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很快收回视线, 跟着魏俊生和蒋木成朝教室外面走。
温意看着他的背影,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就说, 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龙香阁距离一中有一段距离, 此刻正值晚高峰，他们到温意预订好的包间时, 江珊已经取了蛋糕, 提前到了。
魏俊生第一个推门进去的，看到包间里只有江珊一个人在, 有点惊讶, “江珊, 向晚女神呢？她去洗手间了吗？”
江珊怔了一下, 她站起身，视线在门口一行人身上扫了一圈, 皱了皱眉, “晚晚没和你们一起吗？”
温意声音有些轻颤，她指尖捏紧了口袋里装着药粉的纸包, 轻声说道：“她应该回家了吧？化学考试的时候，我看她脸色不太好，可能身体不太舒服。”
江珊“啊”了一声：“那她怎么没和我说一下……”
顿了顿, 她舔舔唇, 恍然大悟道：“哦对，今天考试，她没带手机。”
温意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事情，还是有些心慌, 她吞了吞口水，思考着待会怎么给霍珩喝的饮料里加药粉。
她想着，没有向晚夺走他的注意力，她接近他应该会容易很多吧。
正愣着神，手腕蓦地被人抓住，她的身体被人拖着往外走。
温意瞪大了眼睛，看清抓着她的手的人是霍珩，她脸上出现了狂喜的神情，激动地脚步也踉跄起来。
到了包间外面，霍珩猛地甩开了她的手腕，他眸子里漆黑一片，一丝光也没有，他冷声问道：“说，她在哪？”
温意差点被他摔在地上，刚刚她太高兴，没注意到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以至于她现在手腕疼痛不堪，她揉着红肿的地方，皱眉问道：“谁？”
少年没回答她，漆黑的眸里暴戾的情绪不断地翻滚着，看她的目光幽深阴冷，让人遍体生寒。
温意心里一紧，她磕磕绊绊地说道：“晚晚……她应该回……”
她还没有说完，喉咙忽然一紧，她被人捏着脖颈，狠狠地抵在了墙上。
他的力气大得可怕，温意呼吸越发困难。
濒临死亡只有一线之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喜欢上的竟然是一个阴狠毒辣的变态怪物！
温意用力挣扎着，双手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腕往后拽，“考完试她去了信息楼，殷老师让她去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家……咳咳……”眼泪直流而下，“我说的都是真的……”
等霍珩疯了一样冲了出去，温意捂住自己的脖子，蹲在地上，脑袋埋在膝盖里，哭得浑身颤抖。
*
信息楼里。
向晚勉强镇定下来，在一楼转悠了一圈，发现窗户是可以从里面打开的。
就是……窗台的高度已经超过了有轻微恐高症的她可以接受的范围。
足足有两米多高。
她给自己做了半个小时的心理建设，终于鼓足勇气爬了上去，然后闭着眼睛，颤颤巍巍地在窗台上蹲了几分钟，不敢往外跳，最后又默默地踩着椅子爬了下来。
“……”
又饿又困。
头还很晕。
脸颊也发烫。
向晚脑袋靠在椅背上，浑身疲惫，眼皮也有些沉重，意识模模糊糊的。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传来低沉的呼唤声，有人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晚晚。”
向晚费力地睁开眼睛，鹿眼沾了水汽，湿漉漉的，有些看不清。
她眼睫颤了颤，半天才认出对方来。
她的嗓音有些哑，鼻音有点重，软软糯糯的：“霍珩？”
少女雪白的脸颊此刻染上了一层绯红，眼底水光亮晶晶的，睫毛根根分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霍珩皱着眉，手背覆上她的额头，试了一下温度，特别烫，“你发烧了。”
说着，他伸手过来，想要将她抱起来。
向晚歪歪靠在他怀里，她撑着坐直身体，凑近他耳边。
她眨了眨眼睛，小声地问道：“那么高，你是怎么进来的呀？”
少女温软清甜的气息拂过耳畔，霍珩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他侧过脑袋，看着她格外亮的鹿眼，“不高。”
她在这里，哪怕是十八层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翻进来。
少年的神情温柔又宠溺，语气无端地认真。
向晚像个小孩子一样，“咯咯咯”地笑开，笑了几声，她绷着脸，委屈巴巴地说道：“你骗我，明明很高很高，我都不敢跳！”
小姑娘手里还一个劲地比划着窗台有多高，这么高那么高的。
她平时绝对没有这么活泼开朗，这么喜欢说话，也没这么喜欢笑。
霍珩再次探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温度似乎更高了。
他觉得事态有些严重，心里有些焦急，蹙着眉，压低声音，尾音刻意显得柔软：“晚晚，我抱你出去好不好？”
向晚点了点头，又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疯狂摇头，“不行，我大概算了一下，我们俩的体重加起来，跳下去冲击力很大的。”
霍珩：“……”
没想到小姑娘烧糊涂了，还是拥有学霸属性。
霍珩脸上神色妥协又无奈，他舔了舔唇，又低哄道：“晚晚乖，那你跳，我在下面接着你。”
向晚抿着唇，目光有些空洞，默了几秒，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嗓音柔软：“霍珩，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霍珩目光一滞，他身体僵硬住。
没给霍珩说话的机会，她又皱了皱鼻子，自顾自地说道：“我总觉得我以前在哪里见过你，又感觉自己是在梦里见过你……所以你以前见过我吗？”
半晌，霍珩回过神来，他手指动了动，轻轻地替她将碎发撩到耳后，嗓音沙沙哑哑：“见过。”
梦里梦外，见过你千千万万遍。
向晚鼓起了腮帮子，像只小河豚，费力巴巴地回忆着以前的画面，却越想头越疼，她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霍珩喉结轻滚，眸光微暗，指腹顺着她柔软的下颌线方向往下，最终浅浅地抵在她的下唇上，阻止小姑娘下意识咬着自己的行为。
向晚的牙齿在他的指腹上磨了磨，他手上的茧子有些硌牙，她嫌弃地挥开他的手，“不早了，再不回家，妈妈该着急了。”
霍珩指腹刚刚被她咬过的地方上似有电流窜过，酥酥麻麻，一路直抵心脏深处。
有那么几秒，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堪的画面，一种从没有过的念头从心脏深处升起来。
霍珩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加重，他闭了闭眼睛，整个人绷得紧紧，努力地克制着自己那些奇怪地念头。
发着烧的小姑娘又突然抬起头来，神情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眼神小心翼翼的，“霍珩……你等下一定要接住我哦。”
霍珩呼吸一滞，狭长的黑眸里泛起柔光，他郑重点头：“好。”
等他轻轻松松地从窗户口翻了出去，向晚脚踩在椅子上，双手撑着窗台，歪着脑袋看着下面的人。
她弯了弯唇，眉眼像两盏小月牙，眼里繁星闪烁：“你刚刚好帅哦。”
霍珩简直被她闹得没办法。
过来找她之前，他除了担心还是担心，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姑娘发烧了，烧了之后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陪着她再闹一会儿。
但是又害怕再烧下去真的烧坏脑子。
他蹙了蹙眉，声音有点冷：“下来，我接着你。”
向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落下，她眼圈泛红，声音哽咽：“你怎么又凶我？”
霍珩：“……”
他觉得，他这辈子的耐心可能都要用在今天晚上她一个人身上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接着你，你快下来，好不好？”
向晚长睫上还沾着泪珠，她点了点头，“那……我再考虑一下。”
生怕他不同意似的，又举起了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最后一下下。”
霍珩：“……”
过了半小时，他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了，小姑娘终于闭着眼睛跳了下来。
稳稳接住她，打了车，将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
挂了号，医生量了温度，开完单子，小姑娘又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两只小手还紧紧地揪着他的校服衣领。
霍珩任劳任怨地抱着她进了输液室。
两人太过惹眼，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朝他们看过去。
少年身形颀长清瘦，长相过于精致，虽看不清怀里人的模样，但是大家都知道，和他在一起长得肯定也不差。
负责输液的实习护士一脸羡慕，偏头和姐妹小声说道：“卧槽，他怀里的女生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吧！这也太幸福了吧，生病了男朋友全程陪在身边，而且男朋友还这么帅！我高中的时候怎么没遇到这种男生呢！”
霍珩眼眸微眯，步伐加快，他抿着唇，唇线紧紧绷着。
如果她是他的女朋友，那幸福的应该是他才对。
护士调整好流速，又偷偷瞧了霍珩好几眼，才恋恋不舍外加一脸遗憾地出去了。
她想着，其实她也接受姐弟恋的，她要不要去一中偶遇个真命天子。
病房里只剩下霍珩和向晚，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不早了。
他侧过身，朝床上熟睡中的少女看过去。
看了一会儿，他转身朝病房门口走过去，走到一半，他又折了回来。
他俯下身，柔软冰凉的唇瓣贴在向晚滚烫的额头上，嗓音低到近似耳语，温柔而缱绻：“晚晚，我喜欢你啊。”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很喜欢很喜欢。
指尖替她拨开鬓角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又替她掖好被子，他喉结滚了滚：“晚安。”
*
向晚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头顶是医院单调的天花板，颜色白的诡异。
看她睁眼，向丽华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都说这几天降温，你还穿这么少，这下好了，又烧了一晚上，还好现在温度已经降下去了。”
向晚嘴唇有些干，她咽了咽口水，偏头看向向丽华，脑袋还有点懵，此情此景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向丽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你个小没良心的，可担心死我了。昨晚我一宿没睡，生怕你又像初中那会一样一烧就是好几天！”
向晚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考完试，她去信息楼领东西，结果被困在那里了，她犹豫着要不要从窗口跳出去，再往后的记忆有些混乱模糊。
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个人一直在哄她，自己还说了不少胡话。
她接过水喝了一口，小心翼翼地看着向丽华：“妈，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吧？”
向丽华惊不可愕地瞪大眼睛，开始怀疑小丫头烧坏脑子了，她声音颤抖起来：“晚晚，你不要吓妈妈，你没事吧？”
向晚怕向丽华担心，唇角微弯，声音轻快，笃定道：“我没事呀。”
向丽华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她走到向晚身边，拿出梳子替她把头发扎起来。
向晚沉默了几秒，她终于下定决心，问出自己想问的了，“妈妈，谁把我送到医院里来的？”
向丽华放下梳子，看了她一眼，“昨天晚上你一个同学给我打的电话，说你发烧了，在医院挂水，我就立刻赶过来了。”
向晚还想问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她眼睫颤了颤，这些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又咽进了肚子里。
最近正值换季，向晚因为刚生了一场病，周末两天，向丽华都不肯让她出门。
所以，她这两天，每天都只能呆在家里看看书，和江珊发发短信。
周五晚上她一个人被困在信息楼这件事情，她谁也没告诉。
但是她实在又想知道那天晚上过来找她的人是谁。
于是，她只好旁敲侧击：【珊珊呀，你们周五晚上玩的怎么样啊？】
江珊：【还行吧，吃得还可以。】
向晚这边还在纠结接下来该怎么问，那边江珊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你下次身体不舒服记得告诉我，别再一个人偷偷跑回家了。】
向晚发了一个OK的卡哇伊表情过去。
江珊：【对了，我跟你讲一件很魔幻的事情。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啊。】
向晚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嗯。】
江珊：【霍珩和温意谈恋爱了！】
向晚整个人愣住，手机从手上滑落，“啪嗒”一声砸在了书桌上。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条消息，江珊又不间断地给她发了好几条。
【不，现在应该是分手了我觉得。】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周五晚上，他们刚到包间，我还在担心你，结果霍珩拉着温意的手就走出了包间，然后没过一会儿温意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她的眼睛还红通通的，一看就是才哭过。】
【我估摸着应该是霍珩主动甩了温意，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渣男啊渣男！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结果这么渣！】
【不过他俩这地底下恋情藏得够好啊，平时在学校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我们竟然一个都没发现！】
向晚：“……”
她冷静了一会儿，又想到江珊超乎常人的想象力，她抿了一下唇角，心底确定了这些都是江珊毫无根据的猜测。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还是滑过一丝酸涩的感觉。
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
*
周一早上是语文早自习。
这一周轮到向晚那一排当小组长，负责收作业、检查语文课文背诵。
向晚来得比霍珩早，她想着，前面三天她负责收，剩下两天就交给他。
放下书包，看了会儿书，她们这组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她站起身，从前到后挨个收着作业。
每个人交作业的时候，模样都很奇怪，看着她欲言又止的。
向晚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抱着作业匆匆地回到了座位，摸出随身可携带的梳妆镜，对着镜子照了照，什么都没有。
并且依稀还能感觉到从教室其他角落里若有似无投过来的视线。
向晚心里觉得莫名其妙的，她伸出手臂，轻轻地戳了戳江珊的后背。
江珊回过头来，“怎么了？”
向晚打开语文书，挡着自己的侧脸，轻声问道：“珊珊，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大家都很奇怪？”
江珊蹙了蹙眉，刚想说不奇怪啊，结果眼睛四处张望了一圈，就捕捉到几个正朝这边看的人。
顿了一下，她站起来，径直朝第二组最后一排的女生走过去。
“田漾，你没事偷看我家晚晚是想干什么，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叫田漾的女生偷看被发现了，脸立刻红了，她当即摇头：“怎……怎么可能？”
她又瞥了一眼向晚，见向晚没朝这边看，她小声地问江珊：“……向晚是不是和霍珩在一起了？”
江珊惊了，大声反驳道：“不是，你瞎说什么呢？”
田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她小声辩驳：“我没瞎说啊，你上学校贴吧自己看就知道了。”
江珊惊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她迅速回了座位，从书包里摸出手机，立刻打开了学校贴吧。
首页最上面一个帖子标题简单粗暴——这恋爱我酸了！！！！！
江珊瞥了一眼回复楼层数。
竟然5000楼了已经！
怎么回事啊？？？
一中学生2000个都没有吧？？？
等她点进去，还没来得及看第一楼描述性的一段话，就在第二楼看到一张图片，她一个手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江珊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转过身，把手机放在了向晚桌上，然后又懵懵地回过身去了。
向晚感受到江珊情绪不太对劲，刚想问她怎么了，视线无意间掠过她手机屏幕上放大的图片，人愣住，鹿眼微微睁大。
照片上的主人公无疑是霍珩还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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