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绵的脸红通通的,大眼睛慢慢的聚集了雾气,她焦急地看着顾泓时,不停问着:“你有没有事?”
“有没有摔倒?”
“阿时,你没事吧?”
“阿时。”
“顾泓时。”
章远浩、江优、苏灵灵他们听到动静,吓得连忙飞奔过来,围成一团。但他们认真一瞧,顾泓时身下,竟然还有温绵这个肉垫!
“啧,阿时你还不快起来,看你都快把人小姑娘挤扁了。”江优不怀好意地挤了挤眼睛。
章远浩也反应过来,贼笑道:“是啊,阿时,你再不起来温绵要哭了。”
原本还在发征的顾泓时被他们说得愈发尴尬,他作势轻声咳了两声,然后轻轻地挪开身子,像是害怕不小心再碰到她。
苏灵灵连忙凑上前去,把温绵拉起来。章远浩等人也围过去关心温绵,帮忙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他说,然后手不自觉往前动了一下,但又十分生硬地顿住,只用目光细细打量了温绵一番,问,“有没有受伤?”
温绵坚定地摇头,也急忙起了身,跑到顾泓时面前,东看看,细看看,问:“你呢,你呢?”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顾泓时受伤,如果他受伤了,奶奶一定会骂她,村长肯定会责怪她,顾向文肯定会讨厌她……
还有……
苏灵灵抿唇笑了一下,连忙把温绵拉回来,说:“矜持,矜持。”
“没有……我不是……”温绵知道苏灵灵误会了,连忙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脸色倒是越来越红。
“好了,灵灵你先带他们回去,这里的桃子留给我们两个。”江优道。章远浩也附和着:“是,多少有些皮肉伤,赶紧回去检查一下。”
苏灵灵应了。
-
顾泓时摔得不高,所以就是手臂上有些刮伤,脚轻微地崴了一下,问题不大。
顾向文一向严肃,看到顾泓时玩成这样,嘴里忍不住唠叨。他说:“好端端的怎么爬树去了?”
“你看这会儿伤着了吧?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让我和你妈怎么办?”
“我这是让你来玩的吗?别再瞎跑了。”
顾泓时似乎是在听,又似乎不是,他心思有些游离,时不时看向窗外,像是在看着什么。
“顾泓时,你有听我说话吗?”
顾泓时淡淡地应了声:“嗯。”
院子外边的石凳上,坐着温绵和温绵奶奶。温绵奶奶提了两篮新鲜桃子和鸡蛋,满脸愁容地看着屋子。
温绵紧握双手,几瓶药酒躺在她的手心里。她心里着急,但又不敢贸然走进去。
顾泓时摔了到底是因为她大意,她如果坚持不让他上去那就好了。虽然顾泓时并没有什么事情,但这似乎给了温绵当头一棒。
奶奶的话还回响在耳畔。
“绵绵啊,你怎么能让顾泓时去爬树呢?”
“万一他出事了我们怎么赔得起呀?”
“绵绵,我们和他们不同啊。”
是啊,从小到大她摔了无数次,一开始还会痛得哇哇大哭,但哭了又怎么样呢,伤口该滴血就滴血,该愈合就愈合。所以,每次自己抹两抹,就当做从未发生过。
可是顾泓时却不一样,都说顾家十分宝贝顾泓时,尤其是顾夫人,自小当做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培养着。
磕了碰了都要大发雷霆。
本就是不一样的命。
她不该马虎的。
这时,屋子那边已经传出了声响,顾泓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回想着刚才章远浩他们的话。
“你这摔得也太奇怪了吧?当时在想什么啊?”
“都快到地了你还能摔,你也是个人才。”
那两人疯狂吐槽。
顾泓时眉毛微微动了一下,没回答。本来他是不可能摔的,虽然他没爬过树,但爬树这种事情倒还不能难倒他。
只是……
正当他凝神思考的时候,他面前出现了两道身影,那身影在月光下映得柔弱纤细。
正是温绵和温绵奶奶。
温绵奶奶一脸歉意道:“实在是对不起,是我没教好绵绵,哪有让客人帮忙摘果的道理。”
温绵奶奶说着,动手推了推温绵的手肘。
温绵瞅了顾泓时一眼,又连忙垂下脸,抿唇,诚恳道:“对……不起。”
顾泓时的背脊忽然有些僵硬,他整个人呆滞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生硬地回答:“没事。”
一个对不起,一个没事,看起来如此平常,但实际上这意味着距离。温绵不敢再鲁莽,只能小心翼翼地对待,以拉取他们之间的平衡与平等。
“是我自己要爬的,跟你没关系。”顾泓时又认真地说了一句。他的眼神很真诚,直对他们。
温绵奶奶有些诧异,但听到顾泓时这么说,她紧扣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一些,又是感激又是开心地又说了几句,这才进门。
院子外边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空气有些安静,只能听到田里的蛙叫声,连绵起伏。顾泓时走在前面,温绵悄悄地跟在后边,两人一直沿着河道走了好一会儿。
温绵看着顾泓时的背影,脑海里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正低头琢磨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就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脑袋“嗡”的一声炸了起来,温绵撞得脸痛,她连忙后退几步,说:“对不起,对不起。”
只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停下来?
顾泓时看她的时候,蹙起了眉,他压低声音,道:“为什么跟着我……?”又不说话?
只是这后半句噎在喉间,硬是生生地掐断了。
“对不起……我……我……”温绵飞快看了一眼顾泓时,又吞吐了起来。很奇怪,每次他看她时,她都会下意识紧张。
总觉得在他面前,怎么做都不好。
顾泓时眉头皱得更狠了,他不悦,道:“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啊?”
温绵一怔,随即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怎么一开口就是对不起呢?她咬咬牙,把手心里攥的东西张开,递给他。
她说:“这个给你。”
本来她犹豫了很久,因为那个药酒是她奶奶在镇子上买的,磕了碰了摔了都擦,挺管用的。
只是那药酒都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以及那简朴的样子,在他们眼里,可能会不登大雅之堂。
看到顾泓时只是看着她,还没接,她有些急了,解释道:“别看它丑,其实……很有用的。真的,有一年我的脚扭伤了,就是擦这个好的。”
又过了一会儿。
“你不要的话……那就算了。”温绵尴尬得只想挖个洞钻进去,她正要伸回手,顾泓时却喊了句“等等”。
然后,伸出手从她掌心里捡起那两瓶药酒。他的指尖无意触碰到她的皮肤,冰冰凉凉的,让她觉得心里有点痒。
他居然收了。
刚才的狼狈烟消云散,她有些感激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弯了唇角。
笨蛋。
顾泓时脑海里蹦出了这个词。
他挑眉,问:“这个怎么用?”
嗯?
打开就擦,不就行了?
温绵眨眨眼,说:“擦在伤口处,轻轻揉一下就可以了。”
“不会。”顾泓时理直气壮地回答。
哈
这都不会?
你是猪吗?
温绵心里忽然飘过了这些不太礼貌的弹幕,当然,她是不敢说出口的。可是,她眼里那宛如看智障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的心。
城里的少爷都娇贵成这样了吗?
顾泓时顿时有些后悔,这蠢卖得也太蠢了,他轻声咳了两下,说:”可以示范吗?”说着,伸出自己的手。
“哦……”温绵应了一声,然后拿起一瓶药酒,倒了一点在他手臂的伤口上,不安地看了顾泓时一眼,见他还在等着,便鼓起勇气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擦了一下。
她的动作很轻很揉,暖暖的,像是夏天的风吹过湖面,卷起一丝丝涟漪。等他伤口有一点点热了,这才放开手。
“疼吗?”她问。
顾泓时忽然抿紧嘴唇,看她的眼神也忽然变得有些别扭,他摇摇头。
“那……我回家了。”温绵说。
“等等。”
“嗯?”
顾泓时仰起脸,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非常认真。他一字一句道:“温绵,不要自卑。”
-
后面一连好几天,温绵都没和顾泓时他们在一起玩。她只知道顾向文带着顾泓时在整个村子里都跑了一遍,不是去慰问这一家,就是去慰问那一家。
顾向文给村子里的每家每户都送了东西,尤其是学校。村子里只有一所小学,学校十分简陋,教学设施也十分短缺,顾向文不仅运了一大批书本,还请了人在规划扩建学校,比如建一个篮球场。
村子里的人都很感谢顾向文,把他们当做上宾对待。顾向文倒也是真心实意在做好事,并且,为人谦和,没有一点架子。
他不是把自己当做救世主,只是一个平等的朋友,略施援手而已。这也是大家喜欢他们的原因。
不过如果说起顾泓时,很多人都觉得他与爸爸很不相似,常见的言论比如——
“顾向文那么爱笑,他儿子怎么老冷着一张脸?”
“那个顾泓时啊,看起来好骄傲,大概是被宠坏了。”
“感觉挺有礼貌的,但是感觉不好相处。”
“正常,人家生在什么家庭?和我们当然不一样,骄傲点也是正常的。”
“……”
就连温绵奶奶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总说虽然顾泓时长得最好看,可是还是江优这男孩好。
爱夸人,笑容满面,看着舒服。
顾泓时总是面无表情的,让人不敢靠近。
温绵偶尔会忍不住帮顾泓时说话,她说:“奶奶,其实他也挺好的。”
“好是好,怎么会不好?又好看,又聪明,什么都好,可是啊,我们和他是不同的。”温绵奶奶道。
哦,好像是的。
大家总说顾泓时骄傲,其实只是他的气质已经自成一体,本就与这里格格不入。
根本上来说,这其实是不同世界带来的距离感。
可是,她总会想起顾泓时那天对她说的,温绵,不要自卑。
她一直都很努力生活,每天过得也很开心。
但只有这一次,在他面前,是真真正正的,自卑了。
这几天顾向文在村里的小学搞活动。
学校里的空地上,正响起孩子们热烈的叫喊声。这是村长和顾向文发起的活动,他们把村子里的小孩子聚集起来,给他们上了一些课,然后发书本,送礼物,玩游戏。
顾泓时他们就被抓来当知心大哥哥大姐姐。
知心大哥哥?
顾泓时那样的吗?
温绵心底发出了质疑,果不其然,等她忙完活儿以后,走到学校外面的空地上时,看到的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江优、章远浩、苏灵灵三个人正在孩子堆里忙活,而顾泓时则恹恹地站在大树底下,看起来没什么兴致。
当然,很快的,顾向文瞧见了以后,立刻朝顾泓时抛了一个眼刀子,那架势恨不得,哦不,是已经上手了。
顾向文对着顾泓时的耳朵开始发射语言炮击,顾泓时好看的眉蹙了起来,没两下子,他就走到了太阳底下。
那些小孩子一看,那边有个超级帅气的大哥哥,连忙一窝蜂地疯狂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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