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少年倚靠在云渊身上, 眸中满含笑意, 手指缓缓在他颈间游移,眼看将要落于道袍的衣襟, 云渊却捉住他手指,凝声开口。
“多谢前辈抬爱,但晚辈对情爱之事并无兴趣, 还请前辈莫要怪罪。”
面对少年的引诱, 他神色淡漠冷然,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之气,起身将道袍拢好,全然不为所动, 仿佛眼中所映入的只是具皑皑的白骨。
少年挑挑眉, 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了勾引的意趣,有些兴味阑珊地说道“你待人总是如此冷漠”
这段时日,云渊都是独自在门外历练,在少年面前,他虽然一直彬彬有礼,但也仅限于对前辈的礼节, 若是少年想要与云渊有进一步接触,就总会被委婉地回绝。
平心而论,虽然道门与魔门关系紧张, 许多道修在遇见魔修时总是如临大敌, 但云渊却并不讨厌少年, 至少他从未被少年加害过,也未看过少年迫害他人,他没有要讨厌少年的理由。
但道魔终有别,他们两人选择的道路并不一致,道不同不相为谋,出于这个缘由,云渊并不想与少年有过深的交情。
至于少年想与他欢好的要求,云渊确实毫无兴趣,他不是避讳此事,只不过他一心修行,不愿耽于情欲,况且少年应当也仅仅是图他皮囊好看,没有任何真心,他实在没有理由答应。
“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答应我的。”
纪宁笑了笑,不再缠着云渊,转身离去,云渊总算独得清闲,立刻打坐修炼,吸收灵气,充实自己的修为。
如此数月过去,纪宁仍如影随形地跟着云渊,云渊对他的执着感到无奈,却也习惯了纪宁的存在,直到有一日,云渊在秘境中救下相识的同门,几人结伴而行,纪宁才不再那么光明正大地出现。
这不是纪宁怕了他们,他们一行人加起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后来云渊猜想,这可能是纪宁不想在他同门面前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这让云渊不由产生几分异样的感觉,因为他没想到纪宁竟然会为了他考虑。
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纪宁以退为进的手段,自己不能心软,因此面对只在晚上出现在他房中的少年,他依然对少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
之后的时日中,云渊发现少年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越来越少,直到这一晚,少年终于开始质问他。
“你待你的同门都很好,却为何偏偏只对我这般”少年冷冷看着他,问道。
这还是云渊头一次见到他露出冰冷之色,不由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后,才徐徐开口“他们乃是我同门,但前辈修为高深,无需晚辈照料。”
的确,他知道自己对待少年的态度要冷淡许多,这是他故意为之,让少年感受到差距,目的就是婉拒少年,想让他就此放弃自己。
他本是这般设想的,但此时看到少年失了笑意,不知为何,他却没有任何轻松之感。
魔修少年定定看了他一会,忽然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遍体流光的灵剑,说道。
“今日是你生辰,这是我送你的贺礼,它名唤缺月,并非是高阶灵剑,你无需担心会惹人猜忌。”
“它会于满月时散发光华,今夜恰逢月圆,正好浮现出此景观,你我可一同观赏。”他将灵剑递到云渊面前,说道,“现在我将它赠予你。”
云渊看着他手中的灵剑,目光中闪过复杂之色,最终还是缓缓摇头“多谢前辈心意,但晚辈并非剑修,此剑于我无用。”
“我知它无用,正是因为无用,我才要送你,因为它足够漂亮。”
纪宁道“正如我对你,并非是有所企图,我只是”
他望着云渊,忽然靠近过来,微微仰头,欲吻上云渊的唇,云渊躲闪不及,只能偏头避过,让纪宁的吻落在了他的脸侧。
云渊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之举,感受到纪宁柔软的唇瓣,他心弦微颤,一瞬间产生了一丝动摇,却还是很快垂下眼眸,将纪宁轻轻推开。
他的心湖中泛起层层涟漪,方才纪宁并未将剩下的话说完,不过他也知晓,纪宁应当只是想说要与他欢好一场,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若是寻常人,大概早就答应纪宁了,甚至就连云渊自己也动心了,然而正是如此,他才更不能答应纪宁。
他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百般回绝纪宁,竟是因为自己已经有所动摇,才下意识地故作冷淡,若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了一回,或许他以后就再也忘不了纪宁了。
这对他所追求的大道有害无益,况且纪宁看似对他温柔,但实际并非出于真心,不过就是在贪恋他的身体,他不能就这么陷进去。
“请恕我不能接受。”
他隐忍着真实的情绪,神色淡淡,将纪宁的手推了回去,既是在拒绝“缺月”,也是在拒绝纪宁。
“好。”
纪宁收回手,静静地注视他许久,又重复一声“好。”
他紧握灵剑,转身离开房间,云渊看着他的背影,不由产生了想要追上去的冲动,却生生按捺下来,默念清心咒语,强迫自己心无旁骛地修炼。
他以为魔修少年只是短暂离去,之后还会跟在他身后,可是第二天晚上,少年并未出现,接着是第二日、第三日
整整一年过去,云渊历练圆满,成功进入下个境界,回到净虚宫山门之中,少年始终再未出现。
坐在清冷的洞府中,云渊不可自抑地一遍遍回想起那晚少年的决绝之色,心中细密的疼痛不可断绝地绵延开来,却终是轻轻闭上双眼。
他不该再想他的。
经过此次历练,云渊回到净虚宫中继续闭关修炼,逐渐显露出绝世的天赋,修为一路突飞猛进,数年之后,他被三大殿的殿主之一收为亲传弟子,一跃成为净虚宫地位最高的弟子之一。
时值几个新的灵界出世,道门与魔门为争夺灵界的控制权,举办了宗门大比,大比地点就在净虚宫界内。
云渊作为亲传弟子之一,也要负责接待各大宗门的弟子,在接到任务时,他神色看似平静,但心中却不由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喜悦之情,因为或许在大比中,他能再次见到纪宁。
随后他果真见到了纪宁七情宗的宗主由净虚宫的殿主接待,其余弟子则由亲传弟子接引,在诸多的弟子中,云渊一眼就看到了少年,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纪宁竟然是七情宗的少宗主。
传闻七情宗的少宗主天赋极高,但行事神秘,几乎未曾露过真容,外界也不知他姓名,这还是他在公开场合第一次露面,顿时引起了诸多人的关注,纷纷望了过来。
在大比的严肃场合中,少年穿得十分庄重,一身玄色道袍利落严整,领口很高,衣袖很长,没有露出半寸肌肤,却依旧令云渊移不开视线,只感到少年比数年前更能吸引他的心神。
七情宗一众弟子有男有女,容貌无一不相当出色,他们环绕在少年周围,与少年恣意谈笑,当中甚至有不少公开对少年做出亲昵举动,显然少年在七情宗中极受欢迎,这当中甚至可能还有他的双修伴侣。
看到这一幕,云渊心中隐痛,而当他发现少年对待同门不冷不热,言语中也毫无暧昧之意,这些弟子对少年都是单相思时,他的心情却又瞬间转好,率领其他净虚宫弟子,上前迎接七情宗之人。
“在下天河殿云渊,前来迎接诸位道友入我净虚宫。”
云渊报上身份,引来七情宗弟子一阵侧目,打量起了这位在短短数年内就声名鹊起的道门天才,见他仪容俊美,气质出尘,都不由多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云渊啊”
纪宁看到云渊,仿佛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声调拉长,漂亮的脸上露出玩味之色。
忽然他轻轻一笑,眸光略过云渊,向他身后的净虚宫弟子扫去。
这些弟子修为远不及纪宁,与他四目相对时,无论男女,皆面上飞红,完全无法抵御他的魅力,只好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心脏怦怦直跳。
纪宁勾唇笑笑,径直走来,云渊见他与自己的距离原来越近,心中竟无端多出一丝希冀,可纪宁却直接无视了他,掠过他身旁,走到一位女弟子的面前。
女弟子还是少女之龄,容貌秀丽,见纪宁过来,她非常紧张又害羞,哪里想到纪宁会突然挑起她的下颌,还低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
少女哪见过这种阵仗,霎时羞红了一张俏脸,她知道纪宁此举轻浮,身份还是魔门弟子,可她心中却全然无法生出半分厌恶,期期艾艾半晌,求助地望着云渊“云师兄”
“请少宗主自重。”
云渊目露寒意,拦在少女身前,一把攥住纪宁的手腕,令净虚宫的同门一惊,没想到素日淡泊高远的云师兄竟会这般动怒。
以云师兄的性情,他原本绝不会对旁人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更何况对方还是七情宗的少宗主,纵使是那少宗主不对在先,云师兄本也不至如此,甚至还抓了对方的手腕,他就不怕惹恼对方吗
但七情宗的少宗主似乎脾气很好,一点也没生气,只是笑着抽出自己的手,还轻轻抚过云渊的脸,莞尔道。
“下回注意些,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
说罢,他也不管净虚宫的接引,带着七情宗的人扬长而去。
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实在算不上有礼,净虚宫弟子本该对他感到恼怒,但被他魅惑的功法所蛊惑,弟子们的火气都瞬间消了七八分,只剩下对云渊隐隐的担心,生怕被纪宁摸脸的云师兄会更加动怒,在大比前令两派产生龃龉。
可谁也没想到,被纪宁摸脸后,云渊不但表现得格外平静,甚至连刚才所表现出的一丝怒火都消失无踪了,对一众师弟师妹微微颔首,说道。
“我们再去迎接其他宗门的弟子。”
不愧是云师兄,果真以大局为重,刚才他那么生气,一定是因为要维护师妹吧
所有弟子不约而同地猜测着,却并未注意到云渊望着纪宁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丝怔忪,抬手抚摸了一下刚才被纪宁碰过的地方。
待到所有门派来齐,这一日也已到傍晚,所有人将会稍作调整,三日之后再正式进行大比。
自见过纪宁后,云渊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定,当所有门派来齐,他离去之后,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接待七情宗的山峰,甚至离纪宁所在的庭院也非常之近,已经能看到阁楼的轮廓。
想不到他已被纪宁影响到了这般地步,自纪宁出现后,他的心绪就全部在为他所左右
云渊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此时他足下像是生了根,久久地站了许久不去,最终他蓦然叹息一声,还是难得顺从自己的心意,向纪宁的庭院走去。
那便就只远远地望他一眼
他告诫自己,只看一眼便好,回去之后,就收了自己所有的绮念。
他该明白的,纪宁就是只对他的身体感兴趣,不过短短几年,再次重逢,他在纪宁心中就和其他人没了区别,甚至纪宁今日第一眼瞧上的还是他的师妹
尽管内心酸楚,云渊却依旧从容,面对七情宗的弟子,他也只是说有事要与他们的少宗主相商,现在想要见到少宗主一面。
“这怕是不太方便。”
站在庭院门口的七情宗女弟子美眸一转,如此说道“少宗主正和别人在里面。”
是和谁在里面他们在做什么
云渊还未来得及问出口,院内的屋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模样俊俏的魔修弟子就衣衫不整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云渊的瞳孔骤然一缩。
“唉”
可还未等他走进庭院,去质问纪宁,这弟子忽然长叹口气,脸上露出了郁闷的表情。
“怎么,少宗主又把您赶出来了”女修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娇笑着问道。
“是啊。”
魔修点了点头,瞧了云渊一眼,倒也没避讳他,郁卒地蹲坐在庭院的门口,和女修说道。
“小师弟真是软硬不吃,我这个师兄都这么没面子地自荐枕席了,他却还是不肯接纳我”
女修掩唇笑道“您又不是不知,少宗主向来不要任何人,他从不练双修之法的。”
纪宁从不与人双修
云渊闻言心中一震。
“这是为何”魔修好奇问道,“你是小师弟身边的近人,最了解他,你可知个中缘由”
“这”
女修欲言又止,似有若无看了云渊一眼,显然是不想将秘密透露给净虚宫的人,笑着问道“现下少宗主应当是清闲了,云道友可要我通传”
“多谢道友,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在身,便先告辞,之后再来寻少宗主。”
云渊转身离去,实则来到一大殿之内,捏碎悬在空中的某道符篆。
这是传讯符篆中的一种,被净虚宫的长老改动过,可与某处的景象相连,捏碎后可查看那处的影像与声音,是净虚宫为了防止魔门在山门中作乱而特制的。
这张符篆所连接的就是纪宁的庭院门口,空中霎时浮现出一团影像,显示出的是那两个七情宗的女修与弟子。
女修开口道“少宗主不与人双修,是因为他已有爱慕之人。”
“什”魔修霍然站了起来,又惊又怒地道,“你是说小师弟他那个畜生是谁待我去杀了他”
“我也不知,只知道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女修道“您可曾留心过少宗主洞府内摆放的那把灵剑缺月那只是普通灵剑,算不得什么法宝,少宗主却十分珍视它,还要时不时把它摘下来看。”
“是,我看到过,我可嫉妒死那把剑了。”魔修苦笑一下,“你是说那剑有什么来头”
“宗主也询问过少宗主,少宗主的回答则是他本想把这剑送人,只是被那人回绝了他那时的表情很落寞,似乎对这件事很在意,也很难过。”
女修轻叹一声“少宗主会因此事难过,直到近日,还会看着这把剑,他分明就是动心了,而那人还拒绝了他”
“这天底下竟然能有人拒绝得了小师弟,他是眼瞎了”
魔修一阵咬牙切齿,语气酸得不行“这也就罢了,这么多年过去,小师弟竟还对那人念念不忘,为他守身如玉,他可是我们七情宗的少宗主啊”
符篆时间已到,影像缓缓散去,云渊站在原地,素日淡漠的神色已完全消失不见,只余愕然之色,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感到自己宛如处在梦境之中,既虚幻,却又令人心生狂喜。
他蓦然回想起数年前的那个夜晚,少年那欲言又止的话。
“正如我对你,并非是有所企图,我只是”
那其实所指的不是少年想要与他欢好,而是指他对他心存情意。
难怪当初在自己拒绝他之后,他便一去不回
也难怪他会对他百般温柔,还要与他欢好
甚至他还留下了那把“缺月”,在回到从七情宗后,始终不曾回应别人,这分明是直到如今,他还对自己
云渊转身离开大殿,修道至今,哪怕被殿主收为亲传弟子,他的心情也从未如此激动过。
他一路飞驰至纪宁的庭院,魔修已经离开,还剩下那名女修守在外面,见到云渊匆匆赶来,怔了一怔,笑问道“云道友事已办妥那我这就通传”
“不必了,我有要紧事。”
云渊直接进入庭院,神识感应到其中一间房屋内有人,他不顾理解,推门而入,一下子就看到慵懒半躺在床榻上的少年。
少年还穿着那身正经的道袍,见是云渊来了,神色略显意外,却很快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问道“云道友来寻我是为了何事”
云渊关上门,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哑声回应“我有事要问你。”
或许是他的目光与往日大不相同,既幽深又炽热,少年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却很快勾了勾唇角,说道。
“我现在不太方便,一会就有人要来侍奉我了,要是云道友无事,就先回去吧。”
说罢,他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解开衣结,脱下最外层的道袍,又开始解着里面的衣服,故意瞥了云渊一眼,似笑非笑道“就是这样的侍奉,难道云道友有兴趣旁观”
“是谁要侍奉你”云渊不为所动,问他。
“是谁”少年愣了愣,好像没反应过来云渊会问这样的问题,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当然是我们七情宗的人,还有好几个,说出来个数能吓死你”
“七情宗弟子不远万里来至净虚宫,本已十分辛苦,若是再让他们劳累,并非我净虚宫待客之道。”
云渊一边说着,一边解下束发,黑发披散在肩头上,又脱下身上的雪白道袍,只穿着里衣,走到床榻之前,将少年推倒在床上。
少年浑身一僵,一直往床里缩去,云渊却不依不饶,硬是将他逼到床角,直到少年退无可退,云渊一下子将双手撑在他耳边,将他牢牢锁住。
“云、云渊,你”
少年慌乱起来,面色瞬间变得绯红,将头偏到一边,云渊撩起他的一缕黑发,放在唇边落下一吻,露出些许笑意,却不允许少年再避开他。
“若是少宗主愿意,我愿亲身侍奉少宗主,直到你满意为止。”
“而若是少宗主不愿”
他捏住少年的下颌,将他的脸转回来,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么,就请你以前辈的身份教教晚辈,何为人间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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