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心跳得有点快, 白皙的鼻尖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眼睫覆下来,手指攥紧了羽绒服的拉链, 声音轻若蚊蚋“我、我、我”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 整个人已经开始轻微的颤动了。
甚至心底还带着一丝对向丽华的愧疚感。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欺骗了一直把她当做人生最大骄傲的妈妈。
她其实没有向丽华想象中的那么成熟懂事,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也并不都是理智清醒的。
就好像她和霍珩
他是她目前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气氛有些紧张, 季成云朝向丽华笑了笑“瞧你把小丫头吓得。”
“晚晚, 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择校这件事应该充分尊重你自己的意愿, 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顿了顿,他笑盈盈地看着向晚“你这学期开学的时候是不是和你们班主任说想留在国内的大学读书”
向晚唇动了动,脸上的神情茫然了一瞬。
隔了几秒, 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避开向丽华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季成云又问“那你想好自己想去哪个学校了吗”
向晚迟疑了两秒,小声地报了一个学校的名字“b大。”
季成云“”
b大数学系有n大数学系好吗
这小丫头到底怎么想的
殷希明是怎么帮他洗脑的
向丽华皱了皱眉“晚晚, 你想留在国内的话, 妈妈更希望你去n大。n大离家近,你平时没有课的时候还可以回家吃饭,再说你季叔叔也在n大, 还能帮我多照顾照顾你。”
向晚愣了愣, 季叔叔到底和妈妈说了什么, 为什么寒假的时候向丽华还那么坚定地想要送她出国读书,这会儿突然改变了主意,还让她选择离家更近的n大
等季成云走后,顾煜回房间写作业去了,向晚跑到了厨房,想帮向丽华做饭,她从向丽华手里接过土豆和白菜,弯了弯唇“妈妈,我帮你洗菜吧。”
向丽华抬起手揉了揉向晚的头,神情还是有些恍惚。
这几天她一直在做噩梦,她总是梦到向晚十岁那年,那一天她出去和顾东国约会,他们俩还在看电影,她就接到物业的电话,说她对面那户人家着火了,火势很大。
等她从影院匆匆忙忙赶回去的时候,消防车已经来过,火已经被扑灭,物业告诉她,她家小姑娘晕倒了被救护车拉走了,还有一个少年,估计就是对面那户人家的孩子,已经被派出所民警带走调查火灾原因了。
向丽华赶到医院,小姑娘还没有醒。
她小小一团儿,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雪,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被火烧伤,呈现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深红色,看着触目惊心。
不过好在除此之外,小丫头没什么大事,不然向丽华恐怕这一辈子她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向丽华低低地呢喃了一句“晚晚,妈妈对不起你。”
向晚开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冲刷着土豆,她没有听清向丽华的话。
她抿了抿唇,关掉了水龙头,偏头看向丽华“妈妈,你刚刚说了什么”
向丽华摇了摇头,朝她温柔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妈妈爱你。”
向晚眸子亮晶晶的,她软声回道“我也爱你。”
开学第二周,周一早上,殷希明终于将新的座位表排了出来。
霍珩没转来之前,班上女生是单数,男生双数,他转来后,刚好男生女生凑对,只多出他和向晚。
因此两人的座位和位置都没有变,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依旧是同桌。
不过向晚前后的人都变了。
早自习结束,江珊依依不舍地抱着向晚的手,“晚啊,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抱了两三分钟还没有撒手的趋势,霍珩忽然抬眸,凉飕飕地瞪了她一眼。
江珊觉得莫名其妙,刚想凑过去跟向晚说他的坏话,要搬到她这个座位的沈温衡已经拎着书包过来了,她只好起身,收拾东西,把座位让给人家。
沈温衡的同桌是魏俊生。
魏俊生喜滋滋地转过头“珩哥,女神,看来咱们的缘分未尽。”
向晚轻轻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霍珩余光在少女脸上停顿了一瞬,看到她对着别人笑,深黑色的眼眸沉了下去。
上午大课间,出完操,沈温衡拿着一张数学卷子,转过身,“向晚,你能帮我看一下这道题么,我想了很久,都没有一点思路。”
向晚正在草稿纸上胡乱地画着小人儿,闻言,迅速地将草稿本往后翻了一页。
她接过他的试卷,看了几眼,“这题有好几种解法,结合向量和角坐标系应该会简单点”
向晚一边说着,一边侧着身子在草稿纸上演算着。
沈温衡有些看不清,他将椅子往身体这边拽了拽,凑近了向晚,他的肩膀几乎挨着向晚肩膀,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她演算。
向晚讲到一半,耳边突然响起砰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狠狠摔落在地的声音。
声音离她很近,她被吓了一跳,怔了几秒,她转头看过去。
地上躺着霍珩的保温杯,里面她刚刚给他灌得热水几乎全部洒出来了,保温杯的盖子已经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向晚蹙了蹙眉,视线再往上。
少年浅蓝色的校服长裤湿了一块,颜色变成深蓝色,上面还有热气飘散着,他垂落在一旁白皙如玉的手背也被烫红了,骨节分明的指尖还有水珠不断地往下低落。
看起来像是不小心碰倒了自己的水杯。
霍珩垂着眼睫,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眼眸黑沉沉的,氤氲着浓稠的雾霾,眼底泛着寒凉的光,手慢慢收成拳。
他原以为她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了,他就能够忍受她和别人说话,忍受她对别人笑,然而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又徒劳地控制自己,不让那些阴暗龌龊的情绪占据他的理智。
可现在他只是看到别人离她近了一些,浓重的不安感就产生了,还有从心底不断翻滚上来的暴戾与烦躁,刚刚某一个瞬间,他甚至想将保温杯狠狠地砸在沈温衡的头上。
他多想让她身边的人都消失啊。
他自私得彻底,阴暗得彻底,爱得绝望又如履薄冰。
向晚看着他烫伤的手,面色有些苍白,来不及细想,她站起身,“我们去医务室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少年紧抿着的薄唇,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向晚咬了咬下唇,因为无措,声音沾上了点哭腔“霍珩,我们去医务室,好不好”
霍珩长长的眼睫覆下来,片刻,他缓缓地点头。
两人一路沉默,医务室里值班的女医生听到敲门声,说了声进来。
向晚推开门,侧过身,看着霍珩先走了进去。
医生看了眼霍珩的手背,确定是烫伤,又扫了眼他身上校服裤湿掉的地方,开了一支烫伤膏给他,并给了他一小袋棉签“自己去厕所隔间涂一下吧。”
出了医务室的门,霍珩捏紧了手里温凉的膏体,他艰难而酸涩地开口“你先回去吧。”
向晚唇动了动,她小声地说道“我等你”
没等她说完,霍珩打断了她,声线低沉,嗓音微哑“你来涂”
向晚“啊”了一声,她下意识地朝他下半身看了一眼。
少年一双长腿被蓝色校服裤裹着,笔直而挺立,向晚真的有种他脖子以下全是腿的错觉。
她脸红了红,声音更低了“我、我能帮你涂手背。”涂腿就有点过了吧
霍珩眯了一下眼眸,将手里的烫伤膏递给了她。
向晚扭开盖子,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不适地皱了皱鼻子。
少女低垂着眼睫,手里拿着一根棉签,沾着点深黄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伤口。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见他没什么反应,缓缓地涂抹开药膏。
胶体状软膏覆在烫伤的地方,触感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霍珩刚想收回手,忽然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他手背上。
霍珩怔了怔,心里忽地一紧,整个人有些慌乱。
向晚还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又落了几滴在他的手背上,怕冲淡了药膏,她连忙抬手擦掉。
她正想往后退一步,身体就被人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霍珩轻柔地抚着她细腻光滑的脖颈,“晚晚,怎么了”
向晚眨了眨眼睛,几颗泪珠再次滚落,她哽咽着说道“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我应该兑点冷水的,都是我的错”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给沈温衡讲题而已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她明明拧紧了保温杯的盖子,就算他不小心碰倒了,又怎么会洒到他身上
顿了顿,她闭上眼睛,试探性地说道“我明明将盖子拧紧了”
霍珩身体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是啊,小姑娘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
可是她还是哭了,还是在看到他受伤的那一刹那,整个人惊慌失措,小脸都煞白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在乎他一些
霍珩放开怀里的人儿,他微微俯身,薄唇贴在她的眼皮上,一点一点地吻干她的泪水。
他的嗓音沙哑,带着点几分绝望的意味“晚晚,不怪你,但是你答应我,永远也别离开我,好吗”
明明是询问的口气,向晚却觉得他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给自己。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开他,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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