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天地间,那道沧桑的声音再度响起:“若是求仙目的无法达成,你该如何自处?”
“无路可走,唯有求仙!”
话音刚落,天地骤变,风沙卷起,呜咽作响,眼前景象再度转变。
闲云孤鹤,殿宇高耸,一顶古钟夹于两岸山壁之间,遥遥看去,古钟隔断山涧流溪,卡死在峡谷上空。
“一炷香的时间,击响古钟,登上峰顶。”
沧桑声音说完,随之而来的是一枝香,端端正正插在他面前,香烟袅袅。
时间虽过去很久,但风长安分明记得,当年道心询问后,迎来的是一场不限时间的登山。
当年的他,还只是个普通人,足足登了七天,磨破手掌,磨穿鞋底,期间从羊肠小道落下去好几次,才艰难登到山顶。
而这次,难度系数明显增加,这是他心境强大许多的缘故?
风长安垂眸思量片刻,快步来到古钟下。
古钟悬空,遮挡阳光,有水至崖边淌落古钟上,顺着古钟滴落峡谷,致使地面潮湿生藓,湿气极重。
风长安在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就连灌木也是小小一丛,做成钟棰击钟,明显不现实。
“宿主?”081忽然出声,“试试地上的石头。”
“不行。”风长安目测了下高度,“太高了。”
清冽的水滴在钟缘晃动了几下,砸落在风长安眉心,顺眉骨往下滑。
风长安抬腕正要擦去水滴,动作却明显一顿。
停顿片刻,他擦去水滴,轻声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水。”
081困惑道:“水?水能做什么?”
香已经烧了三分之一,得抓紧时间了。
风长安没有答话,快速退回原地,助跑跳高,伸手抓住凸出的石壁菱角,稳住身形后,左手抽出弯刀,右臂用力一撑,双脚登壁,攀上头顶伸出的树枝枝丫。
树枝枝丫不堪重负,发出脆弱的咔嚓声。
火石电光间,风长安将弯刀砍入石壁,再度借力,跃到下一个落脚点。
石壁陡峭,借力点少,又有水流,湿滑异常,攀爬格外费力。
香燃了三分之二时,风长安终于攀上峰顶。
他本来可以更快,但双手受伤严重,剧痛无比,光是攀爬就费了好大一番力,实在无法提高速度。
峰顶高出其他山峰一大截,立于峰顶,山岳尽收眼底,宏大殿宇隐藏于葱郁山间,有奔腾不息的河流穿过,勾勒出一副浩荡的山河图。
山风呼啸,将他衣服吹鼓,风长安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他立在崖边,张臂迎接扑面而来的清冽山风。
山风有些甜,有些涩,像初春新生的嫩芽。
“宿主,你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
081提高声音,在猎猎山风中,按捺不住的追问。
风长安望向从乱石嶙峋中流下的流溪,顺着溪流往水声轰鸣之地爬去:“山顶蓄水,水做钟棰,如何?”
“水流太小,恐不现实。”
山涧之水,流至崖边,分散成细小分支,顺着古钟流淌到崖底,虽不竭,可也不大,其力量无法敲响古钟。
“我说过了,山顶蓄水。”
081:“嗯?”
行至溪流尽头,果然见一瀑布飞流直下,其下汇成水潭,溪流便是从乱石围做的水潭淌出,一路温和的往下流。
风长安逐步找到薄弱点,先用弯刀撬掉周围泥巴,再将弯刀卡在底端,撬开这些石头。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数道清澈碧水皆破口而出,轰隆一声,水流猛烈,冲垮围堤,浩浩荡荡的汇入溪流!
“铛一一”
古钟鸣响,鼓声悠远浑厚,经久不息,响彻云霄!
清冽水花四溅,从古钟顶飞溅至空中,密密匝匝落下,打湿刚好燃完的香。
沧桑的声音在此时破云而出:
“佛说世间百态,众生皆苦,何解?”
清冽水花溅在脸上,风长安闭目沉心。
山风呼啸,水声轰鸣,钟鼓悠远,刹那间,天地之渺小,伸手可触碰。
风长安猛地睁开眼:“强者自渡天渡之,圣者渡人自渡之。”
“你是否问心无愧?”
风长安:“无愧。”
“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人,无愧于心?”
“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人字卡在喉咙里,涩得很。
风长慢慢握紧拳,鲜红的血液顺着掌纹淌下,他咬住下唇,垂下头。
“有愧于人。”
地面倏忽裂开,森然白骨从地下爬起,带血手骨你争我抢的抓住他手脚身躯,要把他往地下拖。
白骨下颔骨一张一合,满是怨恨:“你害死了我们,你有愧于我们,你得下地狱来偿还我们!”
烈火熊熊,惨叫声不绝于耳,风长安神情有些恍惚,任由他们把自己往地下拖。
081本以为他已经摆脱当年阴影了,那知他根本就没走出来。
当即气得火烧眉毛,恨不得从他身上蹦出来,化作人,一巴掌扇醒!
“愧个屁!愧你妹!关你屁事!你给本系统醒醒!”
风长安听不到081急得跳墙的声音,他只看见眼前有人拉着他衣角,眼里流出血泪,绝望的呢喃:
“你不是大名鼎鼎的空怀长老吗?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们……”
风长安,道号空怀,清韵宗上一届核心长老。
风长安呆滞的看着那只拉着他的血手,上面爬满蠕动的黑色蛆虫,他想说些什么,张开就是一口血。
慢慢的,他感觉窒息感涌上心头,他有些无法呼吸。
“醒醒啊!”081眼见他要被活埋,急中生智,“本系统电你了!”
一阵电流从心口窜到四肢百骸,风长安顿时被电醒。
他已被拉扯到只剩半个头在外面,不知道是不是本能的求生欲,他血淋淋的手死死扣住头顶乱石,本就受伤严重、骨头都差点断裂的手指被扣的指甲都尽断,指头血肉模糊。
风长安眼眶发红,情绪崩溃,被冷汗浸湿的鬓发贴在两颊,狼狈至极。
是,我是有愧于你们!
但我无愧于心,凭什么下来陪你们!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令血液沸腾,焦灼成怒火,自心底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
“轰隆!”一声,天崩地裂,天空东南角破出个大洞,一头黑磷九头蛇飞扑而来!
风长安强行被定在裂缝里,狰狞的九头蛇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 。
九头蛇倏忽而至,穿过他身体,消失了。
天际出现一线金光,羽扇般铺满天空,璀璨无比。
沧桑之音道:“风长安,今十四,水木双灵根,资质中上乘,心性上乘,悟性上乘,过。”
眼前景物泯灭成灰,沧桑的声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缥缈如烟。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仙途漫漫,此话,望汝谨记于心。”
沧桑的声音带着千钧之力,看似轻飘飘,却狠狠烙在风长安心底,难以抹去。
场景转变,山岚深浓,回到登天梯。
青年负手而立,手中银戬笔直凌厉:“请。”
风长安定下了定紊乱的心神,笑道:“多谢前辈。”迈步踏上石门后的第一步阶梯。
“短短几息就过了,好厉害!”
“他怎么过的?前面那么多人都没过,他这种……嗯,看起来身体不好的人……”
“所以那道石门到底考得什么东西?是不是体质越弱出的题就越简单?”
“应该是幻境之类的考核,就是不知道考的什么。”
众人站在登天梯上窃窃私语,回想着刚才那一幕。
“他怎么可能过了……”蓝衣少年死死盯着风长安的背影,手攥在衣袖里微微发颤。
他做梦也想不得风长安过了,他以为,风长安会被青年一枪扫下。
所有人都可能过,就风长安不可能,他那么歹毒,又那么咄咄逼人,病殃殃的,怎么可能过?
清韵宗怎么可能会收他这种人!
风长安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继续往上爬,他手上的血还在流,大滴大滴的流了一路,血红的让人心惊。
081担心道:“刚才在幻境里,你没事吧?”
“没事,幸好你把我电醒了,不然就要被打下登天梯了。”
“打下没事,大不了下次再来就是,本系统这是怕你出事。你若出事,本系统还不得哭晕在墙角。”
风长安:“三百二十年的情意居然只值得你哭晕在墙角?”
081:“要不然呢?”
“给我殉葬。”
081:“醒醒,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爬到第五步阶梯时,青年叫住他:“登顶后,找周围的执事弟子,他们会给你包扎伤口。”
青年薄情,却意外温暖。
风长安脚步微顿,转身笑道:“多谢前辈!”
他苍白的脸上总算浮现点活人的气息,笑容灿烂,带着少年的朝气。
青年面无表情的把银戬往地上一杵:“不客气,下一个。”
蓝衣少年似乎没有听到青年的话,依然在原地自言自语:“他双手皆伤,身体看起来也不好,分明是……分明是有人在后面放了水……”
修士听觉何等敏捷,蓝衣少年低声念叨的话,全入了青年耳朵。
青年眉头狠狠皱起,面如寒冰:“下一个!”
蓝衣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动作。
“叫你呢!”身后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蓝衣少年如梦初醒,赶紧上前一步。
既然他那个病秧子能过,那就证明清韵宗考核不严,我也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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