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羲……阿羲……”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羲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几分苍白和脆弱的美丽容颜。
“菀青？”方羲揉了一下脑袋，不明所以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陆菀青露出一丝好笑的神色，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怎么了，昨晚上让你早些睡你偏偏不肯，这下子可起晚了吧，快起来吧，待会儿时间可来不及了。”
看见陆菀青挺着肚子忙碌起早饭来，方羲才一下子彻底清醒了，连忙下床帮忙一起收拾了，笑着说道：“放着我来吧，你身体不舒服歇着就是了。”
陆菀青见他手忙脚乱的在收拾也不阻止，反倒是带着一丝莹莹笑意看着，似乎觉得自家夫君这般的模样也十分可爱。
方羲忙完了瞧见她的眼神，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你瞧着我做什么，来来来多吃点。”
方羲知道陆菀青的食量一直不大，甚至对一些零嘴完全不喜欢，从来也没见过她多食的模样，但这会儿她怀孕了身体日益瘦弱，方羲心中担心，每次便只能劝着她多吃一些。
也许是他吃东西的模样太香了，也许是不忍心辜负夫君的好意，陆菀青确实是比平日多吃了一些，还夸道：“阿羲，你熬粥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方羲得意的挑了挑眉头，笑着说道：“不只是熬粥的手艺，做饭的也不错，中午你别忙着做饭，等我回来再做吧。”
陆菀青帮他拿好了书袋子，听见这话却笑了：“我只是怀孕，你不必这般担心。”
方羲接过书袋子，在出门之前却握住了妻子的手，笑盈盈的说道：“不是担心，是舍不得，难道这世道还有不允许夫君心疼娘子的吗？”
陆菀青的眼神更加温柔如水，忽然伸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笑着说道：“好好好，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不过阿羲，你再不出门的话可真的要迟到了。”
“等我回来。”方羲留下这句话才踏出家门。
这一日他确实是起晚了，外头水田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村子小大家伙儿都是熟人，瞧见方羲出门便有人打招呼：“阿羲，早饭吃了没啊？”
“吃了吃了，三爷爷，您老悠着点别闪着腰。”方羲笑呵呵的应了一句，三爷爷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老当益壮，宁肯下田忙碌也不肯在家歇着，说歇太多骨头都要生锈了。
方羲继续往村中央的位置走，一路上但凡是见着他的人都会笑呵呵的开口打个招呼，可以见得他的人缘是极好的。
路过村中河边的时候，还有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大声喊道：“这不是阿羲吗，你今天可晚了啊，来来来，刚采上来的菱角，你拿一些去尝尝味道好不好。”
方羲一瞧也笑了，摆了摆手拒绝道：“牛嫂，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要去上课呢，拿着菱角不方便，我先走了啊，您当心脚下可别翻船了。”
他们璜山一带多山多水，适合种植菱角，家家户户都有一个池塘什么的种着菱角，这会儿正好是菱角成熟的季节，到处都能闻到那清香的味道。
牛嫂一听却哈哈大笑起来，朗声说道：“你牛嫂子难道还怕翻船，翻了更好，下水还能凉快凉快，采菱角还快一些呢，阿羲，你真的不要带一些去吃啊？”
方羲却已经快步走远了，若是多停留一会儿的话，恐怕牛嫂铁定要让他兜着走，虽说村中的私塾也不是那么正经的私塾，但他一个当老师的兜着菱角进门终归不大好的。
村中的私塾其实就是祠堂改造的，如今东边还是村中的祠堂，西边就是私塾的位置，另外开了一道门倒是也方便，而且屋子够大，足够村里头所有的孩子坐进来。
在屋外头的时候，方羲就听见里头闹闹哄哄的声音，孩子们哪有不吵闹的，这会儿先生没来自然是要笑闹的，不是这个扯了那个的头发，就是那个拉了这个的书袋，或者是一群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哈哈大笑起来。
方羲咳嗽了一声走进屋子，原本哄闹的声音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孩子们各归各位坐的笔直，一副方才闹哄的人完全不知道是谁的表情。
方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扫视了一眼学堂的位置，才说道：“很好，看来今天没有人迟到，那我们就开始抽背昨天的课文吧。”
下头的学生们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回来私塾的孩子都不超过十岁，从五岁到十岁都有，不过显然读书的料子不多，为读书而苦恼的倒是不少。
听见要背书之后，一个个孩子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到桌子底下，这样先生就不会看到自己抽背自己，也不会发现他们昨天放学之后只顾着玩忘记课业的事实。
但显然这样的希望是无法达成了，方羲喜欢雨露均沾，每一个孩子都别想逃过背书的魔咒，背的好的，他就夸奖两句，甚至还拿出糖果以示奖励。
若是背的不好的，就看怎么个不好法，真的是脑子笨没办法的，方羲也不吝惜自己的鼓励，若是脑子机灵却不用心思的，便要打几个手心惩戒一番。
一番抽背下来，不少的孩子都愁眉苦脸的，但是有一人眼睛闪闪发亮，一副我期待，我等着，我已经做好准备的架势。
方羲也没辜负这孩子的准备，笑着问道：“宋昱，你来背诵。”
宋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仰着小脑袋开始背诵，口齿清晰背诵流利一下子就把周围的孩子都压了下去，更别提他的年纪还小，看着不过是五岁出头的样子。
“膻焦香，及腥朽。此五臭，鼻所嗅。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
“嗯，非常不错，看来阿昱昨天放学后没少花心思背书。”方羲也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宋昱十分期待的看着他，见方羲似乎没有拿出糖果的打算，就急切的提醒道：“舅……先生，我的奖励呢？”
方羲忍不住噗嗤一笑，拿出一颗糖放在他的手心，又交代了一句：“上课不许吃，等放学之后再吃记住了吗？”
宋昱满意的点了点头坐下来，手中却把那颗糖紧紧的拽着，似乎生怕他家先生想起什么亲娘的交代就把糖果收回去似的。
方羲当年赶考虽然没有高中，但以他的学识教导一群孩子启蒙还是绰绰有余的，村中私塾只有早上上课，方羲倒是也轻松的很，还有心情逗弄孩子。
谁知道这一日还未下课呢，外头就有一人急急忙忙的过来，也顾不得他还在上课就闯了进来：“阿羲，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家娘子晕过去啦！”
方羲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交代了一句下课就往家里头跑，他往常是个不疾不徐的人，这会儿却顾不得什么风度了，直接把报信的人甩在了身后。
等他赶到家中，却见陆菀青已经被扶到了房中躺着，他姐姐方琪华正陪在她身边，正用帕子不停的给陆菀青擦汗，见他回来就喊道：“菀青不知道怎么晕过去了，你姐夫去请大夫了，你也别太着急。”
方羲心中的担心哪里是一句话能打消的，他走到床边坐下，却发现陆菀青的脸色确实是极为难看，她原本就是白皙无瑕的皮肤，但原先是带着红润的，此时的红润却全部消失了，惨白的颜色就像是上好的宣纸，不带着一丝人气。
“菀青……”方羲握着她的手柔声呼唤，陆菀青缓缓醒来，瞧见他们都在倒是放过来安慰，“我是不是吓着你们了，没事，就是站起身的太急，这才晃了一下。”
方琪华却说道：“哪里只是晃了一下，你晕过去了，要不是牛嫂子路过正巧看到，怕是躺着都没有人发现，哎，都是我不好，早知道你有孕在身，就应该时常过来看看。”
方羲见姐姐陷入自责之中，知道以她的性格这是真的在责怪自己，因为一手把他带大的缘故，在方琪华的眼中弟弟跟儿子没什么两样，向来都觉得照顾他们俩是自己的责任。
“阿姐，这哪能怪你，要怪也得怪我不够小心。”他安慰道，但显然方琪华并不这么觉得，还说道，“爹娘都不在了，你们俩都没生孩子的经验，可不得我来看着才行。”
方羲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亲姐姐，幸亏很快他姐夫宋辉就带着大夫回来的，瞧他满头大汗的模样便知道肯定也着急不已。
“大夫，你快帮我弟媳妇看看，她现在有五个月的身子，以前身体明明挺好的，但怀孕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一日不如一日，今天还突然晕过去了。”
大夫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开始低头把脉，这一把脉倒是皱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人心中着急。
方琪华最是忍不住性子，抓着大夫问道：“大夫，我弟媳妇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句话啊，这，这不是要急死人了吗！”
大夫被她追问的不行，这才说道：“这，这要说有病也不是有病，要说没病的话，又是大问题，我，我一时也想不好怎么说。”
方羲心中也咯噔一下，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大夫，到底是什么问题，您直说就是。”
大夫这才解释道：“这位夫人的身体底子其实不错，但怀孕之后身体虚弱，是因为胎儿吸收的营养太多了，也就是说，胎儿吃的太多，大人就得进补，这进补的速度不够的话，身体可不就得虚弱下来，所以我说既不是大病也不是小病，是需要温养的麻烦事儿。”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倒是松了口气，方琪华更是说道：“温养就温养，我们家有钱也不嫌麻烦，大夫您尽管开药就是了。”
方羲也毫不犹豫的说道：“大夫，您尽管开药，只要对我夫人的身体有好处，其他不是问题，以后还得要麻烦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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