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月带着打折的便当和一瓶白水，又买了点水果，直奔市中心医院。好在医院距离夏天投资集团所在的商务区不远，坐两站公交就能到。
爸爸虽然已经好转，但每天去看一看已经成为习惯。秦时月今天已经来晚了，不知道住院部还能不能让她再进去。
碰巧在一楼大厅遇上了刚下手术的樊莎。
“莎莎，这么巧，你今天夜班？”
樊莎还穿着手术室里那套衣服，脚下生风，见到秦时月才刹了车，苦笑：“哪有什么白班夜班的，做手术不分昼夜，要不是肚子饿了我都不知道现在几点。好不容易有个空档，我钻出来吃顿饭，叫外卖太慢了，再不吃我头都要晕。”
见秦时月提着东西，樊莎知道她来看爸爸，连忙道：“你是来探望叔叔的？赶紧去吧，我给住院部打电话，让他们放你进去。你吃饭了吗？没吃饭一起吃个饭，我就在医院旁边得胜餐厅。”
秦时月不胜感激。探望完爸爸，她来到医院边上的小餐馆，樊莎果然坐在里面吃饭。
“不用你请了，我买了饭，还没吃呢。”
秦时月打开便当，那些饭菜已经冷掉了。但她中午米粒未进，现在饿得两眼发昏，顾不得形象，大口大口吃起来。
边吃还边喝矿泉水。
樊莎看着秦时月这副狼狈样子，心说她最近肯定不容易。虽然外表光鲜亮丽，但她从小的家境自己知道，家里出了这种事，无异于一个重创。
“我给你点个汤吧，冷饭吃了对身体不好。”
樊莎叫了一份热汤，秦时月连声道谢。
“你现在在哪上班，看起来很累？”
秦时月嘿嘿一笑：“我去夏天投资集团了。”
她当然跟家人朋友都没说自己在夏天投资公司的工作是保洁员。之所以穿着职业装上下班，还是不想让亲友担心，更不想让病中的爸爸担忧。
樊莎点头：“夏天啊，是好地方。挣钱不少吧？”
秦时月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她心里苦啊。
“哎……表面上光鲜的工作，背地里果然都是辛酸。你们还好，还可以化妆穿高跟鞋，干我们这行干一天老十年，面霜都顾不上抹，身材也顾不上护理，整天黑白颠倒，我觉得我都早衰了。”樊莎满满的羡慕语气。俩人从小一起长大，看秦时月如今仍旧肤白貌美，身材纤瘦。而自己自从当了医生，没日没夜做手术，皮肤也泛黄了，身材也快走形了，脸上还长斑了，眼袋都要出来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你还没看见我被公司告、背网贷扫厕所投诉无门呢，我也羡慕姐妹你啊，好歹事业上还是在走上坡路的。现在要我为事业牺牲美貌，我也心甘情愿啊。
当然秦时月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只是笑了笑：“做哪行容易啊，咱们这个年纪都只能拼搏，不然没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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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郭香莲见女儿风尘仆仆也心疼：“把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一洗吧。现在你也别老找什么干洗了，浪费钱。”
秦时月痛快洗了个澡。洗干净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不仅双目发紧，全身也累得酸疼。
每天这么干下去怎么是个办法？别说她从小读书长大，没有干过多少体力活，就算再能干，一天维持十个卫生间的卫生还要应付行政部门随时的抽查，想不出纰漏很难。
更何况她今天还为了逞一时嘴快得罪了那个行政姑娘。大公司水多深秦时月又不是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自不必说了。
怪不得上一位保洁员一声不响辞职了，这扫厕所的工作不是人人都可以干的。她一边找别的工作，一边得想办法保住现在的，必须要为自己想个万全的办法，把这份工作做好。
秦时月从桌边抽出一张纸，她以往做市场有做工作计划和工作记录的习惯，这是她上学时跟老师学到的一个方法。
每接手一份工作的时候，她都要根据目前的工作内容和待完成事项列一张表。等熟练之后，再总结这份工作的规律，做周规划、月规划、每日例行计划。
保洁员工作一点也不比坐办公室简单。这么多地方需要打扫，这么多层楼需要检查，怎样才最省时间？怎么做才能做到最快？
这当然也需要科学的算计。
秦时月下笔如飞，开始计算起来。
清理完一个卫生间的所有纸篓再清洗消毒换好新的垃圾袋需要半小时，清洗消毒每天都需要一次。消毒工具、兑消毒水以及清理一遍地面20分钟，擦洗手台和镜子最费时，需要至少半个小时。一个卫生间全部打扫完毕就需要一个小时，逐一打扫下来，一天根本不够用。
例行检查的时间是下午上班前、下午下班前两次。在这两次检查中，洗手间都要保持最基本的洁净，这也就意味着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保洁人员有一个空档期，因为早上保洁上班时很多员工还未到岗，厕所往往是干净的。这段时间如何利用呢？
秦时月准备在每天下班检查前把垃圾处理掉，直接替换上干净的备用垃圾篓，脏的藏起来，第二天上班再清洗消毒。光是这样就能节省出三个小时的时间，时间完全够用了。
夏天投资总部这十层楼里，有几层的女卫生间流量很大，每个小时都能产生垃圾。但有个别层可能女员工很少，一天都不脏也是有可能的。秦时月把这几个卫生间标记出来，只在检查前各留出15分钟巡视，把表面功夫做好，剩下的仍旧第二天早上的空档期来做。
早上上班花45分钟把几个人流量大的楼层的垃圾篓拿到一起统一消毒，比逐层做更节省时间。
剩下的时间兑好消毒水，瞄准了那几个容易脏的卫生间，准备午前大扫除。
中午12点半开饭，下午1点半上班，上班前很多人会上厕所，例行检查最容易出问题。这期间秦时月决定不吃饭，叫昆姐帮她把饭打回休息室，抓紧扫除和巡视。
1点半例行检查过后回休息室吃饭。下午的活就轻松多了，她甚至还可以午休一个小时。
秦时月还为自己扫的这十个厕所准备了特殊的表格，准备记录公司员工上厕所的规律和习惯。一个星期过后，她肯定能花更少的时间把工作做得更快，到时候就能有更多时间干点别的了。
第二天早上，秦时月换了套商务装，包里装了一双黑色小皮鞋。
提前来到保洁员的休息室，她换好工服和小皮鞋，还给自己打了个小领带。
昆姐就住在休息室里。秦时月来的时候她正好在洗漱吃早饭，还给秦时月带了早点。一进门见到她今天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笑眯眯道：“小姑娘今天很精神嘛。”
秦时月正往墙上贴昨天做好的表格。昆姐把早点放在桌子上，好奇问：“姑娘，这是什么？”
“工作记录表，这样省时间。”
昆姐看不懂，边看边点头：“哦哦……我那天听管理的人说你是大学毕业，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扫地都要做个表。”
秦时月热心道：“我也替你做一个吧，每天记录一下就不用一天到晚忙忙碌碌，还能挤出休息的时间。”
昆姐连忙皱眉，摆手：“不行不行，我光看这些字就晕了，光研究就得研究好多天，根本记不住的。”
秦时月心里暗自感叹，人是好人，但别说大学生也要扫厕所，单就扫厕所而言，读过书和没读过也确实不大一样。
上午九点钟，夏天投资集团的总部逐渐热闹起来。这时候秦时月已经上班一个小时了。
“昨天的客户要做基金方面的投资，现在公司稳健型投资产品走势都很一般，我怎么才能劝客户改投高风险的股票类？”说这话的是个风投部门的经理，一手拿着咖啡，另一手提着只爱马仕。
“突出短线程的特点。现在市场不稳定，谁都想定期摸一摸现钱换个踏实，你们难免要多操心，但留住客户比较重要。”这是市场部门的一名销售。
“上周一那家来找融资的创业公司周几评定？”一个打扮精致、四十多岁的女人在电梯间突然对着身后的年轻人发问，吓得那小伙子肩膀都是一抖。
“明、明天。”显然，这女人是投资部门的一名主管，身后跟着的是刚从金融专业毕业的小屁孩。
“把会议要用的材料都跟进一下，不行今天就pass掉，别让他们叽叽歪歪，耽误总监宝贵的时间。”
“好的，马上去办。”
秦时月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里很是羡慕。如果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该有多好。
“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去扫你的厕所！”
秦时月被一声呵斥叫醒，回头一看，竟是昨天那个行政部的小妖精。
“整天懒懒散散，一会儿中午例行检查，不过关有你的好看。”她今天颐指气使，大报昨天一箭之仇，俨然已经把自己当主管了，把秦时月当下属一般教训。
“你呀，跟一个清洁工较什么劲。”同事赶紧把她拉走。秦时月也不想在这里与她争执，转身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领地——卫生间。
背后传来那女人的高声议论：“咱们公司马上就有新的红人了，你们猜是哪个部门的？就是那个新来的保洁。每天穿正装背轻奢过来扫厕所，扫一整天昏头涨脑，到了晚上妆都花了还扫不完……”
还不到中午，秦时月就发现来上厕所的人变多了。不少人不好好上厕所，就为了偷看她来的，脸色神秘，还边议论边指指点点。有的还故意洗完手到处甩，把地和洗手台弄脏，看着她擦。
她只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可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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