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自从见到萧宴后,林舒跟着新娘一路心不在焉。

    当晚新郎家张灯结彩,喜庆热闹,一对新人灌了她两杯酒,半夜林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萧宴的影子以及自己将来注定的那可怕的死亡结局。

    虽然他们话都没说上一句,但林舒知道,那绝对不是个她能轻易对付的男人。

    就这么胡思乱想辗转反侧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林舒吃过饭,一大早就顶着黑眼圈随新娘新郎回门返家。

    两个孩子叫郑云宵带了一晚,林舒完成工作,一进门,女儿便朝她飞奔而来。

    “妈妈,我好想你!”女儿抱住她的大腿撒娇,林舒腾出手,蹲下身子朝她脸上啄了一口,“妈妈也想你。”

    郑云宵把儿子也给她牵过去,对着他们三口子道,“好多工作没做完,我得先走了。”

    林舒颌首,“谢谢你了,去吧,改天请你吃饭。”

    “好。”

    小九小十纷纷摆手说再见。

    人离去后,两个孩子被拉到彩色的圆形小凳上,林舒望着他们的脸,心中百感交集万般滋味。

    她自己原先和林依依只有四五分相似,如今女儿却遗传了林依依□□分的容貌,儿子更是遵循通俗小言设定,宛如萧宴的缩小版,着实叫人心里不痛快。

    “小九小十,别人坐豪车穿漂亮的衣服,你们见到了会不会特别羡慕喜欢?”怕儿子小大人心思,林舒强调道,“不许撒谎,我要听真话!”

    女儿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伸手比划着,“叶梓萱家有一辆大车,她老是坐在车里朝我们做鬼脸,说我们买不起那些东西,还说,还说……”小九正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小十扯了扯她的衣袖,不希望她再说下去。

    叶梓萱是村里一家土财主的小千金,同小九小十一样年纪大小,却天天穿金戴银时常炫富,造成的影响很不好,尤其是林舒这种单亲又穷酸的母亲,成天都得想法子拿人穷志不穷那一套教育孩子。

    “妈妈,以后我和姐姐长大了,会好好孝敬你的。”小十的确聪慧懂事,林舒摸了摸两孩子的头,思绪飘回五年前千辛万苦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的情形,有点感伤,“如果有一天,妈妈迫不得已和你们分开,你们也要乖乖听话。”

    “为什么分开?”小九一听母亲的话,声音里立马夹了哭腔,“妈妈是不是嫌弃我和弟弟,不要我们了!”

    “我们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儿子第一次主动抱住林舒的肩膀,令她十分无措。

    虽然已经过了五年安稳平静的生活,但林舒似乎有预感,总有一天她要面临孩子身份曝光的问题,到时为争孩子步入主角的悲剧之路或者放弃孩子做自己,这两条路只能择其一。

    如此困难的决定,她不能不未雨绸缪,尤其是昨日遇上萧宴,这心中的危机感更甚。

    “妈怎么会嫌弃你们呢?”林舒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郑重地问:“如果一边是能够满足你们很多愿望的爸爸,一边是什么都给不了的妈妈,你们想怎么选。”

    “爸爸不是去那边了吗?”女儿天真地往上指了指,林舒干咳一声,心里发虚,“这就是个假设,假设知道吗?妈妈教过你们,假设就是暂时认定有某一些存在的意思。”

    “那我们也选妈妈你。”儿子反应最快,女儿紧接着道:“嗯,我们和妈妈在一起。”

    小小年纪,话讲得可真令人舒心。

    虽然五岁小孩的思想还不成熟,但这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并非穿过来平白捡着的,林舒实在割舍不下,便决定,绝不轻易放弃他们。

    上午陪孩子打牌虚度时光,下午林舒正收拾房屋时,郑云霄慌慌张张跑来找她。

    “林舒,有个不好的消息!”

    “发生什么事?”林舒见他气喘吁吁,赶紧给倒了杯水递过去。

    郑云霄咕噜噜喝完,才道:“我今天听人说凉水村被收购了。”

    “收购?被谁收购?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不过我已经让霜霜再去打听,如果这事是真的,那我们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要搬走?”林舒收回空杯,楼上听到消息的龙凤胎儿女匆匆跑下来,小九甚至依偎到妈妈跟前,嘟起嘴问,“妈妈,我们要搬家吗?”

    郑云霄蹲下身抱起小九,捏了捏她的小鼻头,玩笑道:“爱敏舍不得这里是不是?”

    “嘘!”小可爱悄声道:“现在要叫我小九。”

    “对对对,你看我都忘记了。”郑云霄被她逗得很是开怀,正准备再调侃几句时,樊霜霜从门外跑进来,嚷嚷道:“我打探到消息了,我打探到消息了!”

    郑云宵放下孩子,催促她,“快说!”

    “是这样的。”樊霜霜吞了口唾沫方继续,“听说有个大公司要和政府合作在我们这个村开发项目,如果到时有需要,说不定就让镇上做我们的拆迁工作。”

    “什么大公司?”林舒问。

    樊霜霜抓着一丝卷发回忆了半天,“就是,就是那个……萧什么来着……”

    “萧氏集团吗?”林舒不安地问。

    “对对对,就是这个,南城最大的那家公司,据说近期还会有大人物下来考察呢。”

    真正的剧情展开,这第一波狗血就要迎面砸来,接还是不接呢?林舒神情凝重地静默了会儿,最终决定不蹚这趟浑水,于是从椅子上起来,牵着小九小十的手往楼上去,郑云宵奇怪地喊她,“林舒,你去哪?”

    “上楼查资料。”

    “查什么资料?”

    “搬家资料。”

    “搬什么家?现在具体的方案还没出来,我们不一定非得离开!”

    郑云宵在楼下高声解释,林舒却已然听不进去了,萧家始终是她心中一根刺,现在这根刺眼见着要刺破皮,她自然要绕道而行。

    昨日遇见萧宴不是偶然,樊霜霜口中所述要来考察的大人物必定是他本人,如果继续留下,依照小言金铁一般的定律,随时都免不了一场父子父女感人肺腑的相见相认场面,即便她能极力避开,也难逃村里人悠悠众口,毕竟儿子和爸爸相似的那个模样,迟早得被有心人识破。

    嗯,还是早做打算带球跑吧。

    小小卧室里。

    林舒坐在电脑前面,按着鼠标,浏览滨城这座城市的概况,儿子女儿各站一边,双手抓住桌沿,仰头盯着屏幕。

    “妈妈,你在看什么?”小九眨巴着长睫毛好奇地问。

    “妈妈在看哪个地方适合居住。”林舒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回她。

    “我们要搬家吗?”

    “嗯。”

    “搬去哪里呀?”

    “正在物色。”

    “什么是物色?”

    “弟弟给姐姐解释解释。”林舒移动鼠标,目不转睛地吩咐儿子。

    “物色就是有目的地寻找挑选的意思,妈妈正在给我们挑选搬家的地方。”

    “哦~”小九崇拜地望着小十,“弟弟好厉害哦~”

    林舒一边浏览电脑,一边适时教育,“知道厉害就要向弟弟学习,不能光他一个人在优秀的道路上孤独前行。”

    “可是,可是弟弟把字典都背下来了,我,我就没认识几个字……”小九的下巴搁在桌沿,眨着眼委屈地道。

    林舒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伤及孩子幼小的心灵,忙停下手中动作,摸了摸女儿的后脑勺,抱歉地道:“对不起,妈妈忘记小九还没上过学呢。”继而又转头对儿子苦口婆心道:“弟弟,你偶尔也要照顾一下姐姐的知识水平,现在还没上学,该玩的时候就别太刻苦,姐弟俩要齐头并进懂吗?”

    这厢儿子没开口,那边女儿倒是抢先控诉,“他才不刻苦呢,他看看电视就能认字,看看字典就会背词,就是不爱跟我玩!”

    小十平静地与林舒对视,说出的话有一种大人的气势,“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早熟,绝对的早熟!林舒安慰自己,但凡日后有大出息的小时候都比较不讨喜。她无奈转身对女儿道:“没关系,咱以后上学多的是人陪你玩,现在先忍一忍。”

    “妈妈,那我什么时候能上学呀?”

    “等搬到新家就替你们找学校好不?”

    “好耶!”小九兴奋地给自己鼓掌,“那妈妈你快点找!”

    “妈妈已经相中了一个,明天就联系去看房子。”

    ……

    ——

    翌日,林舒正准备带孩子去滨城看房子,却在门口遇上樊霜霜,这姑娘一番特意打扮,着实惹眼,林舒心生怀疑,“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和你们一起去滨城!”樊霜霜理直气壮地道。

    “你从哪听来的?我可没有告诉你我今天去什么地方吧?”

    “你不说自然有别人说!”樊霜霜朝小九招手,“爱敏过来。”

    小九气呼呼地冲到她怀里,“都说我现在是小九了,不要叫爱敏!”

    樊霜霜抱起她,立马软了声,“啊呀,我错了,我的小九殿下。”虽然和林舒的关系不大好,但对孩子,樊霜霜却极为宠溺。

    “妈妈,你就让霜霜姨去嘛。”小九朝林舒撒娇,林舒不满地训道:“你这个小叛徒!”

    其实她正愁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不方便,现在多了个樊霜霜跟去,正好顺便帮忙参谋选房子。

    于是脸上虽有不悦,却也顺水推舟地应允了。

    林舒他们坐上村里通往滨城的大巴,在车上昏昏欲睡了两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一下来就找到房东看房子。

    有意向的房子分散在几处,林舒前头带孩子参观了一两处,后头他们就开始厌乏,尤其是女儿小九,因为第一次出远门,对这座城市充满了好奇之心,总是拽着樊霜霜怂恿她各处去玩,林舒不时便要絮絮叨叨地叮嘱他们,不能爬高处啊,不能靠近阳台啊,不能在危险地方转悠啊等等,半天下来发现自己尽操心孩子了,房子都没看几处。

    最后不得不采纳樊霜霜的建议,由她带孩子去别处较为安全的地方逛,自己则同房东尽快将房子看完,结束后在下车的地方集合。

    林舒的本意是节省时间,尽快选好房子尽快回家,哪成想樊霜霜嘴上保证得好好,转头便去商场,被大城市琳琅满目的商品迷住,渐渐就忘记林舒的叮嘱,使得孩子无人看管,直接跑到商场外头去。

    小九在商场门口拿樊霜霜给的零钱买了一大串气球,却因为气球太轻人太小,风一卷,就被带着跑了,引得弟弟不由大声呼喝,“姐姐!”

    隔着马路的对面走过一个熟悉的女人,小九误以为是林舒,一边被气球拖往马路上,一边高声大喊,“妈妈,妈妈!”

    小十在后面一直追到路中央,迎面驶来一辆宾利,虽然司机紧急刹车,却仍是迟了一步,两个孩子双双倒在地上。

    车子里的梁俊一时怔住,坐在后座的萧宴问他,“发生什么事?”

    “似乎撞到人了,您等等,我去看看。”

    萧宴点头。

    梁俊打开车门下去,跑到前面。

    小十额上破皮红肿,却不哭不闹,他坚强地爬起来查看姐姐的伤势,小九抱着流血的膝盖,一边擦泪一边流鼻涕,“弟弟,我好痛……”

    “姐姐不要怕。”小十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伤口。

    梁俊看得目瞪口呆,男孩的脸简直神似自家老板,他不由喊出声,“老板!”

    坐在车里的萧宴听到声音,放下手中文件,推开车门下去,踏着沉稳的步伐,往梁俊站的地方靠近,同时冷声问,“什么事?”

    “你看……”梁俊指着地上的男孩。

    小十抬头怔怔地看宵宴,宵宴一愣,随即眯着眼与其对视,场面一度冷凝,良久,他才开口道,“送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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