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之前在孔道里的那一遭,方鹤梦已经知道令狐冲虽然看上去瘦削,但肩背实际上却很是宽厚,趴在上面的感觉也很是舒服。
尤其是沿着几近垂直的山道一路下行时,因为方鹤梦有内力护体,所以那一阵阵原本料峭刺骨的晚风,对她来说都变得格外清爽宜人。
“糟糕。”她蹭了蹭令狐冲的肩膀,打着哈欠说道:“我困了。”
眼下距离岳不群夫妇的住处还有些一段路程,令狐冲闻言迟疑道:“那我先将你安置到师妹那里,然后再自行去见师父和师娘。”
方鹤梦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眯一会儿,半分也不想去应付华山女弟子可能提出的各种问题。
“不行,我怕你的师妹们嫉妒我的美貌。所以,我去你屋里待着就好。”
“去我屋里?”令狐冲虽然不拘小节,但考虑到自己和方鹤梦此时已经回到前山,一举一动都极可能被恪守礼教的师父岳不群得知,于是他便拒绝道:“不妥,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在这时候到我这个外男的屋里待着。”
方鹤梦不以为然道:“反正华山派上下,包括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来历。那我就算名节有失,旁人也无从追究。令狐哥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这巧舌如簧的本事,真是连我小师妹也望尘莫及。”令狐冲叹了口气,最后到底还是应允下来。
华山派的弟子算不上多,总共不过二三十人。作为五岳剑派之一,武林中排得上号的名门正派,这个弟子人数实在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了。
而且虽说当初剑气二宗内战,使得剑宗出走,华山派人才凋零,但气宗的人也不至于就死得只剩下岳不群夫妇吧?其他人又都到哪儿去了呢?
方鹤梦摇摇头,暗想:“算了,不管这些有的没的了。不过如今亲眼看到华山派的寒碜样,倒是能理解岳不群哪怕耍尽手段,也要振兴本门派的心愿。只可惜这个伪君子尽走些旁门左道,结果平白害了身边至亲至爱之人。”
华山派弟子所住的房舍就在眼前,方鹤梦忽然问道:“令狐哥哥,你的屋子是哪一间?”
闻言,令狐冲下意识回答道:“左边第一间就是了。”
“可是你现在明明在外面,为什么屋里却亮着灯呢?”
令狐冲顿时一愣,当即抬眼向自己的屋子望去,然后果真看到了一片朦胧的灯光,以及印在窗纸上的数道人影。
“翻车现场呀~”令狐冲听见方鹤梦如此感慨道,“不过我明明应该紧张的,可怎么突然就兴奋起来呢?”
“你似乎觉得很刺激?”令狐冲问道。
“那当然了!”方鹤梦戳了戳他的肩膀,“身为同门表率的大弟子,入夜后却带回来一名不知身份来历的少女,还欲将其安置在自己房中。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敬请推门倾听华山君子剑岳不群的高论。”
“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令狐冲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然后双手一松,陡然挺直了脊背。
方鹤梦没料到令狐冲会冷不防来这么一招,因此整个人差点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如何,现在总归没有再头晕脚软了吧?”令狐冲转过身,见方鹤梦及时稳住了身形,他便将自己想要搀扶对方的手收回,然后笑着揶揄道。
方鹤梦哼了一声,不再理他,直接大步朝亮着灯的屋子走去,同时嘴里还嘀咕着:“不就是怕岳不群误会你和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有一腿吗?我偏就不如你意,而且一会儿还要气得岳不群神魂出窍。”
只是她走了没几步,屋前便迎上来一名瘦瘦小小的少年。看到突然间冒出来的方鹤梦,少年的神情惊讶中透着了然。等回过神后,对方就又立马越过她,朝后头的令狐冲打了声招呼。
“大师兄,大家都在里面等你呢!”
方鹤梦顿时听出了少年的声音,竟是先前和岳灵珊一起上思过崖找人的陆大有。
“一群人等着我做什么?”令狐冲虽然这般问道,但心里却已猜到了七七八八。“是不是小师妹见我许久未归,便去找了师父师娘?”
“没错!”陆大有往令狐冲跟前又凑了凑,小声道:“小师妹非说大师兄你行为不检,在外面和不清不楚的女子厮混。师父师娘尽管不信,但这会儿也在你屋里守着呢!”
说着,他又回头朝方鹤梦看了一眼,神色间忧心忡忡:“唉,想不到大师兄当真把师嫂带了回来。这回,师父肯定要重重地惩罚你了。就算师娘求情,恐怕也不好使。”
见陆大有口无遮拦,满嘴尽是胡言乱语,令狐冲当即举起剑鞘就要削他脑袋瓜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屋内却忽然传出一道男声,浑厚有力,不怒自威。
“既然回来了,还不进屋?”
令狐冲似乎早已对这个声音形成了条件反射,因此他立刻就敛容收剑,低头朝自己的屋子走了过去。
方鹤梦见状正想跟上,谁知陆大有却扯了扯她的袖子,压低嗓音说道:“师嫂,你站我后边。一会儿师父如果真的要棒打鸳鸯,就由我来掩护你和大师兄私……逃跑!”
……这倒霉孩子刚刚是想说“私奔”对吧?
方鹤梦叹着气,拍了拍陆大有的肩,语重心长道:“别脑补了,你就没发现你大师兄其实是个‘师宝男’吗?哪怕天塌下来,他都不会违逆师命的。”
陆大有正想问她“脑补”和“师宝男”是什么意思,屋内便再度响起了岳不群的声音。
“外面那位姑娘,也一道进屋来吧!”
陆大有小声说道:“叫你呢!”
“……谢谢提醒,不过我觉得我的耳朵,目前应该还是好好地长在我的脑袋上的。”
令狐冲的房间就像这个华山派一样,十分寒碜。以致于方鹤梦在看到室内那堆黑压压的人头时,第一反应竟是反思自己不应该让令狐冲破费给她买衣裳。
而她的第二反应,则是惊讶于华山众人的八卦程度。岳不群夫妇和岳灵珊也就罢了,毕竟掌门一家站在华山派食物链的最顶端。
可那些年轻弟子是怎么回事?光是粗略一数就有十来人了,难不成全部滚过来看自家大师兄的笑话了?还是准备在令狐冲挨罚的时候,冲上去挡上那么几下?
哦,不对,这里头还有一个看上去比岳不群还老,年纪快赶上风清扬的老头子。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所安插在岳不群身边的卧底——华山派二弟子劳德诺。
所以说,岳不群简直就是个猪吃了都会死的有害垃圾。
论武功,干不过同辈的剑宗弟子就算了,还非要说人家剑宗是旁门左道。
论谋略,不仅十几年也没揪出劳德诺这个卧底,而且最后还让对方把紫霞功秘籍盗走。
论品行,更不得了了,恐怕全江湖的小人都要对他这个伪君子俯首称臣。
唉!
就在劳德诺被方鹤梦盯得毛骨悚然的时候,岳不群又重重地咳了一声,试图将方鹤梦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毕竟作为一派之主,却被初次见面的小姑娘直接无视掉,实在很没面子。
“敢问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华山派之中,还与我这大徒弟搅和在了一起?”
“师父,我是在山里发现方姑娘的,她失了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令狐冲连忙解释道。
然而岳不群却目光严厉地扫了他一眼,说道:“我是在问这位姑娘,没让你插嘴,老实跪着。”
闻言,方鹤梦忍不住扭头看了看令狐冲,感觉对方眼下的模样,实在跟被女朋友罚跪搓衣板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不由得噗嗤一笑。
“姑娘笑什么?”岳不群皱眉问道。
一旁的岳灵珊此时忽地出声道:“爹,你跟她客气什么?直接绑起来拷问就好了!”
“不得胡言!”
岳不群号称君子剑,自然一举一动都要有个谦谦君子的样子。是以岳灵珊这个颇为无礼的提议,他根本就不会采纳。
“令狐公子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
这是认识以来,方鹤梦头一回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地称呼他,因此令狐冲忍不住就抬头向方鹤梦看了过去。
“而我刚才之所以发笑,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故人,从而唤醒了我一小部分缺失的记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华山派门人都有些愣神。他们自认以前从未见过方鹤梦,甚至连对方这号人都没听说过,又谈何“故人”呢?
众人互相间瞧了瞧,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劳德诺身上。毕竟方鹤梦在进屋之后,看得最久的人,可就是他了。
“姑娘的故人……”
方鹤梦神色嘲弄地乜了岳不群一眼,然后上前一步,旋身向劳德诺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抱拳礼。
“劳德诺师兄,不知尊师左盟主近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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