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也觉得我和爹爹长的不像?”仪笙愣了一下,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但小时候每每这么说,爹爹就会不高兴地反驳我,说我明明眼睛像他,鼻子像他,嘴巴也像他……哪哪儿都像他,就连酒量也是随了他!可把我阿娘给气坏了!”
“我一个姑娘家,才不要像他呢!”她眼里带上清浅的笑意,不知想到什么,神情落寞起来,“不过这许多年来我都随娘亲在一处,定然越来越像娘亲,爹爹或许都认不出我了!”
宗主闻言胡子一翘,“师侄放心,我已经差人去寻那混账东西了,保管将他捉回来。”他一挥衣袖,宽慰道:“如此不负责任,师伯一定好好收拾他,给你出气!”
“真的能找到吗?”仪笙眼神一亮,仿佛十分欣喜,紧张地问:“要、要多久啊?”
“三个月,不,两个月。”宗主对上仪笙暗含希冀的眼神,不忍心让她失望,生生缩短了一个月时间。
仪笙心里有苦说不出,还得装出激动的样子来,笑得脸都快僵了。
宗主还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他镇定地站在原地,冲范瑶摆摆手,“瑶儿,你师妹气息不稳,快带她去休息吧,我再跟你师弟说会儿话。”
“徒儿告退。”
“师侄告退。”
范瑶带着仪笙往殿外走,陆怀泽竟也也跟了出来。他喊住仪笙,拉着她的手腕,塞了个东西在她掌心里,叮嘱道:“这个,以后不论去哪里都记得带着,只要你有危险,师兄就会感知到然后立刻赶去保护你!”
仪笙攥着那日刻意留下的小木偶淮安,尤有余温。她心思莫名有些复杂,良久后才轻轻点了下头。
“别再给丢下了!”陆怀泽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回走。
“师兄,我……”仪笙咬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冲动地叫住他。
陆怀泽步子一顿,没回头,只挥挥手,道:“快回去吧!让瑶师姐给你瞧瞧,好生修养几日。”
回到殿内,陆怀泽反手一晃关上门走,到宗主身边,扶着他坐下。有些担心地问:“师父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听着呼吸声较之前粗重许多。”
“没……”宗主正想说没事,才开口,忽然喷出一口黑血。他立刻封住自身几处大穴,喘着粗气道:“怀泽,我受伤一事万不可声张,切莫让第三个人知晓!”
宗主左肩渗出血迹,陆怀泽解开他的外衫,露出肩头被贯穿的黑洞来。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并且范围还有扩大的趋势。
“师父,是何物伤的你?”陆怀泽急忙止血,剜掉伤口上的黑痂。
“不知。”宗主摇头,眯着眼回忆,“穿着一身黑袍,脸上裹了层黑气,看不清面目,肩头立着只阘非,身法诡异,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那日宗主循着蛛丝马迹追到了魔域与赤炼谷之间的幽冥深涧。见地面陷落,又生裂谷,缝隙下烈火炎炎,热浪冲天,顿觉十分反常。
遂走访方圆百里,查看有无别样异状。途中遇大小城镇,皆土地龟裂,哀鸿遍野,他思索半晌,决定倾山以填补幽冥深涧外的那条泛着热浪的裂谷。
哪知才刚出手,那谷中忽蹿出一物,身青白首而赤足,行动跟人一般无二,且能口吐人语。宗主见它模样心下大惊,这竟然是妖兽朱厌。
上古异志传中有过记载,有兽焉曰阘非,食百人之魂方成形。而妖兽朱厌,则需千只阘非碎魂凝丹而成,多智近人,刀枪不入。
且朱厌现世,必有大乱发生。
宗主面前的这只朱厌,已经生出了灵智,非常难缠。只见它从地上爬起来,仰天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手脚并用疾奔而来,身形快如闪电。宗主快速闪身避开冲击,回身时却见那裂谷下又爬上来两三只。
双拳难敌四手,况这朱厌皮糙肉厚,死穴不明。宗主便想多拖一时,好寻到它的致命弱点,以免日后弟子们遇到了吃亏。一旁偷窥的黑袍人看出宗主意图,心生恼怒,趁宗主全意对付朱厌时背后偷袭。
“我这一时不察,便吃了亏!”宗主额头汗珠滚滚,拿着帕子擦了擦,瞥了眼肩头的伤口,沉声道:“那黑袍人修为高深莫测,招式诡异,我竟然从未见过!还有那朱厌,想必是听他号令的。”
“会不会是魔族?”陆怀泽处理好伤口,裹上灵药去处毒气,再缠上绷带。“此次我与师妹下山做任务,在东域摘星楼附近遇到了魔族,师妹险些丧命。”
他将来龙去脉细细与宗主讲清楚,面色有些迟疑,“魔族不顾当年协定,出现在东域,真的只是为了夺回天魔令吗?”
“不尽然!”宗主整好衣服,伸手虚空一探,黑色竹筒飞到他手中。取出里面的图纸铺在桌上展开,宗主指着位于极西之地的水云间,眉头深锁,“天魔令是魔族圣主之物,怎会流落出魔域?定然是发生了重大变故,这位圣主只怕凶多吉少!”
“徒儿也如此认为!”陆怀泽附和道。
“他若出事,其他几位魔君必然争抢这圣主之位,也不知上位的是哪个魔君?”宗主点着图纸后另附的画像,沉默良久,道:“若是魔君殷怜,此人阴险狡诈,暴虐成性,且野心勃勃,是决计不会遵守什么协定的。”
摘星楼楼主也正是预料到此事,所以才不愿做那出头鸟。怕魔族第一个与摘星楼正面冲突,一旦开战,其他门派若是不敌还能退回自己领地,而他东域却退无可退,注定要生灵涂炭,不死不休的。思量再三,摘星楼楼主才与恒吕做了那番交代,回绝了陆怀泽的提议,明面上不准备大肆追究。
宗主行至窗边站定,负手看着墙根处斜伸出枝丫的歪脖子柳树,那上面是鸟雀新搭的窝,许是前几日风太大,那鸟窝竟是摇摇欲坠。他轻叹一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阘非与朱厌是魔族豢养,其心思险恶,可见一斑!
如今各派一盘散沙,魔族若是逐个击破,简直轻而易举,所以必须有人能站出来,号令各派齐心协力,以除阘非朱厌之祸。宗主轻叹一声,冲身后人道:“怀泽啊,我合虚剑宗身为正派之首,宗门道训你可还记得?”
陆怀泽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宗主的意思,他背脊挺直,朗声道:“磊落坦荡,大义当先。徒儿一直铭记于心,从不敢忘!”
宗主欣慰地笑起来,他抚了抚白须,做了决定,“合虚宗将召开论道大会,广发请帖,邀请各派英雄豪杰前来参加,拔得头筹者可进入藏宝阁取宝物一件!”
“徒儿这就去准备。”
“等等,四域各掌门的请帖我亲自来写,你与范瑶准备其他门派即可!”他挥袖,刻着复杂印纹的纸张铺陈在桌面上,“便由合虚宗领头,借这论道大会之名,与各派商议魔族之事,且看阘非朱厌祸乱,可有化解之法。”
“如此一来……”陆怀泽挑眉,看向宗主,心道姜还是老的辣,“各派都在场,倒是不好直接推脱!”
陆怀泽去了翠竹峰,跟范瑶商谈完,两人便分头与其他峰弟子一起准备此事。
……
仪笙提着几串药袋,回了浮玉峰。刚进院子,就见三果从门扑出来,抱着她的腿,特别开心的模样,“小师叔,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不叫大姐姐了?”仪笙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逗他,“叫师叔显得我很老!”
“师父让我这么叫的。”三果吐了吐舌头,捂着脸笑:“我还多加了个小字呢!”
潮生跟过来行了礼后接下仪笙手上的药包,问:“可是师叔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受了点小伤。”她从纳戒里取出一些在凌州城买的零嘴递给潮生,“呐……师叔带给你们的,别贪嘴一次吃太多,小心坏牙!”
“谢谢小师叔!”三果眼睛盯着好吃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潮生到底沉稳一些,拿了吃的还不忘拉开他,“别缠着师叔,跟我去煎药。”
目送两人身影消失在亭子拐角,仪笙脸上的笑意疏淡下来。她回到自己房间,设下禁制,盘腿坐在床上,闭目沉入识海。
熟悉的危楼,熟悉的背影。
“喂,老头!”仪笙握着寒霜剑,站在楼下仰头看他,眼睛眯着,不耐烦地道。
老头正静默打坐,听到声音睁开眼,未语先笑,“怎么,如今知道了我的身份,说话还敢这么不客气?就不怕我让徒弟……”
仪笙将头发扎起来,出声打断他的话,“别说,你徒弟还真是深得你的真传……”她满脸嘲讽,接上下半句话,“简直如出一辙的卑鄙!”
要练就练,费什么话?”,仪笙 拔剑出鞘,一跃而起,在空中回身竖劈,使出碎星剑谱第一式,“破空斩”。
屋檐上的瓦片被剑气割裂,坠落在地面上,响的清脆。仪笙心里憋着气,手下剑招越发狠厉,大有将老头劈成八块的架势。
“哟……你这小娃娃,气性倒不小!”老头来了兴致,认真对起招来。
碎星剑谱中的剑招一共十式,少却十分精妙。仪笙已经学了三式,今晚学的是第四式“定山海“。
剑道重悟性,仪笙本就使剑,和寒霜什么契合,因而悟性极高,学起很难的剑招也能一夜之间消化,第二日便能灵活运用。
老头催动手中利剑,身后亮起璀璨剑光,万剑齐发。仪笙后退数十步,拉开距离,手中寒霜剑影如盾,挡住兜头而下的剑雨。
剑气如刀,仪笙在这剑谱中没有灵力护体,身上出现许多细小的伤口。她闭着眼,没有退让,忽而轻轻勾了勾嘴角,抬手轻挑剑尖,在万千虚影中,独独接住了一剑。
剑光倏然消失,仪笙眼前只剩一把剑,便是老头的的本命佩剑。两道刚烈的剑气碰撞在一起,轰然巨响,震得四周地裂墙崩。
“悟性不错。”老头召回灵剑,略作思索,看着仪笙道:“等出去后,你便真的做我徒弟如何?”
“不如何!”仪笙归剑入鞘,冷淡地回道。
“我让你做下一任摘星楼楼主!”老头得意地想,这下该答应了吧!摘星楼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比起这个”仪笙停下脚步回头,冷声道:“我更想杀了你!”
“嘿……”老头气暴跳如雷,“胆子比脾气还大!你再连三百年,也休想碰到老夫的脚指头!”
……
一连半个月,仪笙没再入剑谱。听潮生说再过几日要仙门小比,她越发勤加苦练,修为已经顺利突破至筑基初期。
为了选拔本门弟子参加论道大会,合虚宗定于一月十九日进行门内小比,各峰弟子皆可报名。角逐出二十名优胜者,在论道大会上与别派弟子一决高下。
若能在大会上出风头,那就意味着在整个修真界都露了脸了。因此各世家弟子,尤其是即将学成回家继承家业的弟子,都想挣上一挣。
纪言趴在床上养伤,背后的鞭痕结了痂,看着没了先前那般血淋淋地骇人。纪柔端着药碗给他喂药,沉着脸,“听说陆仪笙这次小比也报了名,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废了她,为了报仇雪恨!”
“算了!”纪言冷着脸,一把推开药碗,“这样还不够吗?本来就是你不对,搭上兄长还不够,还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哥哥,你这是怨我吗?”纪柔愣住,从没听过重话的她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站起身掩面奔出了门。她跑回屋子,伏在桌子上抽噎着哭起来。
“哭什么,废物!”一道鄙夷的女声响起,纪柔手边的灵剑浮动起来,“明日比试我帮你杀了她,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这把剑是纪家特意为她锻造的,炼入了火属性的魂力,生出了剑灵。而这被炼入剑中之人,便是被殷怜利用完就丢的赤炼谷谷主之女,祝兰。
“什么事?”纪柔打了个哭咯。
祝兰咬牙含恨道:“帮我找到赤炼谷大弟子,平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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