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为偏殿，药堂在正殿。”
白发剑者飞快的挣脱小姑姑的怀抱，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
耳朵尖尖红的快要滴血，把阿锦和西门吹雪远远的抛在身后。
阿锦和西门吹雪走在后面看着剑者的背影，颇有些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刚刚快哭的时候还好好的，安慰完了反倒反应过来害羞了。
“……”
直到众人行至正殿，入目的景象却让人无比震撼。
至少有三人高的丹炉被地下引上来的地火烧的通红，有许多的人，虽然大多数都身披鳞爪——姑且将他们称为人，不断的往被引上来的地火中填充颜色各异的矿石。
还有一部分向丹炉中运输各种各样的药材。
他们的到来让那些人都吓了一跳，慌乱的抛下手中的药材和矿石，四处逃散。
陆小凤上前一步，抓住了一个脸上生有鳞片的人，那个人确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嗷的嚎叫了一声，挥手打开了陆小凤的手，连滚带爬的离去。
陆小凤:“……”他有那么可怕吗？
阿锦叹了一口气，“不要勉强他们了，他们很怕我们。”
她的话音刚落，旧件单炉后面露出小半张脸来，是个很年幼的孩子。
“是……是城主大人吗？”
他怯怯地看着他们，见到他们看过去，又害怕得缩了回去。
玉罗刹一挑眉，抬手一翻，陆小凤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孩子便到了玉罗刹手上。
小孩子被火熏黑的脸上看不清具体表情，但是一双大眼睛里晕满了泪珠子，啪嗒啪嗒滚落在地上，在脸上留下了两条白印子。
玉罗刹嫌弃的皱了皱眉，一甩手扔到了陆小凤怀里。
陆小凤手忙脚乱的抱着那小孩儿，无意中瞅到他手臂上浅蓝色的鳞片。
那孩子像是被刺到一般缩了缩手。
叶孤城皱着眉，“你是白云城的人？”
小孩儿点了点头，陆小凤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白云城主？”
小孩儿看了看叶孤城，怯生生的道:“城主出行的时候，我随爹爹远远的见过一眼，就像神仙一样好看。”
“后来……后来爹爹就去被抓走了，阿宝，阿宝去找爹爹，就被一起抓走了……”
“他们喂阿宝吃很苦的药，还打阿宝……”
陆小凤皱起了眉头，“那你爹呢？”
他这一句话像是□□一般，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爹爹变成了怪物，想咬阿宝，被那些人打死了。”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但是亦能听到，能感受到那孩子的恐惧，“这些人……”
阿锦面露不忍，道:“都是被他们抓来试药的。”
剑者一怔，莫名的想到了柳昭和满脸诡异纹路的模样。
[我柳昭和自认安分守己，从未戕害他人，凭什么你们柳家自己造下的孽，却要我来承担这恶果？！]
[你学的那些天下苍生，学的那些大善唯心，怎么就不救救我呢？]
“那柳昭和他……”
阿锦颜色也有一些复杂:“他……大概也是被抓去试药的吧。”
“他们……他们这样做也只是想变回正常人。”
陆小凤气的踩碎了脚下的石板。
“就没有人阻止他们吗？”
阿锦冷笑一声，“怎么没有？他们一开始只是用一些动物试药，后来不满足于此，又对柳家下层的人下手，被发现就肆无忌惮，理直气壮地从柳家要人。”
“虽然另有计划，但是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迂腐古板的族老们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同意，更何况他们还将手伸向了柳家的核心成员，”
阿锦说到这里看了剑者一眼，“那时候折霜才五岁，若不是发现的及时……但是当时也太迟了，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折霜那时候一直在发烧，不得已，族长出手抹去了他五岁前的记忆。”
“族老们大发雷霆，双方为此还打过一段时间。”
“后来两家都损失惨重，那些人又尝到了用人试药的甜头，便转头向那些普通人下手，事不关己，况且双方交手损失实在是太大……族老们，便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虽然如此，但双方也算是断绝了来往，他们的行踪本就诡秘，每一次我赶到，他们早就掳了人撤退，只剩下断壁残垣。”
“这些人聪明的很，从来只是找那些隐秘偏远的小山村，每一次下手，便不会留下活口，根本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所以，柳昭和带着溟渊的人找上柳家时，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从那种地方逃出来。”
“……”
花满楼长叹一声，“也是一位可怜人啊。”
陆小凤沉默了一瞬，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阿锦眨了眨眼，强笑道:“这件事情纠缠了几百年，早就说不清谁对谁错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弥补了。”
她说完这话，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向她疾射而来。
小姑娘顿时足下生风向后一撤，扭腰一翻，躲过了那向她飞来的东西。
回头一看，却是一排柳叶镖。
“尽力弥补？好一个尽力弥补！”
阿锦吓了一跳，喝斥道:“什么人？滚出来！”
只见柳昭和从另一侧的偏殿中飞来，他轻飘飘的落在一根柱子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
黑衣的刺客首领弹了弹不见有灰的衣袖，“请问柳三庄主，要如何弥补我们呢？”
他这话是对着阿锦说的，但是却看着沉默在一旁的折霜剑者。
众人顿时如临大敌。
阿锦瞪着他，“你竟然偷听我们说话！”而后又冷笑:“便是要弥补，也轮不到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怪物。”
柳昭和却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是抬手摸了摸那张又被他覆在脸上的阴阳面具。
那双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白发剑者，一寸一寸的扫过他，在看到剑者腰上别着的那把剑后，满意的眯了眯眼。
“过来。”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柳折霜说的。
剑者兀自沉默着，自从阿锦说他们只是想要变成正常人，他就陷入了沉默。
阿锦两步走过去将人护在身后，西门吹雪默默地拔了剑，叶孤城看了西门吹雪一眼，也拔了剑。
陆小凤反手将怀里睡着的小孩塞给花满楼，也走到了前面。
宫九却饶有兴味的走到花满楼跟前，戳了戳那孩子的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行人都紧张地盯着刺客首领，剑者却轻轻地推开了护在他身前的小姑娘。
“大侄子！”
剑者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刺客首领，脸色十分复杂。
柳昭和从石柱上飞下来，在剑者面前站定。
白发剑者抬手摘下了刺客首领脸上的面具。
果然。
那血红的纹路蔓延的更盛，几乎覆盖了他整个脸，顺着脖子向下延伸。
根本看不见当初俊逸的模样。
刺客首领应该就是当初被抓走的柳家人……那时候他才五岁，柳昭和，应该比他更小一点吧？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这样的炼狱里。
刺客首领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抬手遮住了剑者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丑陋不堪的样子。
“我被他们抓过来的时候，真的很害怕，他们拿我试药，用鞭子抽我，无论我怎么哭，怎么求饶，他们都不放过我……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哭，不是你求就能求来的。”
“试药真的很疼，浑身都好像被火烧着，被人看着，想死都死不了。”
“可是我一想到你，一想到要去见你，无论他们怎么欺负我，无论有多疼，都没有关系了。”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踩着他们的尸体，去找你。”
“我的……神仙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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