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在瞬间翻涌，疯狂的冲击繁芜思绪，叶孤云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当眼前景象与脑中虚影重叠时，她还是一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神，竟在原地呆立片刻。
“师父师父，因果是什么？”
“因果啊，”剑鞘轻轻拍在肩头，“就是我现在打了你一下，你觉得疼。”
……
她很快收敛住情绪，朝台下人问道：“拜入我宗，自在修道，岂不美哉？”
“叶真君！！！”张运提高声音道，“该让他们挑选了。”
叶孤云大剌剌坐在众长老之间，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魔门并太虚门、论剑堂的四位稍稍和她亲近一些。
习慕问道：“你怎么有兴趣来参加仙门大会？”
叶孤云答道：“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习慕乐道：“不可能，别人不了解你，我还是知道点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在元婴修士之中，我还没见过有人推演能力可以超过你。”
叶孤云轻笑了一下，道：“那你猜猜，我推算出什么了？”
“这届有个超级天才？”习慕抱臂沉思，“可以拯救修道者未来的那种？”
她说的半真半假，过分夸张以至于带上了一丝玩笑色彩，却又含有试探的味道。
叶孤云笑道：“你口中的那个天才难道不是我本人么？”
“好好好，救世主大人，能告诉我你究竟推算出了什么？”
叶孤云和她闲谈着，一心二用，发现没人选择阴阳合.欢宗，也不恼，跟习慕半开玩笑道：
“我算出，未来的道侣就在其中。”
习慕听闻眼睛一瞪，做出痛心疾首状：“叶孤云，你当真不是禽兽么？”
“我不是妖。”叶孤云摊手道，“不过我很喜欢狐妖的九条尾巴。但跨种族的恋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都快两百岁了！！！”
“元婴有一千岁数，到化神圆满，更有三千年岁，到时候三千岁和两千八百多岁也好像差不多。”
习慕撇嘴道：“初入元婴，就说的好像一定可以成就化神一样。”
“修道者连自己前途都没有信心，还修下去做什么？等死么？”
棠溪站在习慕身边，静静听着两位前辈斗嘴，觉得自己的观念在今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在她心中修道者应该个个都像市集上流传的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宛若谪仙，衣袂飘飘，不染尘埃。
“你在想什么呢？”习慕低头问道，抬手召出一把长剑，向空中一抛，叶孤云扯着她的袖子一同站了上去。
“叶孤云！这都要占我便宜吗？？”
“顺路，顺路。”叶孤云眨眨眼道。
“谁跟你顺路，等这批新人和家人告别后，还要我接他们一起走！”习慕秀眉一立，对叶孤云束手无策。
“我可以等你。”叶孤云活动了一下脖子，又看了眼棠溪，“这位论剑堂新秀是哑巴么？”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话多？”
“我又不是悟得闭口禅，为什么不能说说话？”叶孤云理直气壮道。
棠溪见她俩在讨论自己，抬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叶孤云。
“你看我做什么？”叶孤云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么？”
棠溪轻声道：“没有。”
叶孤云听闻立刻来了兴趣：“原来你不是哑巴啊？那你皱着眉作甚？”她伸出手，想把棠溪眉心的结抚开，却在半道被习慕打掉了。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习慕警告她道。
“我是正经人。”叶孤云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来。
棠溪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切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棠溪犹豫了一下，答道：“仙人不该都是罗袜生尘，步步生莲的么？”
叶孤云的眸子亮亮的，认真地附和道：“也就是长得好看。”
棠溪：“……”
叶孤云微侧下身子问她：“那你觉得我好看么？”
这问题可真够直白啊……
棠溪点头：“好看。就是不够仙。”
叶孤云脸上的笑容一僵，差点把持不住，扭头朝习慕道：“这孩子真够实诚。”
习慕懒得理她，只是告诉论剑堂新收的弟子他们还有半天时间和家人告别，然后她会一个个把他们接回去。
棠溪情绪没有太大波动，听闻微微颔首，并无太多表情变化。而身边的小孩们反应不一，有对未来的好奇，也有听说要和家人分开的悲伤，也有面色喜悦的……
“喂，打个商量。”叶孤云戳戳习慕。
“你又想使什么坏？”
“那个叫棠溪的孩子，我接她回去成不？”
习慕讶异道：“你刚刚还想让我顺路送你回去？！”
“我和这位棠小友初见如故交，一见钟…啊呸，不管辈分大小，应该可以成为她的忘年交。”
“忘年交？”习慕看着她道，“你比她妈的奶奶还老！”
“你比我还老！”叶孤云捂住胸口指着习慕控诉道。
“嗯。”
叶孤云见状，立刻软下态度，好声好气道：“你就让我为你分担一下吧。你看我这次气势汹汹来，结果一个人都没收到，回去多没面子。”
这个理由挺像叶孤云风格的。
习慕狐疑道：“当真？”
“当真当真。”叶孤云快速点头道，“以我俩的交情，帮我这个小忙应该问题不大吧？”
叶孤云看着不着调了些，但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做事也没听说过出过太大的差错……
叶孤云看到习慕似乎在犹豫，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加把火，于是提醒道：“一年半之前，你在朝暮峰偷看凌师姐洗…呜…”
习慕脸色一白，伸手一指，把叶孤云的嘴给堵上了。
习慕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师姐门外的阵法…”
“是师姐门外的阵法一时紊乱，连带入口禁制都一并松动。你已经重复八百遍了。”叶孤云掐诀解开习慕的封咒，“这件事的重点不是我们姐妹情深，我不顾自己安危，帮你藏住了么？”
“无缘无故你为什么来论剑堂朝暮峰？！”
叶孤云理直气壮：“看风景！”
习慕：“……行吧。”
棠溪被送出去的时候，孙氏和棠海还在顶着烈日等她。
见她出来，俩人一同走向前去。
“他们说这个点出来的，都是被选中的。”棠海低咳了一声，抹掉脸上的汗。
“你真的被选中了？”孙氏语气中还有一点难以置信。
棠溪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后，她的父母都是欣喜的，一时激动地说不出来话，焦灼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棠溪抬头告诉爹娘道：“习真君说叫我跟你们告别后，就来接我走。”
孙氏稍微冷静了一些，问道：“等会就走？”
棠溪点了点头。
“不需要再收拾些东西么？”
棠溪道：“习真君说不用，那边都有的。”
孙氏点点头，转头朝棠海骂道：“还愣着干嘛，去城里最好的酒楼，我们女儿有出息了。”
棠海愣愣地点点头，忙不迭摸了摸口袋，估摸着钱是够的，当即去了雷山城最好的酒楼。
雷山城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不见，只剩下寥寥数人。
上好的菜品满满当当摆满了一桌，平日过年都不及这一顿吃的好，三个人根本吃不完这么多，按照往常，孙氏肯定要唠叨说太浪费了。
他们沉默的围着桌子，过了一会儿，孙氏才打破沉默，小心翼翼问道：“你去修道后，会不会把我和你爹忘了？”
棠溪摇头道：“不会。”
“那就好。那边允许你回家看看吗？”孙氏稍稍放下心。
“应该是允许的。”棠溪想了想，补充道，“真君说，修道不一定要斩断凡尘的一切。”
后半句习慕并没有说过，是她瞎编的。
“你的那个真君什么时候来？”孙氏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她有什么喜欢的？”
“娘。”棠溪低低道，“别担心。”
神识探出，叶孤云垂眸，叹了口气，换了一身打扮。
饭毕，棠溪的爹娘把女儿送回去，僻静的郊野空无一人，只有夏蝉在无聊的聒噪。
远处已经有人在静静等她，白袍胜雪，不染尘埃。
“这是…你说的那个习真君吗？”孙氏问道。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身素白，发髻挽起，腰间配着银剑，缩地成寸，不过片刻就到了他们身边。
孙氏和棠海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都看呆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道：“这位仙子想必是来接溪儿的。”
叶孤云含笑点着头，她收去玩世不恭的态度，一身的白在她身上竟不显得违和，反倒更加出尘，平白添了些许冷意。
“这是叶真君。”棠溪轻声道，抬眼看向叶孤云，心中虽然有疑惑，却并没有立即提出。
“习真君暂时挪不开身，我来带你去论剑堂。”叶孤云道。
这就是阴阳合.欢宗的本事吗？竟然连语气都能自如切换，瞬间少了戏谑，多了疏离。
棠溪敛眸，慢慢走到叶孤云身边。叶孤云心念一动，长剑出鞘，浮在空中。
棠溪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道别，只剩下匆匆一回眸。剑身一动，就把她带向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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