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衣没听清，瞪着一双纯洁无瑕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果真是个智商堪忧的小金鱼，祁玖默了片刻，把自己气的肝儿疼。
他之前潜意识里似乎还不太想接受郭源的说法，到头来不得不接受时才觉得自己可笑。
恍惚间时光瞬息倒流，耳畔响起一些带着回响的交谈。
“祁玖，祁玖，看！”
“你那个大眼萌学妹又来了，啊哈哈！”
“哎你是不是找祁玖啊！”
少女背着个奇大的双肩书包，两手拎着一个黄色的试卷袋，盛夏的季节，她上身还套着一件长袖的校服，略宽松，衬得百褶裙下两条细细的腿白皙匀婷。
她站在高年级教室的门口小幅度的晃着脑袋，像个小拨浪鼓：“学长，那个我……我来送试卷，不，不是专门来找学长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转着笔没说话，周围那几个兄弟连却看热闹不嫌事大，挨个儿起哄。
“别啊，你找他去。”
“你学长今儿正好没人约，空的不能再空了。”
“那么多人同时放祁玖鸽子这可不常见，学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少女脸皮极薄，被调戏了几句，脸红的几乎要透出来了，意外的是她放下试卷袋没有走，只是小心翼翼的望过来。
带着一点儿似有若无的期许。
一阵风过窗而入，他闻到了茉莉的香气。
“如果明天还有试卷，我可不可以……再来给学长送。”她酝酿良久，糯糯的发问。
“嗨，为了几张试卷特地跑过来，麻烦不麻烦。”
“那点题量祁玖明天早上来了再写都来得及。”
少女依旧坚定不移的立着，等着他的回复。
他一圈一圈转着笔，思绪没什么着落的想了很久。
茉莉芬芳馥郁，香气醉人，他晃神了，鬼使神差道：“随便你。”
少女蓦地瞪大了眼，黑葡萄似的瞳孔里落入了星光。
“谢谢学长！”她鞠了一躬，转身，临了了扶着门框朝里伸头，重要的事情多说几遍：“那学长明天见！”
“嗯。”
“明天见！”
……
“照顾你的学长还真不少。”祁玖低声说。
就像是巴布洛夫的条件反射，那一声声的“学长”被喊的次数多了，无形中给他烙下了印。
所以听到汤平羽一口一个“学长如何如何”的时候，祁玖十二万分的不痛快。
现在什么狗玩意儿都能当周夏衣的学长。
蠢金鱼周夏衣还不算没良心，她针对祁玖这副“我想吃小孩”的脸色深刻反省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
可能误以为汤平羽要带自己出去浪，没交稿才是原罪，只要没交稿，干什么都像是摸鱼。
“那个，我回去码字了！”她跳起来坚定不移道：“我向您发誓，从现在开始要把有限的人生用来码无限的字！您就瞧好吧萝编辑！”
祁玖：“你给我——？！”
和以往无数次一样，他又一次败在了周夏衣开溜的速度上，一眨眼的功夫那家伙已经窜进宿舍楼没了影，祁玖举着尔康手，艰难的咽下一口老血：“我不姓萝啊喂……”
他收回手，改按住跳痛的额头，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韩木秀”
祁玖调整了一下心态，接通电话。
“喂？”他说：“妈，有事？”
电话那头的女声端着一派温婉平直，让人无法跟房地产女大亨的形象相联系。
“小玖，你人到哪儿了？”
祁玖看了一眼四下沉落的暮色：“西环大学城。”
“那离得不远。”韩木秀说：“我们现在在荣华京会，你快点过来吧，跟你的小学妹们先告个别。”
果然韩木秀以为他在大学城里泡学生妹，祁玖轻嗤：“过不来，怎么说？”
那头响起了祁隆海的叫骂声，但也只一两句，看来在外人跟前他得克制。
韩木秀仍旧不温不火，试图用亲情感化他：“小玖，你大了，妈管不了你了，但是妈希望你明白，男人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妈不想强迫你，可有些责任是你逃避不了的。”
家庭？
祁玖想祁隆海那样的也算回归家庭？你俩这都快有丝分裂出四五个小家了，还提什么回归家庭，别笑掉大牙了。
“不逃怎么知道逃不逃得了？”他讥诮了一句，径直挂断了电话。
十多分钟后，他收到了银行卡冻结的短消息。
夜色彻底降临，祁玖打了个呵欠，松了松肩颈，感到一阵意外的轻松。
-
接下来的几天，周夏衣都努力维持着莫得感情的码字机的人设，生怕惹的责编一个不高兴提刀来见。
事实上祁玖并没有怎么搭理她，收到稿件回一个“可”，高贵冷艳的不行。
就在周夏衣惶惶不可终日的期间，祁玖正在玉龙潭编辑部没日没夜的加班。
当祁总编明令要求三天内将近10年所有热销书的稿件整理到位时，玉龙潭众人终于颤抖的意识到，那天开除姚前总编只是魔王日经的冰山一角。
傍晚时分，分管“可达熊”和“草莓冰茶”的两个编辑面有菜色的在总编办公室门口碰面，各自捧着一摞高过头的打印稿。
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命丧黄泉般的叹息，叩开门，适逢祁玖在打电话。
“说了七十万册就是七十万册你再跟我还一句价试试？”
两个编辑吓得齐齐一缩脖子。
祁玖站在窗边，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扬了扬下颌，示意他们把稿件放在桌上。
两个编辑放下东西落荒而逃，关门前就听见祁玖说：“来得及，七号之前我就可以发校对后的版本给你。”
七号？开什么玩笑，今天已经五号了！
十来个编辑三天劳肺伤肝的工作量，祁玖一个人两天审完？他是魔鬼吗？
不光是他们，连郭源也觉得祁玖疯了。
“七十万册，祁哥，你数数几个零，这单子放业内没人敢接吧！卖不出去亏本怎么办？我俩一起卖身还债吗？”郭源扯着嗓子叫：“我也要卖得出去啊！”
祁玖转着笔，微微挑眉：“郭源，你到底想不想从你那个废物弟弟手里把印刷厂拿过来？”
郭源：“想啊！做梦都想！”
“那就别屁话。”祁玖说：“印就对了。”
郭源沉默，片刻后他咬咬牙：“行，老子听你的，为了当印刷界的巴扎特我豁出去了！”
祁玖：“你说的那是……股神巴菲特吧。”
郭源：“怎么你嫌弃我没文化吗祁玖！你现在知道我没文化了！你要反悔吗！你果然是个渣男！”
祁玖：“……滚。”
-
早年热销作者们喜欢四处投稿，很多残稿都是沧海遗珠，要从各个平台将这些文字搜索校对，再整理成稿，十分考验人的耐力。
凌晨，祁玖看着邮件发送成功的标记跳跃，将咖啡杯重重的顿在桌上。
被咖啡频繁施压的神经脆弱的不行，他筋疲力尽的在桌上趴了片刻，觉得腰酸背疼，急需一张床。
迷糊中他翻着手机想给郭源打电话，忽然想到郭源的印刷厂现在战役才刚刚打响，不得已又将手机放下了。
片刻后他从抽屉里摸出一串钥匙，起身关了楼里的最后一盏灯，走出办公室。
走在路上，祁玖草草的翻着消息记录，看到一条邀请信息。
A星超投资丁战：【祁哥后天有空吗？奈落茶社西环分店开张大吉，赏个脸啊】
丁战是祁玖在国外认识的一个投资人，女朋友是个二线女明星，之前在东皇娱乐公司筹拍的电影《龙舟月》中饰演女二号，表现不俗，知名度大为提高，当然这跟祁玖的推荐是分不开的，丁战是个老婆控，一直记着祁玖这份好。
奈落茶社是最近新晋的网红饮品店NO.1，门店日经排长队，工作日也不例外。
上一次星超入股的密室逃脱门店开业第一天，专门请了当红组合CONQUER的顾飞来现场做宣传，那家伙整的跟个人演唱会似的，人山人海，把邻近的十字路口都快堵没了。
按照丁战营销鬼才的尿性，这次肯定又想搞个大新闻。
祁玖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兴致缺缺：【算了，这几天太累，得补觉】
丁战也不生气：【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没事，你去了直接报名字，小食饮料随便拿，不要钱！】
祁玖失笑：【我不吃甜的，给你省钱了】
说着他穿过马路，一道装饰古典的豪华小区大门映入眼帘。
这是一片无论从楼盘质量、绿化以及交通位置来看都能排的上本市前三的小区，当然，还有价格。
夜班的门卫从玻璃窗里探出头，他估计很少见到步行出入此小区的人，眼神略有怀疑，祁玖看也不看他一眼，掏出卡在机器上刷了一下，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蝉鸣稀疏。
祁玖走到一栋崭新的屋子前，仰头看了看高处漆黑一片的窗，闷不做声的从口袋里摸出钥匙。
“咔哒”门开。
他在玄关处脱了鞋，略烦躁的将上衣脱了丢在地上，灯也没顾上开，摸到一楼客房闯进去，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入梦。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祁玖被正午的大太阳照醒，耳畔是来电提示音，他翻了个身，揉着脖子坐起来，接通电话。
“哪位？”他嗓子又沙又哑，带着浓浓的起床气。
“你终于醒啦！我还以为要一个吻才能把你唤醒呢，睡美人~”
这声音居然是从床头传来的，祁玖愣了愣，掀起眼皮，霍然瞪大了眼。
床头坐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画着精致的妆，穿着香奈儿的当季小裙子，头发打理的蓬松发亮，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更何况她手指上还甩着一串他们家的大门钥匙。
祁玖的大脑主机迅速运转，电光石火间得出了结论。
韩木秀！
真行，不亏是他亲妈！够狠！
这时，听筒那头一个颤巍巍的蠢金鱼独有的小奶音响了起来。
“编编我我我错了！”
祁玖：“？”
“您……您继续！”
祁玖：“？？？”
“我，我挂了！”蠢金鱼慌不择路：“祝，祝你早生贵子，加油！”
“嘟——嘟——”
祁玖举着手机错愕。
加尼玛哪门子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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