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新来的师兄不愿意打比赛，林咏澜脸色瞬间变了。
但脸上的阴云转瞬即逝，他又强打精神，微笑服务：“……不打比赛啊，不打比赛……那也没关系！卡办好了，我们这里的会员都是相对固定的，气氛很好，欢迎常来玩。”
给任瑛办好了会员，林咏澜回到练习场地，脸色一直很是难看。
傅勇和朱泰明互相使了个眼色。四段师兄来了，大师兄一向挺爱面子的，虽然大家都说大师兄又热情又有风度，但他们死党都有数，师兄心里肯定别扭上了。
“怎么，新来的师兄不好说话啊？”傅勇试探着问。
“何止不好说话！这个人很没涵养，一上来就说不打比赛。不光不打比赛，还说‘是为了不打比赛才来这里报名’，他什么意思？觉得我这里是养老院吗？”
傅勇和朱泰明见林咏澜气得脸红脖子粗，都很尴尬。
他们这个小场馆的确每年比赛都名不见经传……像一道馆那样的大场馆的会员从没听说过、以为他们从没参加过比赛也是很正常的。
人家不想打比赛，就当租个健身馆也是很正常嘛。没必要要求会员加入之后就必须为馆里打比赛争光呀。
但是这话可不能跟林咏澜说，他是师兄还是老板，总要为自己场馆的前途考虑。
“乔师弟，你过来！”林咏澜突然招呼在一边练得正来劲的乔落枫，“新来了个一道馆的四段师兄，你想不想切磋切磋，见识一下水平？”
乔落枫年轻好斗，而且师姐在呢，恨不得360度无死角展示他自己的帅气威风。他在馆里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正想馆外的高手过招，一听之下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啊好啊！师兄在哪？我现在就去领教！”
“在储物柜那边放东西呢，你去吧！”林咏澜古灵精怪地冲更衣室努了努嘴，乔落枫就屁颠屁颠过去了。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啊？人家刚报名就被挑战，显得咱们很没礼貌。”正和乔落枫切磋练习的岳秋和李晓东凑了过来。他俩以前都在别处学过，跟市内几家竞品会员的关系也不错，觉得这样很不合适。
“怕什么啊？都是一个馆的会员，切磋一下怎么了？”林咏澜不以为意，“他又不打比赛，叫他指导一下师弟不过分。”
秦时月见乔落枫前去找新师兄切磋了，未免有点担心：“学长，这是不是不太合适？跟新师兄好好说说吧。”
林咏澜听秦时月管新来的都叫师兄了，心里更不快乐，小声向秦时月耳语：“你懂什么，要是乔师弟打赢了四段师兄，说出去咱们一定能在圈子里引起不小的轰动。”
秦时月忧心忡忡道：“乔师弟还是个学生，他肯定会手下留情呀。”
“手下留情不是更好吗？”林咏澜道，“届时你乔师弟就出名了，我这个做老师的也脸上有光。”
“那要是打不赢怎么办？”
林咏澜嘿嘿一笑：“打不赢也是应该的，乔师弟本来比他段位就要低嘛。再说，仗着段位高欺负新师弟，说出去了也不好听！”
“学长……”秦时月只得讪讪地笑笑。新来的师兄做了什么，引得咏澜学长这么大火气，还把乔师弟带进去了？
正说着，乔落枫却回来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脸失落。
“师兄，人家不愿意，说见面就切磋不合适。”
“哪来那么多臭规矩？他们大场馆的就是毛病多，我去跟他说说。”见林咏澜不淡定了，秦时月拦住他：“学长别着急，我去说。”
也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位新来的师兄很亲切，哪怕只是看见了一个背影。
林咏澜任由她去，算是默许了。
秦时月大步跨进敞开着的男更衣室大门，来到正在整理自己衣柜的任瑛身边，乖巧说了声：“新师兄好。”
任瑛停了动作，愣住了：“这里是男更衣室。”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就仿佛看到背影有些眼熟一样，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
秦时月想了半天，想不起来通讯录里有过这么一个人。
“我知道，这里不是现在没人吗？”
任瑛环顾一番，突然盯着秦时月的脸仔细端详起来。
新师兄突然盯着她的脸，把她吓了一跳。
他的眼睛是浅茶色，不是一般人的深棕色……这就让眼神显得格外深邃。但那是像温水一样的深，不凌厉。
隔着他们之间那稀薄的空气，她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这个似曾相识的香味，涩涩的，冷香调。
秦时月顺着他的眼睛往下看，看她唯一能认得出来的部位——苍白色纤细的脖子，和正好扣在那里的第一颗衬衣扣子。这不是自己猥亵过的……
那个洗干净的手帕，秦时月还带在身上。虽然想着万一在哪里遇见就好好感谢然后归还，但意外当中的意外，竟然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他认出自己了吗？秦时月冷汗涔涔而出，想起那晚的丑态，万万希望他没有认出来……
那天她一身酒气、狼狈不堪，今天她妆容整齐，神志清醒。更何况那天还是夜里，指不定看不清楚……秦时月自我安慰。
“有什么事吗？”任瑛见她什么话都没说，像小狗一样用鼻子嗅来嗅去，还上下左右的，觉得太奇怪了。
秦时月惊慌失措，忙用假笑遮掩，转脸又舒了一口气：看来他不认得，太好了。
但是同时内心又有一点点失望与怀疑：他怎么没记住我。
“师、师兄别误会，老板是我的学长，这里其他人都跟我很熟的……我、我是来扫地的。”
任瑛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莫名其妙，但却没有在意：“拖把在墙角。”
“谢谢师兄。”秦时月假意去取拖把，在地上胡乱擦拭。
她此时满脑子都是：幸好他没认出来，幸好。不然我一世名节就完了！
“你怎么在地上磨晾衣杆？不是来扫地的吗？”
任瑛一句话像劈在秦时月头上的焦雷，她看了看手上的晾衣杆，刚撒的谎不攻自破。
“哦……哦！”秦时月顾不得体面，大肆胡扯起来，“那个，师兄对不起，原谅我没说实话……我其实是……来替乔师弟道歉的。乔师弟是我们馆里最刻苦的，他很想打比赛，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到最好。好不容易来了个比他厉害的师兄，他很兴奋，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希望师兄不要介意。”
任瑛依旧整理衣柜，头也不抬：“没关系。”
“那师兄，能不能指导下他啊？”
秦时月问得猝不及防。见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似乎在思考，就又加了把火：“师兄，你放心打，师弟人很开朗的，输了也不会太介意。”
“好吧。”
他答应了，秦时月才抹了抹额头的汗，冲远处的乔落枫眨了眨眼，意思是搞定。
出了更衣室，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晚的一幕幕，她揉着脑袋想多多回忆，但想来想去都是那几个画面。
没想到这习以为常的交涉，竟然成了不同寻常的邂逅。他真的是那位“小哥哥”吗？还是说，那天只是自己在做梦。
她内心暗骂自己满脑子乱七八糟：姓秦的你可别想这么多，大仇未报，现在是想入非非的时候吗？更何况人山人海，哪有那么容易就遇上。
“欢迎新师兄！”乔落枫不认生，一边拉着新师兄求陪练，一边跟秦时月挤眉弄眼：求师姐看看我的威风。
乔落枫摩拳擦掌，傅勇、朱泰明两个人赶紧招呼所有人把地擦干净，把场地腾出来，一起看乔师弟挑战四段大师兄了！
秦时月见林咏澜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走过去搭话：“学长是担心乔师弟会打输吗？输赢都是常态，更何况别人段位高，乔师弟输也是正常的。”
这角落里就剩了他们两人，林咏澜才露出忧心忡忡的一面。
“师妹……新来的比你学长段位高，以后我是不是带不了大家的课了？”
“怎么会啊！”秦时月噗嗤一笑，原来学长担心的是这个。“你是这里的老板，这里什么不都是你说了算吗？新来了段位高的正好，让他多带带师兄弟们，你不是更轻松啊。”
“嗯……”林咏澜脸上虽然带笑，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自家场馆经营得这么艰难，非要靠外人才能撑起来？
他内心希望乔落枫能赢。
任瑛换好衣服出来了，面对着乔落枫在场馆边坐下。
秦时月目不转睛，不由自主盯着人家新来的师兄偷看。
等她自己发现已经盯着看了半天，羞得真想自戳双目。
“师弟，认真点。”岳秋拉拉扯乔落枫。乔落枫自己提出要比试，别人都已经当真了，这小孩在馆里散漫惯了一向没规没矩，还在那打闹呢。
乔落枫这才晃晃悠悠坐好，两人面对面戴上面罩，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朱泰明宣布比赛开始，两人走到场地中心，面对面行礼，蹲踞。
“切。”林咏澜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注意到乔落枫的姿态堪称完美，但任瑛的剑距离中线的位置比乔落枫要远一些。要知道在比赛中优先占据中线是胜利的先决条件，他一开始就对乔落枫疯狂放水，在林咏澜看来这是明显的不尊重对手，看不起乔落枫，觉得是个小孩不屑于打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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