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不忍心，晏遥给他点了杯柠檬水，“……算了，我请你喝吧。”
野鸡精感激涕零，面部表情也十分到位，“您是大好人！”
一杯饮料就能收买的妖怪，本质上应该不是什么坏妖怪。
通俗点说，不是傻就是缺心眼。
他咬着吸管，唔了一会儿，道：“要想赚钱，你得先去当地的妖怪事务局登记□□，然后才能靠身份在社会上找工作。”
这是晏遥第二次提到什么什么局，山鸡精哪怕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了这个地方的重要性，紧张问道：“怎、怎么去？”
怎么去？
从来不和本地妖怪打交道的晏遥还真不知道，“你等等，我帮你找一下。”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开始翻起了往期和谐天庭公众号的推送。
他记得之前有介绍过仙妖联手共创和谐三界的文章，点击原文就能查看各个具体工程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和地址，自然也包括妖怪事务局。
晏遥找到地址，问店里借了纸笔，抄了一份给野鸡精，“直接过去找就行了，既然你没有做过恶，审批应该不会卡。”
和他负责的这个经费紧张破工程不一样，那些活了成千上万年的妖怪都是壕，办个事务局简直跟玩一样。
妖怪们在九州各地都有办事处不说，网站服务器还先进，审核效率还贼高。
而且据说那边工资高、福利待遇也好，不像他过着几块钱也要抠着不放的日子不说，还身兼数职，一人挑大梁。
越是对比，晏遥心里就越酸。
不过给了地址，这首小插曲也算过去了。
晏遥鼓励了他一句好好干，准备带着莲花回家。
他还有家务要干，再耽误的话，回去就可以直接洗洗睡了。
想到自己原本的扫除计划，晏遥端起莲花，朝山鸡精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你记得跟同伴一声。”
他记得之前山鸡精是提到自己还有同伴，告诫道：“违反乱纪不可取，有人的地方不要用法术，那些偷来的礼物记得还，不然会记档案的。”
野鸡精猛地叫住他，“大仙，您先别走！”
晏遥扭头，“恩？还有什么事？”
“……我不识字。”顶着鸡毛头的淳朴青年弱声道。
晏遥刚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那我把地址给你报一遍，你能记住吗？”
这不是记不记住的问题啊。山鸡精苦着脸，吞吞吐吐，“我……我也不认路。”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晏遥心软了。
算了，反正这几天他都没有什么事情干，明天再打扫也是一样。
“你跟我来好了。”他叹了口气，“走一遍应该能记住在哪了吧？记得带你的同伴过来，没身份很难在人间生活的。”
山鸡精一口气喝完柠檬水，这才站起来，老老实实跟在了晏遥后边。
“对了，我叫晏遥。”晏遥想起来他还没有介绍过自己，“你呢？”
“俺叫钱六。”野鸡精屁颠屁颠报上名字，没忘记吹捧晏遥，“晏大仙你名字真好听！”
晏遥沉默：“……你直接喊名字就行。”
大仙大仙地喊，总会让他产生自己是旧时代神棍的错觉。
“好的晏大仙。”
屡次纠正无果，晏遥选择放弃。
算了，S市这么大，以后也没太多机会遇见，钱六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晏遥记得S市妖怪事务局负责人是毕方，当年伴在黄帝身边的那一只。
严格来说，毕方应该能归到神兽那一类里面了，天庭也欢迎他，不过毕方多少年来一直留在人间。
小道消息说，毕方似乎很宅。
不清楚妖怪那边的营业时间，晏遥准备把钱六带到地方就回去。
等个几小时天也就亮了，白天自然会有人来打卡上班。
晏遥没想到，都这个点了，妖怪事务局依旧开着。
他开的是中介所，全名九州中介。
而S市的妖怪事务局，居然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
……从工作时间上，天庭这边就已经输了。
难怪近些年天庭经济不景气，单是员工就输了妖怪们这边一大半了好吗。
朝九晚五时不时还给自己放假的晏遥忍不住开始反思。
但想到自己动不动就摸鱼、请假各种理由不想干事只想来人间浪的神仙同事，他原本隐隐作痛的良心顿时平静。
比上不足，但是往下对比，他已经很敬业了。而且可能妖怪这边人手多，是轮班制也说不定。
“你进去吧，我先回去了。”晏遥朝钱六挥了下手，转身离开，“记得带同伴也来这边登记。”
钱六和他道别，乖乖推门进去。
然而他没有走出去几步，店门便被一双大手推开。
开门的是个大叔。他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嘴里叼着烟，红色的员工帽斜斜地扣在脑袋上，神情懒懒散散。
他开口叫住晏遥。
晏遥闻声回头，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腿。
男人有一条腿是跛着的，很容易就联想到他的身份。
没想到毕方会亲自在这里上班，晏遥压下讶色，打了个招呼，“您好。”
仙界公务员圈子不大，牵扯到凡间的也就那么几个，像他知道毕方一样，毕方听说过他也很正常。
晏遥并不惊讶。
“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毕方招呼他进去，声音带着点沙哑。
晏遥委婉拒绝了他：“我还要回去打扫，改天再来拜访可以吗？”
“不要这么见外嘛。”吐了口烟圈，毕方再度朝他招了招手，“前几天上面还有共创和谐三界通知下来，晏小哥给个面子呗。”
他看起来有什么事情要说。
晏遥回家的念头占了上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听完再走，跟着毕方进了店。
便利店设施挺齐全，甚至靠角落的地方还有靠墙而砌的长桌，边上摆着几个供人休息的椅子。
钱六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
毕方朝门口的方向打了个响指，门啪地一声关上。
他相当热络，“本来准备过段时间就去拜访你的，没想到今天具体这么巧。”
晏遥顺着声音朝店门的方向看去，看见了毕方施的障眼法。
他更加确定毕方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了，神情也不自觉凛肃几分。
毕方则在不着痕迹打量着青年，看似不经意地瞥了好几眼他手上捧着的莲花。
“……今天有点不方便说事。”毕方顿了顿，将那只野鸡精当借口推了出去，“我要给那只小妖办理户籍证明，得花不少时间。”
他最近想出去溜达，又担心S市的妖怪没人管，准备找人帮忙代理一段时间，首选便是有经验且据说很负责的晏遥。
没想到晏遥身边会有哪吒跟着。
他在仙界人缘不差，各种小道消息也都听说过一些，可晏遥怎么和哪吒扯上关系的却是半点风声都没有过。
哪吒杀性重，等他玩够回来，估计S市的妖怪早就死的死跑的跑了。
平时对那些妖怪恶劣归恶劣，毕方还是不希望他们惨遭毒手的。
尽管挺欣赏晏遥，但这件事情他还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
“晏小哥先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顺便谢谢你愿意送个小妖怪过来。”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您不用谢。”晏遥拘谨道，有些茫然。
众所周知妖怪这边办事效率比天庭高，他实在很想询问毕方说话只说一半的原因。
到底找他有什么事？难道是来调和他和妲己关系的？还是说有什么仙妖联谊要策划？
犹豫了一会儿，晏遥报上了自己的微信号。
毕方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把好友申请发送了过去，“那我给这只小妖怪办手续了，回聊。”
“恩，回聊。”晏遥客客气气同他道别，看着毕方转身回柜台那边。
男人从货物架上拿了盒糖果，半点预兆也没有就抛了过来，“接着，一点小礼物。”
晏遥慌不迭去接，以至于手上捧着的瓷缸剧烈晃动，里面的水也溅出来一些。
“谢谢。”晏遥瞄了一眼地上的水迹。
看起来不会滑到人，应该不用道歉。
毕方扭头，笑眯眯调侃一句：“谢什么呀，要谢就谢你可爱吧。”
晏遥欲言又止：“……那，也谢谢吧，谢谢您夸我。”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夸。
毕方心情诡异地好了许多，连带减轻了自己的气息压制。
和当地妖怪没有来往，晏遥自然不知道这位毕方大佬在妖怪中间拥有怎样的可怕的名声。
在S市，来过妖怪办事局的妖，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再来第二次。
毕方嘴特别毒。
顶着神兽的威压，受着最无情的嘲讽，事办完了，整个妖也不行了，多来几次谁受得住啊？
晏遥对钱六即将遭受什么一无所知。
相反，他对毕方印象很不错，希望钱六能好好听毕方的话，尽快融入S市。
再次向毕方告别，晏遥推开店门。
不知道为什么，莲花显得有点反常。
几乎是前脚刚刚迈出24小时便利店，那条毕方抛过来的糖果就被它用叶子卷起来，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其实你应该丢到旁边那个垃圾桶。”晏遥沉默一会儿，提醒他，“现在人间很注重垃圾分类。”
浪费不太好，但花明显更重要。就是不知道莲花到底听进去他说的没有。
把毕方的事情暂时压在脑后，挑了条比较近的路往回走，安分不久的莲花却又开始闹腾。
晏遥猜不透它到底在想些什么，干脆停下来用手去戳花瓣，循循善诱道：“你想要什么，给个明示呗？”
有灵智也需要引导，他要鼓励莲花大胆表达自己。
闻言，刚探出水面不高的荷叶尖转了个弯，过了一会儿，又换了方向转一下。
晏遥看了好半天也没明白，只能往线啊箭头啊这类的符号上联想。
良久，他终于反应过来，试探道：“奶茶店？”
被他戳过的那片花瓣动了动，看起来好像在点头。
……那什么，花应该不会长胖吧？晏遥莫名联想到顾念家的胖橘。
再三考虑，他还是中途改道，打包了两杯奶茶回去，自己那份半糖，给莲花的则是三分糖。
一手捧花一手拎饮料，青年慢悠悠晃回了家。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离开之后，毕方翻脸比翻书快。
“还妖怪呢，省省吧，人家没开灵智都比你们聪明。”吐着烟圈，男人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想报恩？本体上门给人家填一餐，这才实在。”
钱六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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