的地位是见不到高铭的,于是先到东京找了燕青,让他从中间穿线搭桥。
燕青念着旧日主仆情,大大替卢俊义美言,高铭表示一切都好说,功德碑肯定有卢员外一块。
卢俊义是个实诚人,这次就让李固把捐助的银两拉来了,非常直接。
高铭掀起车上的苫布,见里面是若干个箱子,他微微颔首,“放心,有我和燕青在,你回去告诉员外,此事板上钉钉,不会有任何岔子。卢员外若是遇到什么麻烦,直管来东京告诉我,我倒要看看哪个恶人敢找卢善人的麻烦。”
李固一听,喜上眉梢,千恩万谢,“有衙内这句话,我家主人一颗心就踏实了。”
可高铭知道,这个管家李固可不是个好东西,告发卢俊义私通梁山,霸占他家产老婆。
把卢俊义坑到牢里不说,还买通牢子和押送差役要在路上结果卢俊义。
虽然现在燕青在官家面前当红人,卢俊义肯定比以前安全,但有这样人品的家伙在旁边,总归是个隐患。
高铭决定做一把好人,卢俊义就是个单纯的土豪,比起梁山那些个打家劫舍,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来说,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甚至有点傻白甜。
这种力量朝廷不争取,就要被敌人骗去。
于是高铭叫人清点了下银两数后,在给卢俊义的回信中故意少写了五百两,叫他核对。
卢俊义收到信,十分纳闷,这钱都是有数目的,怎么高衙内少收到五百两
像高衙内那种人肯定不缺那五百两银子花,唯一可能扣留银子的只能是李固。
但李固毕竟跟了他许多年,起先卢俊义没有发作,继续看那封信,就见高衙内继续写道,听府上的李管家说令夫人贾氏颇有颜色,不知其可有姊妹。
这卢俊义不能不发作了,高衙内独好别人老婆,人尽皆知,他师弟林冲就是因为这个,被发配的。
血淋淋的前例摆在跟前,李固这不是给自己惹祸吗想叫他步师弟后尘吗
卢俊义立马叫李固卷铺盖滚蛋,又把自己娘子送回娘家躲避。
然后战战兢兢的回复高衙内不要听李固这厮胡说,我娘子乃我发妻,岁数已大且并无姊妹。
信送出去后,忐忑的等待回复,没多久,来自东京的信便送到了。
高衙内只让他物色好文人写碑文,等写好了,在三个月内送到东京。
旁的一个字没题。
卢俊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老婆保住了。
与热度不减的蹴鞠比赛比,武举就显得不为人所关注,悄无声息的举行着。
高铭答应花荣前去观赛,便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比赛当天到了现场。
慕容彦泽听说高铭要“旷工”,也跟来看热闹,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放假就要一齐放。
武举现场虽然不对外开放,但素来有旁观的,因为考试具有观赏性,每年都少不了达官显贵现场观摩。
高铭和慕容彦泽想进去易如反掌,只需打声招呼,只是没想到,进场后居然碰到了燕青,原来他听说花荣今日考试,便也过来看看。
高铭不知燕青走了谁的门路进来的,他现在颇得皇帝器重,有人愿意帮他也不奇怪。
对武举来说,考场就是校场,一块由桐油浇灌好的光洁如镜的场地,最适合跑马。
高铭在来之前已经打听好了,今天先比三个项目,分别是歩射、骑射、马枪。
歩射要射一百五十步以外的靶子,射九箭,中三箭为及格线,低于这个标准,直接判定不合格。
高铭不知花荣的比赛次序,在校场旁的棚子里站着干等,与燕青和慕容彦泽闲聊。
燕青道“卢员外前几日派人送信来问,碑文用的石料,是他来准备,还是东京这边。”
高铭听燕青对卢俊义的称呼,已经从主人变成了卢员外,猜到他可能已经被调到皇帝身边了,不再是卢俊义的小厮,“这个啊,你说呢,慕容”
慕容彦泽道“这个,要看卢员外的意思,他若是有上等的好石料,可以运到东京来,这边的,不能尽善尽美。”
燕青回道“慕容公子的意思,小乙记住了,不日就回禀卢员外。”
这时就听身后有人提醒道“是郓王殿下。”
高铭忙转身一看,就见郓王赵楷带着一众人朝这边走来。
校场四周都是供遮阳的棚子,赵楷特意朝这边来,高铭觉得弄不好八成是朝他来的。
果不其然,赵楷一走近,就朝高铭笑道“这次认得本王是谁了吗”
高铭笑了笑,伸手在耳后搔了搔,故意表现出尴尬的模样,“殿下的样子,永生不会再忘,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以后出门不敢不带眼珠子了。”
慕容彦泽一听,就知道高铭和赵楷闹出过误会,低声道“怎么我不在你身旁,你就闯祸”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成么。”高铭低声反驳。
赵楷见他俩斗嘴,笑着摇了摇头,继而看向燕青,“看来你跟高铭他们的确很熟悉,也在这里。”
燕青道“小乙确实跟衙内他们认识,但今日来,也是为了给一个朋友助阵。”
赵楷问道“哪个朋友”
慕容彦泽嘴快,“花荣,高铭和我过来这边,也是为了此人。”
赵楷笑道“你们的朋友那本王也要好好看看。”
旁边的随从搬来椅子,叫赵楷落座,众人站定,一起看着场内。
说话间,考官上场,唱了考生的名字,十个人出列,站在一条直线外,对准几十步外的靶子。
高铭见没有花荣,意兴阑珊。
入秋以来,天气转凉,但高铭还是热得慌,一个劲儿的扇扇子,弄得站在他旁边的慕容彦泽都躲开了,“你是不是穿多了这天气扇什么扇子。”
高铭反问他,“你不热吗”
慕容彦泽咧嘴,“不热。”然后想起了什么,低声对高铭道“是不是官家赐给你的补药吃多了有句话叫做虚不受补,你悠着点。”
高铭不置可否,转移话题,“看考试吧。”
这群考生的水平参差不齐,甚至有一箭都没射中的,当即就被判了不合格,拎弓回家去了。
如此射了几组,终于上场的考生中,看到了花荣的身影。
他一上来,周遭围观的都窃窃私语,“那人是谁”“听说是国子监的武学生,叫花荣。”
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到哪里都惹眼,想不被注意都难。
赵楷也听到了议论,问高铭和慕容,“那个穿月白色衣裳的就是你们的朋友”见他俩点头,赵楷微微一笑,表示知道了。
对于花荣这样的高手,射步箭就跟玩一样,闭着眼睛都能射中。
果然,连发九箭,箭箭中靶心,成为这一组里唯一一个全中的考生。
赵楷见状,虽然没有开口表扬,但看表情,也是很看中这样的人才。
大宋是他们老赵家的,国家有这样的人才,作为皇子替他父皇高兴。
考完歩射,花荣等着下一轮骑射考试,暂时得了空隙,可以休息一下。
他顺着校场周围的过道,绕着来到高铭他们跟前,先笑道“垛子神必然不会保佑我了。”
高铭也走上前,胳膊搭在围栏上笑道“是啊,别想了,又扎了人家九个窟窿。”
慕容彦泽听不懂两人之间的梗,便道“花荣,这是郓王殿下。”提醒花荣参见,不要失礼。
花荣早就注意到了这人,只是不知是谁,现在知道是郓王,便行了礼数。
赵楷客气的示意他平身,转而问高铭“你们聊的垛子神是什么,本王怎么没听过。”
高铭没办法,只好将笑话又讲了一遍,逗得第一次听这个笑话的都笑开了。
现在这个梗大家都知道就没趣了,再者花荣马上就要准备下一场骑射,便道“殿下、慕容公子、衙内、小乙,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高铭笑眯眯的道“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看着。”
花荣笑着重重点头,转身离开。
骑射比歩射有看头,因为加了马匹这个不稳定因素,这就导致马术不精的人,或射偏或坠马。
赵楷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问高铭,“本王那两匹马,你不是借给你这位朋友了吧”
错了,不是借是送,高铭也不遮掩,“我、我又不会骑马,炖了,据说也不好吃,我觉得物尽其用,赠予能够驾驭它,让它发挥应有能力的人,也不算暴殄天物,您说呢。”
赵楷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你一开始买海东青,不是也要送他吧”
“嗯实不相瞒,是的。”
赵楷别有深意的一笑,没再说什么。
慕容彦泽却不满了,用手肘怼高铭,“我为你办了这么多事,你连个针尖都没给我买过,却给花荣买海东青,你还有良心么你。”
高铭心道,你没救过我,也不去造反,给你买什么海东青。
这时燕青解围,“快看,花公子上场了。”
就见一队考生骑着马匹依次列开,等考官一声令下,打马奔驰向前,在马背上纷纷开弓,齐齐放箭,箭矢如流星一般齐发。
花荣本就眉目如画,长得俊美,此时骑马开弓,更添英气,真真宛如画中飞出来的天神一般。
高铭目不转睛的看向他,脑海里闪过一行字帅,太帅了,大丈夫当如此
这时,忽然听燕青惊道“衙内,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高铭回过神来,忽然觉得鼻子一股热流,就见衣襟和地上有点点血迹,他用指尖一碰,沾了一指的殷红。
流鼻血了。
燕青和慕容彦泽赶紧给他掏帕子,帮他止血。
高铭暗暗叫苦,都是那皇帝赐的破补品害的,药劲儿太大,他前几天吃就觉得不对劲,他爹还说没问题,这不,吃的都流鼻血了。
燕青担心的道“衙内,不如赶紧回去吧。”
高铭捂着鼻子闷声道“没事,我既然答应了花荣,怎么着也得把考试看完。”
慕容颜泽哼笑道“你还真是够义气啊。”
却不想这时就听赵楷笑道“花荣骑射虽好看,可你未免太激动了,还是尽早归家去吧。”
高铭莫名其妙,他流鼻血和花荣有什么关系搞不懂赵楷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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