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知道沈月银不希望她们之间的关系暴露，这包厢附近都是同事，她怕两人的对话被听见，于是把她拉到餐厅外面。
日光穿过繁密的枝叶，破碎在地上，细碎的小叶榕的黄叶随着风吹落在人行道上，像是铺了一层粉。空气里是似有若无的暗香。
林熙把衣领拉高了些，鼻尖看起来有点红，皮肤有种透明的质感。
沈月银忽然很想摸一下她的脑袋。
她也的确这样做了。林熙却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短暂地轻轻躲了一下。
沈月银的手不尴不尬地停留在半空，片刻才收回。
“你手里拿的什么？”她轻轻问。
林熙拿起一看，这才想起，原来是刚刚程娅给她的名片。
沈月银显然注意到了，她不高兴道：“她给你这个做什么？”
林熙想了想：“工作上的事情有时候要联系，没什么的。”
她正准备把那名片放进自己包里，忽然一只手飞快地夺过那名片。
沈月银看了一眼，不悦道：“你们都不是一个部门的，哪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
她怎么连这都要管？林熙有点郁闷：“给我。”
沈月银不理她，手一扬，把那名片丢进垃圾桶。
结果风一吹，那卡片一歪，掉在了地上。林熙正准备去捡，忽然一个高跟鞋踩在上面。
林熙看着那乌黑的鞋印，有点无语。
一个名片而已，又不是丢了就没有别的联系方式了。
林熙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看着沈月银，看着那张她为之倾倒的脸。
看了无数次，她都看不腻。冰雪一样的气质，乌密的长发，眼神里带着一点高傲和自负，目下无尘的，任谁看了都无法忘掉。
林熙深呼吸一下，鼓起勇气说：“我们好好谈谈吧。”
“谈什么？”
林熙一瞬间想了很多。她们这样一直拖着，根本就是弄得双方身心俱疲。
“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沈月银呼吸一窒，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像是懵了一样。
其实她也想过要分开。她想的不是暂时，而是永远。她和林熙在一起从来都是秘密，假如就此终止，那么这秘密就永远都是秘密，不会有人知道。
她尝试了无数次，然而分手的话每次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两人的关系便一直这样奇怪。
她也有想过，最好林熙自己主动离开，然而每次她要远离自己时，把她拽回去的，又偏偏是自己。
她连想都不敢想，林熙有一天不要她了，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
她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从来都是干脆利落，不利于自己的从来都是快刀斩乱麻，可是到了林熙这，她却有些拖泥带水了。
她有些恼怒。对于她来说，就算分开，也应该由自己提出，然而她一直说不出口的话，居然被林熙那么轻易地说出了口。
林熙是不是已经不喜欢她了？沈月银心头一紧。
就在这时，林熙的手机响了起来。林熙掏出一看，立马挂了。
可惜，沈月银似乎还是看到屏幕的名字了。
没有特别的备注，名字大大方方写着：边若竹。
“你们还在联系？”她声音冷下来。
林熙默然不语。
沈月银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尖锐了，于是尽力放缓道：“我之前不是说了，以后都不准和她来往吗。你不是同意了吗，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林熙笑了：“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要求我，不和她联系？”
她这句话像滚烫的热油，沈月银努力平息的怒火，一下子又被浇的烧了起来。
她逼视着她：“你说呢。”
“林熙，你是不是对她还有点意思？”
林熙觉得好笑。沈月银一直误会了她们的关系，她以为边若竹曾经和她在一起过。沈月银有个毛病，就是以己度人。林熙心想，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不过她既然这么想误会，那就误会吧。
“我下午还要上班，这些琐事，晚上再说吧。”林熙转身走了。
沈月银头一次遭受这样的冷遇，整个人都有些无措。
沈月银想着，是不是该给林熙买点什么礼物。她茫然地从商场外圈逛到里面，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林熙喜欢什么东西。
忽然，身旁传来一声惊叫。
是两个高个男生，一惊一乍地高声讲话。
“哇，你也会出来买菜？”
“女票生气了呗。”
“买菜有什么用，你不应该买口红？”
“她要是真爱，就不会稀罕那些物质的东西，主要还是感情上的，就是让她高兴。比方说，她发脾气的时候，直接一个拥抱过去，就搞定了。”
“因为她要的不是你的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懂不懂？人家要的是你的态度，认错态度。”
“教你一招，人一不高兴，你就一个拥抱过去，然后对着耳朵悄悄表个白，所有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沈月银心头一动。
林熙回到家，微微睁大眼睛。
餐桌上摆着一个细口白瓷瓶，里面居然插了一朵半开的红玫瑰。
玫瑰旁，居然摆了一盘鱼。清蒸的鲈鱼，洒了姜丝葱花，问起来居然很香。厨房门推开，沈月银脖子上挂着一个围裙。
林熙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今天是她们在一起的纪念日，林熙没想到她还记得。说一点也不惊喜，肯定是假的。
“你不是问，要不要分开一段时间？”
沈月银拥住她，贴着林熙的耳畔吹气：“我不要。”
林熙心脏猛然缩紧了。
她松开手臂，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她的睫毛极长极密，眼珠极黑极亮，看着林熙的时候，神色极为专注，就像是全世界就看得见她一个人一般，林熙仅仅是被她看着，心跳就愈来愈快。
林熙仓促地避开她的眼神，怕自己又被她迷惑了。
“你脸好红，很热么？”
林熙条件反射地去摸脸，呐呐道：“有点。”
“热的话，就把衣服脱掉吧。”
她眼睛里含着一点笑，长眉微微一挑，居然有点不正经。
可是她的语气偏偏那么正常，林熙一面不可控制地想到一些害臊的事情，一面假装自己没有多想，把外套脱下来。
沈月银从来没有发现林熙那么诱人。
她似乎是有点不敢看她，睫毛低垂，不安地眨动，分明是不好意思，偏偏强作镇定。
林熙厚厚的外套褪去，内里是修身的高领毛衣。漂亮的天鹅颈被遮的严严实实，连锁骨都看不见。那么年轻的身体，非要套着这么老气横秋的毛衣……剥去了多好看。
沈月银有点心痒了。
算起来，她们已经好久没有做了。
之前，林熙总是拒绝，沈月银开始还有耐心，久了就觉得她矫情。
她听见自己说：“热的话，这件毛衣也脱掉吧。”
林熙猝然抬头，看见沈月银深深地看着她。她眼底看不清的神色，是她压抑着的遮盖着的欲望。
“我……不行。”林熙低下头。
忽然，她感觉沈月银的指尖抚上了脸颊。冰凉的指尖，带起一股冬日里触电的酥麻。
一股热意从脸颊一直烧到脖颈 ，星火燎原一般。
“我想你了。”沈月银把她推到沙发上，脸埋进她的脖颈，凑近她耳畔悄悄说。
语气居然有些抱怨般的不满：“都这么久了，林熙，你可真能忍。”
说完，林熙感觉耳垂一热。沈月银含住她耳垂，吮了吮，又轻轻一咬。
“嗯……”
林熙忍不住轻轻□□一声。
“真好听，多叫几声。”
林熙咬住唇，尽力不发出声音，可是对方的动作却更加恶劣了。
“已经很湿了呢。”
她带着些调笑的意味，有些得意地看着她：“想我，为什么不直说？”
她分不清自己是怎么软化的，也许是沈月银撩人的本事随着阅历又更进了一步？也许是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温情、暧昧感，导致她也难以忍受了？也许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过于专注，以至于看起来都有些深情的错觉了？
林熙忽然想起来，她们为什么那么久都没真正的断了。
每当自己以为，下一秒就能彻底把她从自己脑子里删除时，沈月银都会敏锐地察觉到，然后再一次让她沉迷。
她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源源不断地把她所有的爱意全部吸走。她已经没有任何喜欢别人的能力了。
早上，林熙给花换了水，忽然觉得她们也是有希望的。
只要还有感情，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呢。
林熙看着那花，花瓣微微打卷，开的很好。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好奇地问：
“你怎么知道昨天是……”
“什么？”沈月银脸上写满了茫然：“昨天是什么节日吗，情人节？”
“不，没事。”林熙脸色有点白。
昨天是她们的纪念日。
或者说，属于林熙一个人的纪念日。
沈月银不知道，林熙有个小本子，她读高中的时候买的。用来记录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说，沈月银什么时候对她笑了，什么时候第一次牵她的手，以及，什么时候第一次亲她。林熙把每个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天，对于沈月银来说，是一个普通的有点冷有点干燥的秋天，但对于林熙来说，是她第一次吻她的日子，是她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她当然不该指望沈月银也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沈月银有时候，容易给自己一种错觉，那就是她们两人，用情都是一样深的。
可惜错觉就是错觉。
她感觉眼睛有点酸涩，视线有片刻的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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