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比特兽的领地在山脚,陆绚第一次出远门,发现这座岛上竟然不只小兔子这一个物种,林中偶有一闪而过的猴群,它们会吃螃蟹,有矫健的野羊,还有振翅高飞的鹰。
他们沿着水流方向溯源,途中越发能够感受到岛心的山峰是如何繁茂,树木粗1硕,隐隐遮天蔽日,横贯的树干甚至双人都不能合围,直到他们爬上山尖的洞口。
带疤小兽和三花小兽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它们熟门熟路,引着陆绚往洞1穴内走。
炎热转瞬化为阴凉,光照被急剧削减。
经过地下水长期溶蚀,洞内形成了层层叠叠的缝隙与裂面,呈柱形的石笋坠在头顶,地表水渗透的溶沟凿出一条河流,迂回曲折。
三花小兽点燃仅有的一盏油灯,旱季,地下河流清浅,流速缓慢,沿道有湿润的岩石平地,陆绚踩在干燥的石灰岩上,每隔十米或是分叉口,便在石壁上用宝石刻画出箭头,直到踏入洞1穴的中心。
宽如广场的深潭上空,阳光穿过窄小的洞1穴1中孔,如薄纱般撒在水面,映照出清澈见底的深水,无浮萍,也无游鱼,潭底却丛生着鳞次栉比的透明晶石,最大的一簇,好似浑厚的刀戟,平面折光,将整个石灰岩溶洞照耀得梦幻无比。
这是黑暗与光明的极致融合。
三花小兽熄去油灯,带疤小兽低下脑袋往潭水一扎,咕噜咕噜喝了个肚饱,“叽!”
陆绚为眼前这一刻的美景深深地惊呆了,他看见石洞边缘隐约露出一个岔道,淡水便是从那里来的,只是他刚准备迈步,带疤小兽就拽住了他的衣服下摆,“叽叽!”
“不可以进去?”
三花小兽点点头,“叽!”说完后形象地倒下装死。
陆绚秒懂,他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不会去作死,有的溶洞二氧化碳含量过密,确实会有令动物窒息的可能,哪怕他站得高些,也不能无视掩藏的危险。
带疤小兽见他低下头捧水喝,神情放松,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在海边生存,游泳是必备技能,陆绚无端被溅了一身水,刚准备去踹带疤小兽的屁股,三花小兽也嗷呜一声叫唤,蹦进了深潭里去。
两只雪白的小兔子,耳朵紧紧贴着脸颊,晃动猫爪,狗刨式在水中扭动。
陆绚笑起来,褪下长袍和内裤,内裤不过是柔和布料做成的简易短筒,用一条细绳固在腰上,游泳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入潭底,倒不如直接脱下省事。
难得好好玩一次水,三花和带疤领着陆绚游到旁边的一个分水池,脚底终于能碰触到深色熔岩。
带疤小兽从嶙峋的潭底摸了一块细碎的晶石,献宝般送给他,他捏了捏它的耳朵,小家伙便开心地揣起爪子,在水里蹬起腿来。
“叽叽~”
陆绚把晶石放在光下瞧,质感细腻剔透,像极了钻石,他便将衣袍兜里的宝石拿出,毫不犹豫两两相撞,只见,一道裂纹以肉眼可察的速度从宝石上漾开。
陆绚:“……”
这难以置信的硬度,果然是钻石没跑了。
他手里这么大一块,无瑕疵无色泽,放进现实得卖多少钱?
哪怕这不过是一个虚拟世界,秉着雁过拔毛,白捡便宜的态度,陆绚令三花和带疤拿了不少碎钻,说是碎钻,一个也有拳头大,倒是整块的钻石无法从潭底取出,直到他们装满整整一个背篓。
只是也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之时,洞穴深处忽然吹出一口腥臭的风,途径形状各异的石柱,仿佛撞钟一般发出回响。
三花和带疤率先听闻响动,吓得一跳,带穿好衣袍的陆绚拎起背篓就跑。
“怎么了?”陆绚鼻子不如拉比特兽灵验,但跑起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叽叽!叽叽叽叽!”小兽们似有些惊慌和无措。
直至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陆绚这才察觉到空气中泛起的腐朽尸臭,他当即喉间一恶,如果不是带疤小兽跑在他的身前,跳起身垫了他一下,他很可能就会摔在黑暗的岩石洞里。
“叽叽!”三花小兽担心地停了下来,所幸他们已经能够看到洞穴出口的阳光了。
陆绚半跪在地,“唔……没事……咳咳……”他干呕了几声。
三花小兽和带疤小兽护送着他回到领地,但他已经无暇顾及洞穴内的怪声,头晕目眩地栽倒在床上,一头金发凌乱地垂落在地。
他脸色惨白的模样吓到了原本正坐在房檐下搓揉棕绳的艾达,“大人!”
明亮简陋的屋内,床上人浑身仿佛过了开水般淌着汗,陆绚抓紧草席的手蓦地一紧,刚想说话,又猛地半坐起身干呕。
小兽们团团围在床边,眼神充满担忧,带他出门玩水的三花小兽和带疤小兽自责得都快哭了,“叽……”
艾达拿来了棉布,跪在床边擦拭陆绚半干的头发,“大人,您哪里不舒服?”
陆绚想了想,宽慰道:“我可能是饿了,把野果给我拿几个。”
他们上山的沿路吃了不少野果,其中一种果子口感酸甜,他还特别摘了不少放进背篓。
三花闻言赶忙去找,他渐渐平息了呕吐的欲1望,转而神色温和地问艾达道:“出门前,你想和我说什么?”
艾达神色复杂,几次确认如同神诋般的青年没有多余的意思,他踟蹰片刻,小声道:“大人,对不起,我做错了事。”
“为什么道歉?”陆绚扶着少年的手靠坐在床边,三花小兽送来青绿野果,他迫不及待拿起就啃,看得艾达喉间忍不住回酸。
岛上的果子都不怎么甜,倒是能将人酸倒牙,艾达两眼发直,惶然道:“那我……我会得到您……得到神的宽恕吗?”
“这件事和我有关吗?如果你是诚心忏悔……”陆绚顿了顿,他之前一直觉得少年藏着心事,两人还要在岛上共同生活,多交流增进了解没什么坏处,可是少年此刻对于神的态度却与之前相悖,再加上言辞间的心虚,这些天,难道发生了什么?
“照实说,我会原谅你。”
“昨晚……我……我疯狂地想念我的家人,想念我的父亲……这三年,我过得生不如死,我做梦都想要回去,所以我痛骂了这该死的一切,可我不是故意要对全知全能的神不敬,我说错了话。”艾达的含着眼泪,满是懊悔,“今早醒来,就发现这里……”
语罢,衣袍掀开,只见他的心脏上,赫然血管暴起,呈现出深紫色的一道蜘蛛纹印。
陆绚猛地倾身,一把扣住艾达的肩,“你别动。”
彷如鲜活的蜘蛛在少年白皙的皮肉里微微一挣,振臂欲出,却似乎又对压制它的人很是忌惮。
少年顿时痛苦哀嚎,干燥的泥地溅上了他的眼泪和汗水。
陆绚脸色僵冷,这还是他自岛上醒来,见过的最为古怪的东西,带给他威胁感之盛,更甚于海水中流淌着沥青的怪物。
他来到这个游戏,尚未理清任何头绪,这些日子全凭所谓的本能行事,他被海怪阿克托帕斯袭击,本能告诉他必须抬手抵抗,被海盗围追堵截,本能告诉他,他的愤怒会把污秽化为灰烬,可是现在,他竟然也会生出无能为力的念头。
艾达抱住他的腿,“大人救救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
陆绚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部再次翻腾起的恶心感,“这东西我从没见过,是什么?”
“是诅咒……”艾达浑身颤抖,瞳孔瑟缩,眼中倒映出青年美丽的身影,“因为我诅咒了神,神想要惩罚我。”
这是诅咒的反弹。
入夜,月光透过窗弦,撒在床上人宽阔的肩头。
陆绚没有睡着,心情复杂,如果对神大不敬就会引来神罚,那为何他没有受罚?他还记得被海盗捉拿时脑中闪过的画面,那一刻,他相信自己曾经同样动摇了信仰,更别说现在,如果不是进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游戏,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然而少年信誓旦旦道:“神降下了旨意,必须每天向您祈祷并且戴罪修行,这样才能减轻痛苦。”
陆绚惊呆了,“谁?向谁祈祷?”
艾达一脸真诚道:“向尊贵的大人您祈祷,我愿做您忠诚的奴仆。”
陆绚:“……”
说不通,不合道理。这与他究竟有什么干系?总不能因为他现在这副皮囊光辉圣洁,清冷高贵,就拿他当真正的神使唤吧。
夜深,浪花翻涌,碧海潮生。
陆绚熟睡了。
一道阴影落在他的身上。
黑暗中,少年艾达手持宝石短刀,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然而,就在他即将扑上去的那一刻,床上人的小腹周围诡异地聚起了一团黑乎乎的雾,黑雾在月光下拆解出一只蜘蛛的雏形,背部有六芒星斑纹,步足细长,尖锐带刺,豆大的眼珠似狼,红光渗渗,注视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
少年当即吓得脸色一白,短刀噗通落地,连滚带爬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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