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灵力激荡,直逼要害的剑刃被修长的手指夹住,堪堪悬在仪笙的头顶。
“纪言。”陆怀泽声音清冷,眉心浅浅皱着,不赞同地道:“怎能不问缘由就取人性命?”
“你是瞎吗?穿成这样……”纪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他小心地瞥了眼陆怀泽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不大情愿地收了剑,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仪笙,嘲道:“夜半三更,穿成这样埋伏在此处,能是好人?”
陆怀泽眼睛上蒙着白绫,因此并不清楚仪笙的穿着如何,一时沉默。
“夫君。”仪笙抬起头,双颊绯红,泪眼含秋,惊慌地松开抱着陆怀泽的手,摆着手解释:“我真的不是坏人,爹爹让我来寻你,咳咳……”她咳嗽两声,压下喉咙泛起的腥甜,“但是我迷了路,误打误撞闯进此地。”
“呵。”纪言冷笑,“这套说辞已经有无数人用过了,你怎地连谎话都不会编?”
仪笙内心震惊:原来你们正道修士也这般不要脸的吗?!
纪言这话倒是没错,自从知道陆怀泽有个从未谋面的未婚妻之后,浮玉峰时不时就有冒充身份前来“认夫”的女修。不论他如何不留情面当场拆穿,女修们依旧前赴后继,乐此不疲。饶是陆怀泽脾气好,也不堪其扰。
纵然不信,陆怀泽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句:“你可有信物?”
信物?仪笙有就见鬼了!但嘴上却不容置疑快速回道:“有的,我拿给你看。”她低头在腰侧摸了摸,忽然捂着胸口难受地闷哼出声,侧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晃,软倒在陆怀泽脚边。
“看看,看看。”纪言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没错吧?拿不出来就装晕!”他用剑柄将仪笙翻了个身,嫌恶道:“不杀她,用绳子捆了扔山下江里总行吧?”
陆怀泽没吭声,他的神识还探测到一股极其熟悉的灵力,但太过微弱,似有若无,让他难以确定。他制止纪言不甚礼貌的行为,蹲下身来,查看仪笙的伤势。
被藏在石缝中的寒霜剑觉察到主人的危险,挣扎着飞到仪笙身边,剑锋对着陆怀泽,满是豁口的剑身在月色下泛着森然的寒光,护主姿态十足。
“嗯?”陆怀泽疑惑地歪着头,用灵力包裹住剑身,查探半晌才收回手。随即抱起仪笙,转头对纪言道:“去请瑶师姐过来一趟,为她疗伤。”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纪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竟然、竟然还要给她疗伤!你是圣母吗?这明明就是个骗子啊!”
“她不是。”陆怀泽懒得解释,寒霜剑是义父的佩剑,他不会认错,不想再和纪言纠缠,直接抱着仪笙快步往回走,“你若不愿去就算了。”
纪言在身后气的跳脚,“你……你真是鬼迷心窍了!”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女修来“认夫”陆怀泽都疾言厉色地拆穿,丝毫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这个不就装个晕,怎么还给抱回去了呢!
仪笙本意是装晕,没想到一口血吐出来,人真晕了过去。
迷蒙间,耳边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她努力想睁开眼,看看自己是不是死了魂魄到了阴间。正胡思乱想,一只手搭上了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地试了试温度,哄道:“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不知怎的,仪笙心里突然就觉得很委屈,她用滚烫的额头蹭了蹭那人冰凉的手心,喃喃道:“师父,为什么他们都想我死?”泪水滑过眼角,伤痛反噬的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我好疼啊!”,她难受地弓起背,死死咬住唇,极尽隐忍。
“师姐,她灵脉受损严重,外伤无数,掌心那一道尤为严重。”陆怀泽摸了摸自己被沾湿的前襟,“还有她衣服也湿着,男女有别,劳烦师姐帮她换一套!”
范瑶是合虚宗宗主首徒,宗门大师姐,为人最是心善。陆怀泽从小是被这位师姐照看着长大的,两人亲如姐弟,非常信任她。范瑶收回诊脉的手,“失血过多,让人去我那儿取凝血丹来,再带上两身干净的新衣服。”
不等陆怀泽吩咐,守在屏风外的小徒弟已经开门去了。
脸上高热引起的红晕渐渐褪去,仪笙大汗如瀑,她松开咬出血痕的下唇,伸手在虚空摸索两下,软声哀求:“师父你别走,是笙儿错了,你别不要我!”
自继位圣主以来,她杀伐果断手段狠厉,从未在外人面前流露过脆弱的一面,这次是真的烧糊涂了。
范瑶正在为她扎针腾不开手,见仪笙挣扎的厉害,冲陆怀泽挑了挑下巴,“按住胳膊,别让她乱动。”
陆怀泽走到床边坐下,避开仪笙胡乱挥舞的手,直接用剑柄点了她的睡穴。
“你……”范瑶拿着针愣了一瞬,末了摇摇头,“算了,你还是出去吧!”
陆怀泽:?
……
仪笙这一睡,整整就是一个月。她被安置在浮玉峰的偏殿,陆怀泽的两个小徒弟日夜轮流照料,范瑶每天都会为她把脉换药。
“瑶师伯,伤都好了,为什么大姐姐还不醒啊?”浮玉峰的小弟子三果皱着包子脸,老气横秋地叹了声:“唉……最近老有人跟我打听,问她是不是师父的未婚妻。您说,这我哪儿知道啊!”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范瑶为仪笙掖好被角,收拾好东西站起来,“三果啊,你可见过别的女修进入浮玉峰?”
三果飞速摇头,头顶缠着红绳的小辫儿直晃悠。“每次都拦在结界外面了。”他目光一转,落在范瑶身上时又顿住,“不对,不对,还有瑶师伯你啊!”
范瑶:……
这一个月来,关于“穿着放浪才能勾引到陆师兄”、“陆师兄被逼婚了”以及“陆师兄的未婚妻是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姐妹们别灰心!”等类似的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合虚宗。
陆怀泽带着浮玉峰的师弟们接了紧急任务下山去了,不在宗门,而仪笙昏迷,无法解释。传谣的罪魁祸首纪言四处煽风点火,这流言也就越传越离谱,以至于宗主都听说了,还特意寻了范瑶去问话。
“那女娃娃当真是你云逍师叔的女儿?”宗主背手而立,脸上带着一丝兴味,“来逼婚了?”
“这姑娘带着云逍师叔的寒霜剑,算是信物吧!至于是不是逼婚,我就不大清楚了。”范瑶笑得狡黠,“云逍师叔当年一气之下出离宗门后,两百年来师弟以那婚约之名挡了无数桃花,这次看来是躲不过喽。”
宗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凝神沉思:自家师弟修为深厚,当世能出其左右者不过二三,且近百年都在闭关。那寒霜剑早生出了剑灵,若不是云逍授意,根本不会认二主,看来那女娃娃定是云逍熟识之人。他笑着点点头,“既然信物是寒霜剑,那便错不了。”
“师父。”范瑶道:“这几日各峰流言肆虐,是弟子疏忽,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师弟师妹们!其中内情,您可以等陆师弟回来,亲自问他。”
“他那个闷葫芦要说早说了,真是的,这么大的喜事一声不吭就算了,还把人藏在浮玉峰,除了你谁也不让瞧。”宗主鹤发须眉,眼神锐利,穿着朱红鲛绡所制的宗服,飘然似仙。尽管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实情,却依旧保持着姿态,他抿了口茶,“罢了,那女娃娃的伤势如何了?长的可像你云逍师叔?她可有给为师带什么话?”
“倒是有那么两分神似,不过应该像母亲更多些。”范瑶顿了顿,“她人还没醒过来,虽然外伤已经恢复,但灵脉受损严重,恐难以继续修行。”
“什么?”宗主拍桌站起来,“怎么搞成这样的?立刻给陆云逍传讯,让他给我滚回来!纵着他在外面浪荡了几百年,这次就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人捉回来。”他背着手来回走动,十分焦躁,“让自己的女儿受如此重的伤,简直不配为人父!”
“师父,您消消气。”范瑶端给他一杯冷茶。
“灵脉受损可是会折损元寿的!”宗主对自己毫无责任感的师弟十分不满,连着喝了两三杯冷茶,他冷静下来,抚了抚胡须,“这可不行,瑶儿你快去藏宝阁查查古籍,看有没有什么医治之法。咱们修行者寿命长,一定要想法子医治好我这个小师侄,最好能快速修复师侄的灵脉。”
宗主忧心忡忡,“唉……可不能让你师弟日后变成鳏夫啊!”
范瑶:???您这师侄叫的可真顺口啊!
“啊嘁……啊嘁……”被忧心日后会成为鳏夫的陆怀泽忽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正带着师弟们乘着仙船日夜兼程,想在试剑大会开始之前赶回宗门。
夜风习习,他站在船头,颇有点郁闷地揉了揉鼻尖,心道:难道是夜风太大,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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