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莲花坞离开时,江枫眠一再挽留,皆被晓星尘温和且坚定的拒绝了。
“叨扰了这些日子,已经很是过意不去。”晓星尘道:“如今薛洋毒性暂被压制,另寻它处再慢慢解毒便可,也不必在此多有劳烦。”
见晓星尘去意已决,江枫眠也不好多强加劝留,只得遗憾道:“既然如此,江某便不强行留客了。”拱手道:“道长,薛公子,此次一别,二位珍重。”
晓星尘掬身还了一礼后,带着薛洋转身上了木船。
江枫眠目送小船划出湖面,飘向远方。站在身后的一名弟子不解道:“师父,您为何对这位晓星尘道长格外客气?”听闻人家要走,还满心的遗憾。虽然莲花坞素来好客倒也没错。
江枫眠道:“这位晓星尘道长可不是普通的修士,三年前的凤栖山夜猎一战成名后,从此江湖便送他‘明月清风晓星尘’的雅称。此人心性高洁,至纯至善,他人虽不在百家之中,精湛的剑术却名列百家前茅。”说到这里,不免叹息道:“本想着借此次机会与他结识,若能招揽便是最好不过……”
只是晓星尘此人并不愿参与仙门百家之事,看来他与莲花坞的缘分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坐在稳稳前行的船边,薛洋弯腰将手伸进水里划了划,听着耳边传来的“哗哗”水声、细微风声,心情一阵大好。
侧耳聆听了片刻,意识到晓星尘此刻应是坐在船中闭眼休憩,薛洋悄悄在手心鞠了些清水,猛地朝后面那人浇了过去。成线的水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悠扬的弧度,折射着潋滟的光芒落在了晓星尘脸上。
晓星尘不作防被泼了一脸,睁眼时清浅的眸子里有着些许无奈。
“薛洋!”晓星尘摇了摇头,刚从袖袋里掏出手帕,就见薛洋侧身过来将手帕一把夺走,动作却很是温柔地替他将脸上的水珠一一擦拭干净。
等做完这一切,薛洋对晓星尘弯唇一笑,将手帕又塞回了他手中。
正在船头划桨的船夫瞧见了薛洋和晓星尘的互动,也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高兴道:“道长,这位小公子身中剧毒,还能这般豁达,着实不容易啊!”
听见别人夸赞薛洋,晓星尘心中竟觉喜悦,忍不住嘴角上扬道:“多谢谬赞。”
薛洋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听过夸奖,从来别人对他不是骂就是嘲讽,如今听这船夫夸他,心下才觉高兴,想着:你这老头倒很有眼见,话也说得讨人喜欢。耳边便传来晓星尘淡淡的道谢声,顿时有种“到手的糖又被别人拿走”的失落感,便摸着对方手心写到:他夸我,你道什么谢?
晓星尘笑道:“莫不是你想要亲自道谢?”
薛洋一听他这般反问,更是郁闷了。
也是,现在他口不能言,如何亲自道谢?难不成要走到船尾,在人家船夫的手心写下“谢谢”二字?
薛洋被晓星尘一语问到哑口无言,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便从衣襟内掏出一张符篆来,手指在上面快速划下几笔后,将符篆抛掷湖面。
符篆落在湖上,激起一阵水花四溅。晶莹剔透的水珠飞溅至半空之中,错落有序地排列成四个大字:多谢谬赞。停留了片刻后,水珠坠下再度落入了湖中,与湖水融为一体。
船夫被薛洋这一手给震住了,忍不住惊道:“厉害啊小公子,您这符用得可真是出神入化啊!”
晓星尘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听见晓星尘的笑声,薛洋拉过他的手写到:怎么样?
“很好。”晓星尘顺势夸道:“确实是出神入化。”
薛洋嘴角漾笑,眼底满是得意,继续写到:所以,你不必担忧,诸事我尚能应付。
晓星尘笑意微敛,略带诧异地看了薛洋一眼。
这几日在莲花坞时,不经意间听到有弟子偷偷议论,说岐山的温若寒似乎已经拿到了两块阴铁,正在大肆修炼傀儡。如今江湖盛传薛洋身上有一块阴铁和伏魔秘籍,并且来了莲花坞避难,因此有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地在莲花坞出现,只怕就是奔着薛洋身上的阴铁和秘籍来的。并且,宗主已经派人在莲花坞周边清理过一次,不想很快又有小批人士再度出现。
晓星尘自来不愿因自己之事连累他人,在听闻这些消息后,虽忧心薛洋现下的处境,但却执意要带他离开,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牵连了莲花坞。
“你都知道了?”晓星尘低声询问。
薛洋勾唇轻笑,心道,想他从小便在市井街头摸爬滚打着长大,别的本事没有,揣摩人心的本领却是无人能及。江湖人人都在传他这里藏有阴铁和伏魔秘籍,那些个名门正派平日里自诩正义,其实私底下谁不觊觎阴铁?谁不对伏魔秘籍垂涎三尺?还不得纷纷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来抢夺了好回去收为己用。
而晓星尘得知这样的消息,也必然会为他忧虑颇多。毕竟,和那些假冒伪善的仙门世家不一样,晓星尘这人,可是真正的心纯至善。
薛洋写到:仙门百家争抢阴铁,这可是空前盛世。
薛洋素来爱看热闹,如今自己就是这热闹的源头,走到哪都有好戏围绕,岂不是省了自己无聊的功夫。
晓星尘已然了解了薛洋的脾性,知道这些事对他根本就造不成任何困扰,相反会乐在其中,不由得心道,如今形势这般紧张,他却是半点不受影响,反而觉得有意思,这性子,当真是与常人截然不同。
一下了船,晓星尘与薛洋便知有人在暗处一路跟着。
晓星尘性情耿直,当下就想要将那些躲藏之人一一揪出来,薛洋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疾步往前走去,嘴角漾开一抹嗜血的笑。
等行了一段路程到达空旷无人之地后,薛洋才放开晓星尘的手,点了点头。
“诸位跟了一路,如今已到了这里,不如都现身说话吧!”晓星尘朗声道。
少时,陆陆续续有人从各处走了出来,皆都手持刀剑、面色警惕地看着晓星尘和薛洋。
“自出了莲花坞便一路跟随,”晓星尘道:“不知所为何事?”
来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让谁打这头阵更好。只见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一中年男人抢白道:“晓星尘道长,江湖上人称你为‘明月清风’,乃是赞你洁身自好品性纯善,如今你却与这薛洋搅和在一起,你可知他是谁?”
薛洋气息顿时沉了下来,眼底更是迸射出隐忍的杀机。
晓星尘扭头看了薛洋一眼,对那说话的男人轻轻一笑,道:“不如请阁下明言。”
那男人傲然抬脸,朝薛洋方向嗤之以鼻道:“他姓薛,乃邪道先祖薛重亥的后人,他身上藏着的是曾害人无数的不详邪物阴铁,还有修炼邪法的伏魔秘籍。这等邪物从来不被人所控,你若和他走到一起,小心迟早命丧在他手中。”
一语落下,薛洋勃然大怒,墨黑的眸子里蕴开一抹血红,手心一翻降灾便已握在了手中,摄人心魄的凌厉剑锋朝那人直指而去。
中年男人被迅速逼近的剑尖惊地不及闪避,正想着今日只怕要命丧在此,就听见“铛”地一响,从旁而来一柄长剑挡下了薛洋的剑。
“薛洋!”晓星尘手持霜华拦在了薛洋与那人中间,沉声道:“不可冲动。”
想来应是这人方才的一番话刺激到了薛洋,才令他变了脸色要痛下杀手。但无论如何对方罪不至死,晓星尘不愿薛洋手中落下人命。
薛洋自来便是一张嘴无人能敌,如今口不能言,被人这般当面羞辱落个下风也就算了,偏偏对方还说晓星尘会命丧他手,可不正说到了他心底的痛处上么。
薛洋刚才是下了杀心的,若不是晓星尘及时拦住,这人此刻恐怕已经去见阎罗王了。
“薛、薛洋,你果然不愧是魔头薛重亥的后人,你草菅人命凶残至极,”那人后退几步站到安全区域后,忙大喊:“大伙们都看到了,这薛洋仗着有晓星尘道长在,不但不肯交出阴铁和秘籍,反而要杀人灭口!”
“薛洋,交出阴铁和伏魔秘籍!”
“不交出阴铁和秘籍,今日休想从此地过去!”
“交出阴铁!交出秘籍!”
一群人纷纷举起刀剑高声喝道,所有人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薛洋嘴角笑意逐渐扩大,眼睛里透出带着兴味的血腥之光。
这么多人一起找死,还真是有意思的很啊!
此刻的薛洋已经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晓星尘在,只能听见耳边全是那些人吆喝着让他交出阴铁和秘籍的声音。这些声音从耳朵一直钻到了心底,激起了他强烈的弑杀欲。
手中的降灾感应到主人的情绪而微微波动发出剑鸣,薛洋眼底的杀气慢慢变得浓郁,强烈的戾气使得他整个眼眶充血般的泛红。
来人见势不好,想着干脆先下手为强,彼此打了个暗号后一起便薛洋冲了过去。
薛洋也懒得再忍,手握降灾直接跃进了战圈,剑风强劲丝毫不留余地,见人便直接下杀手。
晓星尘本在薛洋身侧替他挡下外人攻势,却见薛洋招招直指他人要害,完全一副不留活口的架势,边以拂尘扫退周遭围攻之人,边朝薛洋喊道:“薛洋,不可滥杀无辜!”
薛洋笑得肆无忌惮,根本就不管晓星尘喊了什么,击退两旁之人后手中长剑径直朝那最初喊话的男人刺了去。
剑锋破空而过,一个瞬息便已到了男人眼前,避无可避……
电闪雷鸣之间,薛洋脸上的笑容愕然收敛,整个人仿佛被震住了般木在原地,偏头朝向前方晓星尘所站的方向。
周围众人也都愣住了,惊讶地看着晓星尘单手握在了薛洋的剑刃上,鲜血如流水般滴落下来,浇红了脚下的一块草地。闪着寒芒的剑尖险险地停在了男人的胸口,再往前半寸就直入心脏了。
薛洋握剑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嘴唇微开似乎想说什么,好半晌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名字:“晓……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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