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夫人遣退下人, 从容地呷了口茶,这才看向儿子, 语气温和
“尤氏虽然出身商户,但终归生了安哥儿, 为我穆家延续香火。你要娶她入门,母亲原也是不计较的。只是, 她曾经嫁过延生,我先前也听你秦家姨母提及过这个儿媳, 似乎不是什么温婉知礼的性子, 言语间我觉得你秦家姨母似乎并不喜欢她。”
“如今你既要娶她,母亲总还是要问一问尤氏此人的品性究竟如何, 另外,她又为何与延生和离后,短短时间内同你生下安哥儿呢”
穆庭蔚颔首“这正是孩儿今日要与母亲禀明的。”
他顿了顿,恭谨回话“说起这个, 原是孩儿惹的祸,倒是不管尤氏什么事儿。”
“当时孩儿去寄州迎太后和乔阳公主回宫,秦延生拜托孩儿送尤氏回寄州。从帝京到寄州这一路上, 孩儿与她并无交集, 也未曾见过面, 说过话。后来到寄州没多久,我与她机缘巧合同住在了安华寺山下的客栈里”
穆庭蔚有些吞吞吐吐, 似乎难以启齿的样子“那晚孩儿饮了些酒, 有些糊涂, 误闯尤氏的房间,轻薄了她,这才生出这样的事。”
穆老夫人听完倒是一愣“你素来稳重,怎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是,”穆庭蔚连忙站起身来,对着穆老夫人拱手,“孩儿当时俗务缠身,心中不畅,一时失了分寸,酿成今日祸事。”
“你这也太失体统了,母亲为你相看那么多好人家,也没见你动过心思,转头就把同延生和离过的妇人给这不是让你秦家姨母和延生面子上难堪吗”
穆老夫人咳了几声,又无奈叹气。
到底是亲儿子,如今还生了个讨人喜欢的孙子,她盼孙子盼了这么多年,自然也不好埋怨什么。
她喝了口茶压惊,之后摆摆手,又问“那后来呢,怎么这么多年才把人带回来”
穆庭蔚道“那晚之后,我自然也有为尤氏负责的打算。然而尤氏却没有借着此事生什么攀附的念头,默默忍了这屈辱,一走了之。”
说到这里,想到那晚的事,他唇角几不可见地扯了扯。
又继续道“那晚夜色深,我也没认出那是尤氏。直到前段日子去寄州,我无意间遇见了安哥儿,一番查探,方才晓得尤氏那晚之后怀了身孕,诞下安哥儿,一个人抚养至今。”
“尤氏并非贪慕虚荣之人,得知安哥儿是我们国公府的孩子,也并未以此来要求过什么。我因为安哥儿要娶她时,她也不大愿意嫁入高门。只是后来为着安哥儿的嫡子身份,我再三劝说,她方愿意随我回来。”
穆老夫人静静听着,沉吟半晌“这么说来,那尤氏确也没错,是你惹出来的糊涂账”
“只是苦了我们安哥儿,本该一出生便是世子的,偏在外面受了这许多年的委屈。”穆老夫人不悦地嗔了儿子一眼,“如今安哥儿回来,你且得好好补偿这孩子。”
“这是自然。”穆庭蔚恭谨应着。
穆老夫人思索片刻,将腕上的血玉镯子取了下来,递给他“这镯子自嫁给你那短命的父亲,我便一直戴着,如今你且拿了去,给尤氏做个礼。她初来乍到的,只怕心里也忐忑着,把这个给她算我的一份心意,也安她的心。”
穆庭蔚上前双手接下,笑道“孩儿就知道,母亲最是慈善不过,今日我便替尤氏收下了。”
穆老夫人睇一眼儿子“我瞧着,你倒是对那尤氏满意了。”
穆庭蔚也没否认“她生了安哥儿,孩儿自然心生欢喜。且这一路走来,尤氏确实讨人喜欢。”
穆老夫人倒没说什么,只嘱咐道“既然要娶回来,日后便踏踏实实过日子,她若真如你所说是个安分的,母亲看着安哥儿的面也不会为难她。她之前嫁延生时不管是怎么样的性子,如今要入公府便是新的开始,总还是要再学学规矩。”
穆庭蔚颔首应着“母亲说的是,鞠嬷嬷在她身边,孩儿会让尤氏好生学规矩的。”
穆老夫人这才眉宇舒展,脸上带了一丝笑意。
穆庭蔚颔首“母亲,孩儿要入宫一趟,便先让安哥儿在寿眉堂陪陪您,晚些孩儿再送他去尤氏那儿。安哥儿怕生,让他如今住进来只怕要哭闹。”
穆老夫人心中不舍,但思索着还是点了头“也好,尤氏刚入京,如今孤单一人,孩子不在身边只怕她心里也不舒坦,让安哥儿回去也好。小孩子的感情,总是要慢慢培养的,太着急反而惊着他。”
“谢母亲体谅。”
穆老夫人挥了挥手,让儿子退下。
等人走了,她脸上笑意淡下来,眉心微微拧着,略有些发愁。
庭儿要娶尤氏入门,难免让秦延生和他母亲两人难堪。那秦家表妹的性子素来泼辣,只怕为着此事,免不了要来这国公府上闹一闹的。
思虑着,穆老夫人喊了人吩咐“最近若是秦老夫人过府,只说我身子不适,让她晚些时日再过来。”
也罢,安哥儿都生了,还能怎么办秦家那边,能躲着便躲着吧。
皇宫,开元殿
十一岁的小皇帝赵旭在龙案前坐着,他身形偏瘦,脸色略显苍白,看起来有几分羸弱,案前摆了一碗苦涩药汁,他眉头拧着,不大愿意去喝,只随意翻看着手边的奏折。
丞相沈鸣黎在不远处站着,身着紫色仙鹤图案的官袍,腰挂金鱼袋,头顶乌纱,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眉清目秀,儒雅倜傥,颇有股书生之气。然眉眼深邃,眸光犀利,天生上扬的唇角,为他平添几分狡黠。
“陛下,穆庭蔚今日归京,却至今未曾入宫面圣,可见此人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分明不将陛下这个天子放在眼里,陛下万不可再对其纵容,无论如何也要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穆庭蔚刚进了开元殿便听见此话,嗤笑一声“沈相倒是悠闲,在背后说些妇人家嚼舌根的废话,倒是糟蹋了你这身朝服,这顶乌纱。”
他此时换了身麒麟图紫衣朝服,长身玉立,冷峻刚毅的面容上带着素来的杀伐决断,目光扫向沈鸣黎时,带了几分凌厉。
龙案前的少年天子难得露出几分神采来“镇国公总算回来了,次去寄州,可还顺意”
穆庭蔚上前作揖“劳陛下挂念,一切安好。”
“陛下”沈鸣黎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旭挥了挥手,“丞相你先退下,朕与镇国公还有些事情要说。”
沈鸣黎神色微变,最后瞪了眼穆庭蔚,一甩袖子退出开元殿。
赵旭从位子上跑下来“怎么样怎么样,沈鸣黎私铸铜钱一事可有眉目”
穆庭蔚默了片刻,摇头“江宇抓得那些人全都自尽了,线索也断了。”
“沈鸣黎果然是个老狐狸”赵旭叹了口气。
穆庭蔚瞥眼看到龙案前的汤药,问他“陛下身子如何了”
说起这个赵旭有些泄气“还是老样子,跑不得,怒不得,累不得,我都习惯了。不过镇国公介绍的那个苏神医,确实比宫里的庸医们好多了,朕觉得精神比以前好些。”
穆庭蔚点了点头,又嘱咐他“好好喝药,会好的。”
穆庭蔚从开元殿出来的时候,发现沈鸣黎没走,在汉白玉栏杆处站着,目光在看见他之后,便格外阴沉。
穆庭蔚视线在空中与他相撞,之后不以为然地兀自转身离去。
被他忽视,沈鸣黎气得咬牙切齿,紧随其后道“别以为陛下信任你,你又掌管着天下兵马,就可以为所欲为。穆庭蔚我告诉你,你若胆敢做出半分对陛下不利的事,我沈鸣黎第一个不饶你”
穆庭蔚停下来,淡淡看着他“与其在这儿怀疑我,不如想想怎么把你私铸铜钱的事情善后。”
“怎么,镇国公想往本官身上扣帽子”
“打着保护陛下的名义,你这个丞相大人做了多少好事沈大人在朝中门生无数,各处都是你的眼线,是在给本公施压,还是另有所图”
沈鸣黎一甩广袖,神色冷冷“本相不知你说什么”
穆庭蔚望着他,目含不屑“你为了一己之私,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简直白了那么多年书。若非看在你我往日情谊,沈大人以为我会留你到现在”
“往日情谊”沈鸣黎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唇角轻扯,“我与镇国公之间,还有什么往日情谊吗镇国公贵人多忘事,如今还能记得什么情谊,还真让本相觉得稀奇。”
穆庭蔚懒得理他,负手往前走。
“穆庭蔚”沈鸣黎在后面唤住他,气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看穆庭蔚驻足,他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却难掩此时的怒气,“若你还记得往日情谊,就该一辈子活在内疚与痛苦当中或者,当年你就该陪她一起去死”
穆庭蔚神色淡淡,觑他一眼便走,背后却突然传来一抹尖细的嗓音“镇国公留步。”
熟悉的声音引得穆庭蔚和沈鸣黎一起回头,便瞧见了常宁宫的掌事太监刘安。
刘安弓着腰,笑盈盈上前对着两人行了礼,之后对着穆庭蔚道“镇国公,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常宁宫。”
一旁的沈鸣黎唇角勾了勾,面露讥讽,摆出一副看大戏的表情。
穆庭蔚肃着脸,犀利的眸光扫过刘安,声音带着一抹凌厉与不容抗拒的威严“告诉你家主子,若她还想在这宫里长命百岁,最好老实待在常宁宫安分守己做她的太后娘娘”
刘安身形一顿,面色有些难看。
偏又不敢招惹这位手握重兵的镇国公半分,只能颤了颤嗓子,低低应诺。
穆庭蔚到底没去常宁宫见太后,大步出宫的时候沈鸣黎一直跟着,言语间皆是阴阳怪气“镇国公好生春风得意,独孤家的两个女儿,全栽在了你的手上。本官都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可惜她们全爱错了人,你穆庭蔚驰骋沙场,战功无数,看似英雄气概,却又哪里懂什么儿女情长她们对你再好,甚至送了命,也换不回你的半点怜惜。”
“你这种冷血无情之人,纵然驱除掳达,统一华夏,得万民敬仰,却一辈子不知情为何物活该孤苦一生,终身无嗣”
穆庭蔚沉着脸,停下来看着他“每次见我都是这些话,沈大人还真不嫌腻。我知道沈嫣之死令你心中不快,你尽管骂吧,我站在这儿听,而且保证不杀你。”
他语气平静,仿佛没受到他的半点影响。沈鸣黎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越发郁结,一双眼珠子死死瞪着他。
“不骂了”穆庭蔚嗤笑,“那沈大人慢走,本公先行一步。”
阔步出了宫门,他翻身上马,扬鞭驰骋,一口气冲出了帝京城外。
端坐马背上,他回头去看身后高高的城墙,想到当年蛮夷入境时,城楼上落下的森森白骨,静默片刻,继续策马前行。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去城外的竹苑,讨一分清净。
然而到了门口才猛然想起,如今尤氏住在这儿。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下马进去的时候,鞠嬷嬷恰巧出来,看见他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后上前行礼“公爷。”
“嗯。”他淡淡应着,翻身下马。
“她在做什么”他进去时,随口问鞠嬷嬷。
鞠嬷嬷回话“夫人性子安静,一来便拿着公爷的棋谱在看,倒是不怎么出声。”
说这话时,鞠嬷嬷心里有些忐忑。
镇国公并不喜欢别人碰他书架上的书,素来是他亲自打理,连她这个乳娘也动不得。
如今这位夫人一来就先把书架翻了一遍,她方才不好拦着,如今看到镇国公过来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公爷是否会为此动怒。
她小心翼翼去观察穆庭蔚的反应,他敛着眉心,神情肃穆,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跟夫人动了那书有关。
穆庭蔚在主屋前停下来,静静站在窗口向里面望。
尤旋翻找了好些棋谱,此时正一本正经地钻研着,很是投入。
她侧对着他,五官精致,皮肤姣好,时而蹙几下眉头,又时而露出喜悦之态,欢欢喜喜落下一子。
不知怎的,穆庭蔚又想到了刚刚沈鸣黎骂他的那番话。
“你这种冷血无情之人,纵然驱除掳达,统一华夏,得万民敬仰,却一辈子不知情为何物活该孤苦一生,终身无嗣”
他唇角轻扯,眸中闪过一抹荒唐。
失神间,他手掌拍打在窗台上,半开半掩的窗牖动了动,发出“吱扭”的声响。
尤旋闻声看过来,目光撞上了外面不知站了多久的穆庭蔚。
两人隔着窗子互望了一眼,穆庭蔚莫名生出偷窥被发现的窘迫感。
他敛了神色,从正门走进去。
看见他过来尤旋先是一愣,随后站起身来,忽而想到什么,眸中带了几分慌乱“元宵呢”
穆庭蔚回神,想到她的担忧,忙安慰道“你别急,元宵这会儿在镇国公府陪我母亲,不是要留宿那里。我既然答应了送他回来,自然不会食言。”
尤旋这才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穆老夫人把元宵给强留下来了。
“那公爷怎么过来了”她狐疑地看向穆庭蔚。
穆庭蔚被问的一噎,沉默须臾,忽而想到母亲的玉镯,从胸前掏出递了上去“这是母亲给未来儿媳的礼,托我带给你。”
那玉镯色泽圆润通透,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被人滋养的很是水灵,一看就知不是随意敷衍的。
尤旋双手接过来,微微颔首“谢老夫人。”
穆庭蔚看她一眼,道“我母亲性子温和,跟秦老夫人不一样。她既然送了你玉镯,便是认了你,不必太过担心。”
尤旋轻轻应着。
其实很担忧倒也不至于,不过想到之前秦老夫人那个婆婆,尤旋确实心里没底。
她来到大越之后虽然没见过秦延生的母亲,但她有原主的记忆,还在梦里看过那本书。自然晓得原主当初嫁给秦延生的一年里,与秦老夫人的婆媳关系不好。
原主虽然出身商户,但也是自幼被娇宠着长大的,没受过什么委屈。嫁去秦家后,秦老夫人嫌弃她大字不识,举止不雅,的确没少刁难她。
秦老夫人喜欢温柔可人,知书达礼的,原主的性子半分都入不了这位婆婆的眼。再加上秦延生从不踏足她的房间,秦老夫人对这个儿媳就愈加不满了。
倒是后来柳从依嫁给秦延生,颇得秦老夫人的欢心。
尤旋摇摇头,不愿去想这些。秦家的事,终究再与她没什么干系。
“公爷既然过来了,可要喝口茶”她收下镯子,抬眸询问。
穆庭蔚应了声,去里面她方才坐过的桌边坐下,觑一眼上面的棋局,还有几本堆得乱七八糟的书,略微怔了怔。
尤旋让茗儿去奉茶,之后跟着他过去,看见那书也有些囧,匆忙蹲下来收拾“我,刚刚找破局之法来着,一时有些投入,不是有意弄乱公爷的书。”
尤旋也是书之人,自然知道他可能不喜欢她把这些书搞乱。虽然没弄脏,但乱七八糟放着,的确不大雅观。
“无碍。”穆庭蔚说着,拿起一本随意翻了翻,又放下,“这几本的确对你精进棋艺有所帮助。你若平时无聊,可以随便翻看。上面有我的批注,不懂得可以问我。”
“谢公爷。”看他没生气,尤旋方才松了口气。
穆庭蔚扫了眼她下到一半的棋局“我来陪你练会儿。”
这自然是好的,不过尤旋有点困惑“公爷不忙吗”
“嗯。”他淡淡应着,也不多话。
茗儿奉了茶水过来,他呷上一口,捻起一颗白子接着她先前摆出来的阵型继续往前走。
尤旋捻起黑子,紧跟其后。
他全程看起来成竹在胸的样子,不过最后莫名其妙输给了尤旋。
穆庭蔚不是故意让她的,以至于他也有点意外,笑道“你棋艺确实不错,再来一局。”
半个时辰之后,穆庭蔚又输了。
赢了他尤旋心里舒畅,却并没多大快感,她把棋子捻进棋坛里,悠悠道“公爷心思不在这儿,还是不玩儿了吧。”
“抱歉。”穆庭蔚也发觉自己今日不在状态,索性起了身,“如果自己一个人闷得无聊,可以出去转转。想去城内市集上玩儿也无不可,只是要记得带上那三个侍女,她们身手不错,会保护好你的。”
尤旋觉得他今日情绪欠佳,说话也怪怪的。不过她还不至于好奇地去掺和他的事儿,只垂首应了声。
等他离开,尤旋一个人下棋也没了趣儿,想到穆庭蔚的话,便心血来潮在竹苑四周转转。
这宅子建于山脚下,环境优越,山水青秀,竹苑的东面是一大片翠竹林。
绿袖领着尤旋进了竹林,一边走一边为她解释“这翠竹林是我们公爷自己种的,公爷喜欢竹子,所以这宅子也题名为竹苑。公爷政务繁忙,只偶尔心情不畅时,会来此处小住。竹林里有石桌石凳,夫人日后若是闷了,可以去里面小坐烹茶。”
尤旋想着那样的意境,不由自主弯了弯唇角。
穆庭蔚这种杀伐果断,驰骋疆场的武人,没想到竟也喜欢这等风雅事,实在让人觉得稀奇。
不过也对,他本来就长相俊美,不是那等五大三粗的样子。
又往里面走了几步,蓝衫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对着尤旋拱手“夫人,公爷似乎在里面。公爷练剑不喜人打扰,我们还是晚些再来吧。”
尤旋还以为穆庭蔚已经走了,没想到居然还在。她闻此点了点头“也好。”
正要转身折回去,她身边的茗儿突然大叫一声“夫人,有蛇”
尤旋定睛看去,是一条竹叶青蛇,因为颜色与竹子相近,实在很难发觉。而那条蛇,此时就在尤旋几步之外。
茗儿吓得一个哆嗦,抱住了尤旋的胳膊。
下一刻,橙衣衫挥剑,将那条蛇斩成两段。
她出剑速度极快,尤旋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再定睛看时,橙衣一动不动在旁边站着,地上的蛇已经分成两段了。
“”尤旋看着那蛇,咽了咽口水,心道穆庭蔚给她的这些人,好像真是高手。
她默默把自己手里装着雄黄粉的药瓶子收回去,心中琢磨,那以后她这些个药瓶子岂不是用不上了
茗儿还使劲儿拽着尤旋的胳膊,闭着眼睛,吓得浑身哆嗦。
看她吓成这样,尤旋拍拍她的手,哄她“别怕,蛇已经死了。”
茗儿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两段蛇身上,说话时声音还带着颤“夫人最怕蛇的,今日怎么不怕了”
尤旋愣愣地,好一会儿磕磕巴巴接话;“怕,怕呀,刚刚我还没来得及害怕,这蛇就被橙衣给杀了。不过我现在突然觉得还挺后怕的,呼,要死了,好吓人”
她有些囧。
原主怕蛇,她给忘了。
茗儿倒是没怀疑,眼眶红红的,还依旧抱着尤旋的胳膊“奴,奴婢也好怕,奴婢不敢过去了怎么办”
她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前面那条死蛇,之后怕的再次闭上眼,说出来的话都带了哭腔。
穆庭蔚练剑时突然听到茗儿的叫声,赶过来时,就看见尤旋正一脸淡定地说自己怕蛇。
那样子,就像在说“你口渴吗”一般简单。
三个侍女懂规矩,垂着头不敢看她的脸,茗儿也闭着眼睛。是以大家都没注意到,尤旋脸上的表情其实很平静,目光还在大胆地打量地上那两段竹叶青蛇,似乎对它很感兴趣的样子。
穆庭蔚远远看着,眸中噙了一丝玩味。
他站了片刻,主动走过去,温声询问“怎么了”
尤旋把目光从那条蛇上收回来,垂下眼帘,头皮发麻,支支吾吾回答“这,林子里,有蛇。”
这会儿的样子,倒真是像怕极了的。
还挺会装。
穆庭蔚心中觉得好笑“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怕什么”
大越人擅长炼药制毒,什么毒虫蛇蚁没遇见过,尤旋并不知道怕蛇是什么样的,扫了眼旁边的茗儿,学她闭了眼睛,双唇颤抖两下“腿,腿软。”
穆庭蔚掀了掀眼皮,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搂住她的背,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双足离地的一瞬间,尤旋把眼睛睁开了,愕然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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