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认识现在的我吗
接了代言,再准备接个新戏,还有个真人秀挂着,司少流发现自己告别了咸鱼生活,又开始忙起来了。忙起来的同时,告别了的热搜也重新翻滚起他的名字。
《贵妃醉酒》要通过优美的动作和华美的唱词、曲调,来表达杨贵妃由期盼到失望,又在失望中转为怨恨的复杂心情。
杨贵妃的醉要醉的美丽,要娇柔也要端庄。姿态要曼妙,歌舞要合拍,重点就在美感和戏曲里表达的杨贵妃是宫廷里被压迫的女性,表现的是她内心的感情,通过的舞蹈词曲表达出来。
司少流签了代言合同,就在家练了一天的戏,第二天就去面试。司少流觉得自己光唱可能拼不过那些小年轻,索性拿了把扇子放飞自我,佛系表演。
高尧和李导商量好,司少流偷偷到试镜房间去,怕传出去又是一个热搜。圈子里多少导演抢着要司少流。全圈子,不是没有比司少流的演技更好的,但是像司少流这样,演技好流量巨大的艺人却是少之又少。
李导也非常想请司少流来,哪怕是一个路人他这电影票房就已经有保障了。可司少流要榭梦,李导也非常纠结。
司少流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该试镜的人都试完了,大概名单都定下来了。司少流最后一个上台,台下坐了一溜人,从左往右分别是编剧,导演,投资人。投资人姓杨名奕。
司少流就知道他会来,他上台鞠了一躬,全然不将自己当个影帝看:“司少流,试镜的角色是榭梦。”
他鞠躬再直起身体,身体直起来的那一刻他浑身上下的气质全都变了。从小学习演旦角的人身上的气质和一般男人是不一样的,有一些小动作小习惯就刻在骨子里,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
司少流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软”了下来,但又有一股劲儿撑着他的脊梁,。他捏着扇子慢走了两步,捏扇子的手的小指头自然的翘起,不是故意捏个兰花,而是给人感觉这是这样的就是理所当然的柔美的兰花一样的手指。
他一举一动都有一股子曼妙的仪态在。他没有唱也没有做高难度的动作,就是慢悠悠的走了两步,就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榭梦的镜头都不太好在无实物的情况下表演出来,之前来面试的学生都是直接演了一段《贵妃醉酒》。但司少流不,他在做一个平常自己在家的榭梦。
李导不由挺直了背,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司少流就这么几个动作就让觉得他就是榭梦,榭梦就是这样的,脚步很轻,拿扇子的时候手指自然的翘起,甚至气质就该是这样的。上台的时候风情万种,下台的时候冷淡清静。
他随便踢了一下腿,高抬过头顶,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想怎么折就怎么折。他不上戏,就是在家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无意识的动一动,他张口吊嗓子,并不如何用力如何高昂,气息平稳绵长,尽显高深功力。他一转扇似是提起一个洒水壶走出屋子到院子里,洒水在花草上,一路上嗓子声音越来越高一刻未停。
别说其他人了,高尧都看呆了,生怕司少流一个不小心就没气了,唱断了。乖乖,这肺活量,这气息,太稳了。
手一停,他的声音也立即停落下来,转身回屋,指尖勾住洒水壶的一刻,他的调子开始往低缓处转。他慢慢走过的每一步都似是压在节拍上,不多不分不少一分。
恰是该进门时,他忽而回头,这一刻所有人才看到了他的眼睛,波光潋滟里是黑夜般的沉静。他望着谁?可是有人在门外喊了一声榭先生。
他放下洒水壶,三步两转间他又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是那个眉目安然的榭梦,而是杨玉环,深宫之中苦闷醉酒失望幽怨的杨玉环。是那一句“春风拂槛露华浓”里的绝代佳人。
杨奕望着,下意识便觉得他能明白台上的这个人现在需要什么。于是他突然起身上前送上一个纸杯。
“杨玉环”望着他,似乎是醉了,细碎的脚步摇摇晃晃的,他来到他的面前启纯咬住纸杯,反过身,慢慢的慢慢的折下腰,是一个卧鱼。
杨奕低头看着他,杨贵妃将酒一饮而尽,他回身的时候露出半张侧脸,在迷蒙的醉意里望了杨奕一眼。杨奕以为他会将杯子放回来,却见他如踏莲花步步远离,他回到台中心,双手展开一圈一圈在台上转起来。
杨奕看着他,似乎看到华丽的裙摆飞扬展开,裙摆上刺绣精致色彩鲜艳。一层层展开一圈圈飞起,衣袖飞扬里迷花了人眼,好若一场盛世美梦,繁花景。
杨奕下意识的伸出手去,然后他遇见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水波潋滟欲语还休,似是带了无数的说不得,含了说不明的怨和苦。那不是司少流,是杨玉环。可明明,他就是司少流。
杨玉环醉了,醉得不辨路途不明身边是何人了。他醉倒在台上,他的眼睛望着台边的杨奕。
李导下意识拍手站起来喝彩叫好:“好!”
吼完以后他反应过来,他不是在戏园子里看戏。但是一转头发现身边的人几乎都在鼓掌,高尧已经把手都给拍红了。司少流拍拍衣服站起来,露出一个笑来:“那李导,你看我演榭梦行不?”
“行!”李导立马拍板。
编剧也在旁边连连点头:“司影帝果然名不虚传。看到了你我就好像看到了榭梦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他就应该是这样的,我想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看着台下醉生梦死的人的。他在戏里,可他是清醒的。
他最后死在大烟的手上,不是太糊涂,而是看得太明白就厌倦了。他是平和的,安静的。生生死死都静静的,所有关于他个人的情绪都是淡的。只有唱戏的时候,他活在别人的故事里,所以他的喜怒哀乐都会通过戏曲呈现。”她最后感叹道,“回眸一笑真的是太美太惊艳了。导演我想改剧本。”
导演问司少流,开玩笑似的道:“司老师,你看方便多加几场戏不。”
“您是老大,您要什么样的我就改怎么演。”司少流笑道,“不过我可得事先说好,我这么演不是我秀演技,而是因为太久没唱戏了,老胳膊老腿实在撑不住。我就练了一天半,真跳起来肯定不如戏曲学院里一直学一直跳的学生。”
导演道:“他们会唱戏,却演不出榭梦的“靡”来。榭梦这个人太复杂了是特殊时代特有的人,我们都只能靠幻想靠猜,可你就好像真的见过似的。太像了。”
司少流心道他是真的见过,活生生的角儿。他跟着还未成角儿的娃娃们一道在班子里学戏。他年纪是最大的,骨头也硬,天生没运动细胞,班主看到他就叹气。多好的一张脸,怎么偏生没天分。后来他不叹了,因为他收了个天生该唱戏的苗子。司少流亲眼见着他如何成为一代名角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之后的事情就是高尧的了。司少流只管到时间了进组,演戏。
他躲到卫生间里点了根烟,不一会儿杨奕就跟了过来。
司少流自认为很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小叔。”
杨奕低低答应了一声,他伸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司少流的手长也白,但他指骨小,看着只是精致和秀气。不像杨奕。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司少流讶异,他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你也会去抽烟?”
杨奕就着司少流的手抽出一根烟,将烟衔在嘴里。司少流手指夹着烟抽了一口,他就凑上去将两根烟碰在一起用力的吸了一口,烟的顶端明明灭灭火星闪烁两下终于点起。
杨奕将烟吐出来,道:“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唱戏。我记得你以前别说高抬腿,九十度都拉不开,一压腿就喊痛。可见人都是会变的。学唱戏的时候很难吧?不知道你该有多疼多苦。”
司少流被杨奕不经意间撩了一把,一不小心又让他掌握了先机,抢他台词。他就着垃圾桶弹了弹烟灰,掩饰自己一瞬间的不自然。
“也还好,过去了也就那样。”他装作无所谓,其实那个时候是真的很疼,砖头压在腿上,一个人叉着腿疼的龇牙咧嘴。但能怎么办呢,自己选得路哭着也得走下去。说得好像痛了不愿意了就有人就能拉他走似的。
“我挺佩服你的。我就说了个名字你就真的来了。我吧,也就想给你看看,切切实实的让你看看。杨槊,你认识现在的我吗?”
司少流抱着手臂,眉骨处压着一道阴影,“我们分开近百年。司远照早在几十年前就不见了。我不管你是一时兴起想补偿了,还是来抒发你那无处安放的长辈爱了。我就要你看看我,我还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吗?”
杨奕觉得心口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随后整颗心脏都开始密密麻麻的疼。他紧抿着嘴唇,好半晌才开口:“蒋择庭要了高尧的联系方式,问了高尧才知道你拍的是哪部戏的。”
司少流刚刚那么一点点的伤感全被杨奕一句话搞得烟消云散。他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他们俩说的是同一件事情不。杨奕这抓的什么重点,就这抓重点的能力怎么让杨氏做大成现在这个庞然巨物的。准备好好跟他谈谈的自己一定是脑子抽抽了。
司少流无意义的笑了一声:“行吧。那我回去先将透露情报的经纪人的嘴给缝了。”
说着他摁灭了烟丢进垃圾桶里,杨奕挡在门口:“等等。少流,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司少流看了一眼被堵的严严实实的门,觉得要是后头突然来一个人看他们拉拉扯扯那影响也太不好了。他站定,点了点头:“那你说。麻烦一次性说完。”
杨奕前进了一步,让出厕所的门,他低着头,轻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是以前的司远照了,可我也不是从前的杨槊了。你千难万难的走过来,你成了现在的你。我是没有资格再去多谈其他,可照照,我可以去学的。我不多求,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现在的我认识现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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