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冰原本灿烂的笑容开始僵硬。
她看看容羽，又回头看看自家空荡荡的大门，站在原地没动：“延锋哥，你真的把人打断腿送医院了啊？”
容羽嗤笑：“明知故问。”
少年的面容慵懒又英俊，眉宇间满含桀骜。
鞠冰有些脸红，头脑也有点发热。
可是一想到自己本就贫瘠的零花钱，她又瞬间冷静下来，哭丧起脸：“延锋哥，不是我不想借你钱，是我真的没钱啊。我妈怕我在外面乱花，根本不给我零花钱。”
“是吗？”容羽拖长了嗓音，缓步走向她。
然后抬起一只手，撑在她脸边，弯腰低头：“你不是还有一帮小姐妹么。”
被这么近距离的美好男色袭击，鞠冰脸更红了，眼神也有些飘忽。
但她还是强撑着，坚持本心：“她、她们也没钱。”
下一秒，她就看见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孔恶魔般笑了起来：“这样啊……那我上次怎么看见你和你的那群小姐妹进酒吧了？你们总不能是，全都让别人请你们喝酒吧？”
轻飘飘的口吻，勾人的笑脸。
鞠冰的脸却一下白了。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踏进了对方的陷阱。
无论她的回答是哪一种，都很不妙。
如果她说是自己付钱，那就是在间接承认之前骗了林延锋。
如果她说全靠别人请客，林延锋绝对会转脸告诉她妈，然后……
鞠冰咽了口口水，后脑门隐隐发疼：“你到底想怎样？”
现在倒是不喊延锋哥了。
容羽一挑眉，微微侧过脸，盯着浑身僵硬的少女：“不是说了吗，最近手头紧，借点钱用。”
“不光是你，还有你那群小姐妹。”不等鞠冰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
鞠冰：“……她们不一定肯借。”
“与我无关。”容羽吐出快把人气死的四个字，直起了腰，居高临下，“明天这个时候把钱给我。我想想，按照你们去的酒吧的消费水平，五千块应该差不多。”
“五千？！！！”鞠冰猛地拔高声音，满眼写着“你怎么不去抢”几个大字。
容羽摊摊手：“好吧好吧，那就三千。这总行了吧。”
鞠冰：“……”
这个口吻……她难道还要说谢谢不成？
容羽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拍拍鞠冰的肩，微笑着鼓励：“加油。我相信你能行。明天给我钱，我就把照片删了。”
鞠冰：“……”
鞠冰：“你还拍了照？！！！”
这次声音太大，被屋子里的鞠母听见，扯着嗓门发问：“丫头你在说什么？什么拍照？”
“没什么！你听错了！”鞠冰抬高嗓门应付几句，又压低声音瞪着容羽，“延锋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如果这是小说，容羽恐怕就能听见某颗少女心破碎的话外音。
就算他看不见，也能从鞠冰的表情上猜出来。
而对容羽来说，少女心哪有钱重要。这三千元，就算不能完全补上赔偿款的差额，也够他当两三个月的生活费了。
照片他是没有的，不过不妨碍他骗骗这个小女生。
本来嘛，林延锋也没亲眼见过鞠冰和她的姐妹们去酒吧，只是他手下一个小弟偶然提起过，因为当时那个小弟在追鞠冰的某个小姐妹，所以很关注这群隔壁学校的小太妹。
林延锋的印象里，总是跟鞠冰混在一起的差不多有五个女生。
六个人，三千元，平摊下去差不多每个人五百。
既能让她们放点血，也不至于让这群女生破罐子破摔。
容羽冲鞠冰微微一笑，在对方愤慨的目光中，一步步倒退回自己家中。
不出容羽所料，第二天鞠冰主动找上门，上缴了三千元的保障金，然后一摊手：“手机呢，我要自己删。”
容羽低头点钱，根本没理气鼓鼓的小丫头：“没有。”
“……什么？”
鞠冰眼一瞪，正要指责他说话不算数，就见点好了钱的少年抬起头，懒洋洋道：“压根没照片，我骗你的。”
鞠冰：“……”
鞠冰：“你！”
“我什么。”容羽一挑眉，冷下眼，“我有说错吗？你们没去酒吧？你们六个年轻女孩，一看就还没出校门，酒吧老板肯定有印象。”
他压低了眼，甩甩手上一叠的红钞票，语带威胁：“这是封口费。你要再哔哔，惹我不爽，那就不是这点小钱的问题了。”
鞠冰看见他手臂上明显的肌肉线条，再想起他数次带人打群架的壮举，只得认怂。
——到现在还有个林延锋受害者被打断腿，躺在医院呢。
从某种程度上说，林延锋就是个混不要命的。
她还只是个柔弱的软妹子，没法跟这混子正面对抗。
鞠冰现在只觉之前自己眼瞎了，或者说都怪林延锋！白长了一副帅哥脸，实际却是烂人一个！
她这样愤愤不平，选择性遗忘了之前就有许多人说过林延锋这人是个烂胚子，包括她妈就说过好几次，只是每一次鞠冰都没往心里去。
现在林延锋的“烂”用在了她身上，小姑娘终于醒悟了！再也不敢主动往林延锋面前凑。
容羽压根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
本来嘛，要不是鞠冰主动凑到他面前，他也想不起来敲这妹子一笔。
这点小钱，根本不够还足剩下的赔偿额，他原本的计划才是大头。
根据联系好的消息，之后容羽每天晚上都去工地搬砖。
一周下来，他成功把自己糟蹋得神情萎靡，衣衫褴褛。然后容羽就穿着这身搬砖套装，坐上大巴车前往a市下属的一个小县城。
这是林延锋爷爷奶奶所在的地方。
容羽不知道在原来的剧本世界中，林妍妍为什么不向这两位老人求助。
现在换成他当林延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出意料，见到难民一样的林延锋，两个老人都吓了一跳。
对林延锋这个孙子，爷爷奶奶真是又爱又恨。
他是林家长子的儿子，放在古代那就是大房长孙，这个身份在传统观念浓重的老人心中很不一样。
可林延锋本人却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这就让两个老人很纠结了。
他们不止一次遗憾过，要是林延锋能像他妹妹那样懂事就好了。
儿子儿媳出车祸身亡后，老人们就再也没到过a市，怕触景伤情难受，对始终没长进的孙子更是心情复杂。
但复杂归复杂，现在亲眼看见可怜巴巴的林延锋，老人还是忍不住心软。
容羽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林爷爷正坐在沙发上抽烟，面前茶几上放了一张存折。
见到这一幕，容羽心里就有了数。
两个老人应该早就得到了消息，很可能就是通过林姑姑那边知道的。
可在林延锋找上门前，他们并没有主动联系林延锋或者林妍妍。
……这就是林妍妍在原本的剧本世界里，没有找两个长辈帮忙的原因么。
看见从浴室里出来的容羽，林爷爷冲他招招手。
等他在自己对面坐下后，老人伸出枯瘦的一只手，将存折推到容羽面前：“里面有三万元，我跟你奶奶也就能拿出这么多了。”
“够了。”容羽伸手。
一抽之下，竟没能抽动。
抬起眼，在烟雾缭绕中，老人浑浊的瞳孔里满是复杂：“小锋啊，你该长大了。”
说完这句话，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才缓缓松开。
容羽沉默片刻，收起存折：“一个月后，我会把这钱还给你们。”
林爷爷：“咳咳咳！”
容羽：“放心，是来路正当的钱。”
“呼——”林爷爷咳了半天，长舒一口气，摆摆手，“这钱给你就给你了。你父母走了，下面还有个妹妹，这家应该是你撑起来才对。”
容羽歪了歪头，突然有些好奇林延锋过世的父母来。
面前的老人似乎没有重男轻女的倾向，那林父林母是从哪遗传来的？
答案很快得到解答。
林奶奶端着果盘从厨房里走出来。
她听见林爷爷的话，立刻嚷嚷道：“你别给小锋那么大压力！他还是个孩子呢！再说了，妍妍跟他都是同一天出生的……要承担也是他们两一起！老头子，你可别太偏心！”
林爷爷：“咳咳咳！我偏心？他要有妍妍一半懂事，根本就没今天这出事！”
“那人都是要学习成长的。电视上都是这么说的，我家小锋不也在学习成长吗？你看看，他都去搬砖凑钱了。”
“那还不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祸！”
“小锋肯定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只是那孩子骨头太脆咯，才让我们小锋倒霉！”
噗！
容羽好险没喷出声。
他没想到林奶奶给林延锋准备的开脱借口这么清新脱俗。
骨头太脆还行。
林奶奶还有后面一句话：“再说了，小锋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动手的。对吧，小锋？一定是那孩子主动惹事，小锋才被逼急了！”
容羽翻了翻林延锋的记忆，沉默了。
在林延锋的回忆里，他为什么把那个人的腿打断呢。
是因为林延锋抢了对方的女朋友，对方气不过找林延锋理论，结果被林延锋带着一帮小弟围殴……
林奶奶还真是把垃圾当宝贝。
顺利拿到钱，容羽忍耐着吃完一顿饭，婉拒了林奶奶的留宿，在天黑之前又急匆匆坐大巴车赶回A市。
后天就是最后交钱期限了，他要抓紧时间把赔偿费给绿帽子倒霉蛋送过去。
在医院见到倒霉蛋的家长，容羽心里更加清明。
他就说，如果林妍妍肯主动祈求，对方家长肯定会放宽给钱期限。
容羽作为把他儿子打断腿的罪魁祸首，送上赔偿款后好言道歉，那个男人也只是把容羽骂了一顿，并没有像刚开始那样说的“要打断这个小兔崽子的腿”
所以说，林妍妍拍不雅照向石柯借钱，根本没必要。
从医院出来，容羽看看时间，直接去建秋中学附近找林妍妍。
按照对方的时间表，她现在已经在附近某家小店里吃晚饭。
容羽按照自己对林妍妍的了解，直接在一家又破又小的小饭馆门前，找到了正在慢吞吞咬馒头吃的林妍妍。
一见对方那清苦的模样，容羽就有些头疼。
直接走过去，一巴掌按在少女头上：“你吃的什么鬼东西？”
林妍妍浑身一抖，瞪大眼睛抬头，嘴里的馒头还没咽下去，脸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容羽一挑眉，直接拎着她去隔壁一家规模正常的家常菜饭馆。
进门前，林妍妍终于反应过来，费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始挣扎：“你放开我！我不去！没钱！”
“不用你这么操心。”容羽头也不回，直接扣着人的手把人拖了进去，“钱我已经给了。兜里还剩三千元足够请你吃顿晚饭。”
林妍妍身子一僵：“你去干什么了？！”
容羽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目光就跟某间包厢里探出头的人对上。
视线相交的瞬间，石柯浑身僵硬。
他下意识想缩头，马上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撑着拉开包厢的门，僵着脸打招呼：“好巧啊，又见面了。”
巧？
人为的巧吧。
林妍妍就在隔壁啃馒头，石柯这位大少爷恰好就在一墙之隔的这里吃饭？
说石柯不是故意的，就算打断他的腿，容羽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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