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盛部从楼上卧室下来时,就看见开放的餐厅地面湿漉漉的,餐桌上一片一片的水渍,他看向桌上和鲜花摆在一起的水滴酒瓶,里面的小白蛇还是一如往日,倨傲的悬在酒中央,昂扬着小脑袋,碧眼幽幽的注视着前面,一副泡酒也要泡的雄赳赳的模样——就好像昨夜不是它枕着自己的小尾巴在水底呼呼大睡一样。
盛部检查了天花板和洗碗池,没发现有漏水的现象,他缓缓走到桌边,手指抹了下桌面还未晾干的水渍,意味深长的盯着小白蛇,然后手指凑到鼻尖嗅了下。
酒瓶里装蛇干的小白蛇帝厌心里‘咯噔’一下。
盛部什么也没闻到,桌上的水就只是水。
用过早餐,盛部开始准备今天要更新的稿子,快到中午的时候,蛇酒卖家董降发来微信问候,“亲亲,退货不,退这瓶蛇酒可以七天无理由哦!”
从没见过对退货如此积极的卖家。
盛部看了眼远处餐桌上的‘七天无理由’,回道:“不退。”
卖家董降:“好嘞亲,那我明天再来问一遍。”
盛部:“......”
挂断电话,盛部点了根烟,走到餐桌旁拿起蛇酒,里面的小白蛇随着酒水微微有些倾斜,但小身板依旧笔挺,他举起来,和小白蛇的绿豆小眼对上。
不管是什么蛇,蛇眼都生的森然诡秘,但死了这么久的蛇,这双小眼睛如何还能保持这么水汪汪?
莫非......是卡姿兰干的?
他默默看了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抬起手,将酒瓶猛的上下摇晃起来。
帝厌:“……”
喝前还要摇一摇?
酒瓶出现激荡的漩涡一下子把帝厌转的五迷三道,他努力维持着孤傲的姿势,把自己坳成了风浪中的宁折不倒的小蛇船,随着高浓度的白酒浪花转起了爱的圈圈。
盛部摇了一会儿,看见里面的小白蛇除了跟着漩涡一起转圈外,姿势竟然没垮掉,他想起沙漠中的胡杨树,生三千年不死,死三千年不倒,倒三年前不朽,白蛇虽小,倒是也有几分死而不散的气概。
盛部在屋中找了个置物架,将水滴酒瓶摆了进去,他退后一步,环着手臂欣赏。刚见面时的那种毛骨悚然已经没有了,看着水滴瓶折射着窗外的阳光,里面的小白蛇干干净净端端正正的盘在酒中央,当成装饰品来欣赏,确实有一种妖异惊艳的感觉。
盛部欣赏了一会儿,回到了工作台前继续码字,就在他刚转身的时候,那只有气概的小白蛇忽然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掉到了瓶底,晕死了——反应慢半拍。
当天夜里,盛部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掉进了海里,海中狂风暴雨,巨浪滔天,远处就是岸边,岸上站着一个白衣人,他拼命朝那边游却游不出去,海面上形成巨大的漩涡,一下子将他卷了进去,疯狂的海水带着他旋转,将他活生生转晕了,在晕死的那一刻,他忽然听见耳旁有个好听的声音,懒洋洋的说,“你这个淘气的小娃娃,惹得本君好生气,此番就当做你的惩罚。”
盛部从梦里惊醒,坐了起来,在清醒的那一刻,强烈的眩晕直逼他的头,他使劲掐了掐眉心,半晌才回过神。
时间是凌晨四点半,卧室一片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味。
盛部怔了怔,忽然掀开被子冲到楼下。
别墅的一楼房间全部是开放式装修,在一处采光良好的角落,灰色金属置物架作为隔档面对着盛部平常的工作桌,他打开灯,温暖的黄色光晕一下子照透了置物架上的水滴瓶,酒瓶被照耀的通体泛着淡淡的金光,里面的小蛇光滑的鳞片也折射着流光。
它精致的如同传世的水晶工艺品,盛部却没有心思再去欣赏,声音因为噩梦而有些沙哑,“......你是什么?”
小白蛇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周围静悄悄的,盛部听见自己心跳声,良久之后,什么动静都没有。
盛部看着瓶中的小蛇,觉得自己脑子也被酒泡了,他竟然在怀疑这条蛇是什么怪力乱神。
盛部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闭上眼平静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他又是一个坚定地唯物主义拥护者。
到了中午,卖家又发微信来问盛部:“亲亲,要退货吗?我帮你升级了八天无理由哦!”
盛部想起梦里的白衣人,回道:“不退。”
董降拿着抹布擦着店铺里的蛇酒坛子,收到消息,他打开一看,挑起了粗粗的眉毛。
今天一天盛部没再去搭理那瓶蛇酒,晚上也没做噩梦。
帝厌蜷着尾巴在酒里起起伏伏,心想,他是不是吓到那个小娃娃了。
一夜无梦,睡醒后,盛部径直走到置物架上,拿起那瓶蛇酒使劲摇晃起来。
摇完,去睡了个回笼觉,然后果然又做了一个被狂风巨浪卷走的噩梦。
这下他能肯定了,这瓶蛇酒有猫腻,不,蛇腻。
然后到了中午,董降来问他退不退货的时候,盛部在微信上反问他,“你知道那条会唱歌的蛇吗?”
董降没明白什么意思。
盛部靠在椅背上,神情严峻的看着电脑上正播放的《新白娘子传奇》,给他录了一段“啊啊啊~啊啊啊~哎嘿哎嘿~”
董降贴着耳朵听完语音,表情古怪的问,“你是说我卖给你的蛇酒会唱歌?”
盛部瞥了眼柜子上的水滴瓶,打字道:“不,是会划水。”
董降:“......”
为了弄清他做噩梦和蛇酒有没有关系,盛部想了一个办法,他把蛇酒放进了冰箱的冷藏室,在写完今天的稿子后,才取出来。
水滴瓶上结着一层雪白的冰霜,里面的酒没冻住,不过应该很冰凉,盛部盯着酒瓶里的小白蛇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不同,于是将稿子发给编辑过审,早早的上床睡觉。
不知道睡着没睡着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周围的温度降低了,很快,即便裹着被子也依旧冷的不行。
已经入夏了,不该这么冷的,盛部迟钝的思考着,他一低头,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大雪中,周围缭绕着白色的寒气,雾气朦胧的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负手而立,白衣逶迤,青丝曳地,背对着盛部。
盛部想走过去,发现自己的脚被冻住了。
“小娃娃。”声音从空灵的雪镜中响起,散漫慵懒。
盛部皱起眉,不确定白衣人是否是对他说话,因为他一个成年男人,跟这三个字不搭边。
“你若是再淘气,本君就要罚你了。”声音略微带了丝宠溺,是那种长辈对待无知淘气小儿的态度。
盛部不知道自己哪里淘气了,于是问,“怎么罚?”
白衣人没说话,一副很高深莫测的样子。
帝厌是被噎住了,他大概是没想到这一代的小屁孩儿如此难唬。
盛部看见白衣人的身姿猛地矮了下去,似乎是准备释放什么大招,盛部想起惊涛骇浪的大海,于是绷紧了神经。
帝厌蹲在地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指抠着脚边的冰块,沉思怎么罚小孩比较合适。
盛部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白衣人长长的头发从肩膀一直铺到地上,虚无缥缈中极为好看。
“你是谁?”盛部想走近看看他的样子,脚却动不了,转念一想是在梦里,不受自己控制也是正常。
帝厌拍掉手上的冰渣站起来,背对着他,说道:“本君的身份不是你一个小娃娃能晓得的。”
说出来吓死你嚯。
帝厌:“本君想好了。”
盛部:“?”
帝厌负手,道,“本君就罚不给你吃食。”
千年之前人族最怕的就是饿肚子。
盛部:“......”竟然还在想怎么惩罚他,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他说:“给过吗?”
帝厌一想,哦,是没给过,于是又有些抑郁,人族这一代真难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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