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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一些在林一色看起来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小事,终究酿成了大祸。
昔日宁静美好的莲花坞,如今满目疮痍,鲜血从内室淌出来,流成一条小河,淌在她脚边,染了她一双白鞋,林一色抑制不住的发抖。
刀剑相撞声、哀嚎声、厮杀声从门后透出来,她深吸了口气,抬手,砰的一声,那道碍眼的门四分五裂。
做足了心理准备,可里面的惨状,还是让林一色呼吸一滞。
血红的晚霞铺在天上,和满地的尸体遥相呼应,江枫眠身上千疮百孔,固执地护在虞夫人身前,强撑着力气与温家大军对峙着,虞夫人哭喊着,紫电像疯了一样的甩着,却拦不住剑刺在她丈夫的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江澄、魏无羡死命的护着江厌离,魏无羡双目赤红,随便有灵,共情到主人筋疲力尽,嗡嗡的悲鸣着,江厌离怕给阿羡添乱,她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却抿着嘴不发一言。
蓝曦臣温雅的蓝衣被血染得发紫,撑着剑单膝跪在地上,抹额被汗水浸湿,无力的垂在肩头,恍惚间他看见门口一抹白衣,喃喃道:
“阿色...”
撑到了极限,终是晃了晃身形,一头栽在地上。
短短时间,江家遭遇了灭顶之灾。
谁干的!
林一色气的嘴唇发抖,抬眼就看见温晁和王灵娇坐在房檐上,搂在一起。
“娇娇别怕...我的心...”
原本正悠闲地坐在高处,搂着王灵娇调情,看江家人狼狈抵抗的温晁,看见林一色的刹那脸色一变,暗叫不好。
他慌忙起身发号施令,歇斯底里的喊:“谁都别碰她”
晚了,一个温家子弟不知来者何人,一柄剑卷着杀意扔了过去,林一色也不躲,剑从她肩膀擦了过去,留下一道血痕。
她抹了一把肩头透出来的血,竟匪夷所思的笑了:
“这可是,你们先伤的我。”
温晁知道她为什么笑,他想起了在蓬莱阁,一道天雷降世的浑身剧痛:
“蠢货!”骂着,他忙搂着怀里的女子:“娇娇快走!我们快走!”
一道长天绫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把温晁和王灵娇拖到了地上,与此同时,血红的晚霞翻腾成墨色,四周变得一片漆黑,数十道闪电在云层中翻滚,晃的莲花坞亮如白昼。
温家子弟们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不知所措的抬头去看。
“阿——!”
只听一声惨叫,一道雷砸在了温家一子弟身上,顿时劈成焦炭没了呼吸。
“这便是...蓬莱的通天之术?”
知道妻子安全了,江枫眠终于扛不住了,倒在了虞夫人怀里:
“三娘子...”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抬起的手想摸摸与夫人的脸,却无力地垂下,没了声息。
一道又一道的雷砸了下来,温家子弟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们慌乱的把剑扔开,抱头鼠窜,却一个个黑糊糊倒在地上。
“蓬莱会遭天谴的!你这么做蓬莱会遭天谴的!”温晁凄厉的喊叫
林一色走到他身边,拽着他的头发,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自卫何来天谴一说?”这一巴掌裹挟着灵力,温晁一口血吐了出来,林一色又来了一巴掌:
“你们温家作恶多端,血洗莲花坞,又伤了蓝家人,怎么不怕天谴?”
看她的温公子都这么惨了,王灵娇知道这次是栽了。
她吓得一反之前的飞扬跋扈,趴在地上一直哭,声音像极了哭丧,听的林一色一个头两个大,放下温晁要去扇王灵娇嘴巴子。
“枫...眠...枫眠!枫眠!。”
虞夫人不知所措的一声声唤,把林一色拦了回来。
满地黑乎乎的焦尸,除了温晁和王灵娇,来莲花坞的温家人死了个干净,江家人...也没剩几个活口。
“江叔叔!”
“爹!”
“爹!”
江厌离搀着魏无羡和江澄围到虞夫人身边,魏无羡颤着手探了探江枫眠的鼻息,手,不可置信的僵在了那里,紧接着一声悲鸣:“江叔叔——”
江厌离崩溃的大哭,江澄歇斯底里的喊着:“爹!”
虞夫人凄惨的仰天大笑一声,唤了江澄一声:
“阿澄。”
江澄还没从丧父之痛中缓过神来,听母亲唤他,红着眼望去,母亲似乎很久没对他笑的如此温柔过,只听虞夫人说:“你以后,要担起江家家主的责任,做事稳重些,好好照顾姐姐。”
接着她抿了抿唇:“阿羡”
很意外,第一次听虞夫人这么叫他,像是总挨打的孩子突然得了颗糖,魏无羡不知所措的应了一声。
“我怨你母亲,但我不怨你,你...你是个好孩子。”
虞夫人缓缓伸手与江枫眠十指相扣,痴恋的看着他闭上的眼:“我们因为你母亲吵了一辈子,真的累了,现在我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
她总以为他不爱她,可他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心头的那根刺,早该□□了,在一片惊呼声中,她决绝的把匕首刺进了心口,魏无羡最先反应过来,伸手去抢刀,却晚了一拍。
心口血,溅了了他满手,江澄、江厌离呆滞在那儿,半晌才缓过神,发出凄惨的一声唤:“娘——”
虞夫人倒在地上,眼神渐渐迷离,却还紧紧握着江枫眠的手,她说:
“你们别...别吵,我要去告诉他,我再也不同他闹了。”
言罢,合上了眼,没了气息。
一时间失去双亲,江澄理智的弦崩断,他一把将林一色扯了过来,双目赤红:
“林一色!你不是来保护江家的吗!你便是这么护的?”
“对...对不起。”
她来晚了,是她来晚了,林一色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阿澄,你冷静点。”江厌离和魏无羡边流泪,边把江澄扯开。
“她不是不能救。”江澄呜咽:“你们看见了!那些雷...那些雷能把温家人都杀了!可是她走了!温家来人的时候,她走了!”
因为自己的私事,把江家抛在脑后,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林一色脚一软坐在了地上,猛地看见在旁不敢开口的温晁和王灵娇,眼神一凌:
“我今天先活剐了这两个人,给虞夫人和江宗主赔罪。”
说着,一柄秋水剑就从袖中蹿了出来,扎到了温晁腿上,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温晁疼的面目狰狞,秋水剑嗜血,分外兴奋,自己跃起来要扎第二下,从外飞来个石子儿,把它打落在地,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
院内多了一男一女,女子端庄典雅,恍若神仙妃子,男子丰神俊朗,气度俨然,却扬手给了林一色一巴掌,呵斥道:
“平添孽障!”
“爹...娘...”林一色捂着脸,来人正是蓬莱林家林长天,与白秋水。
白秋水快步扶起躺在地上的蓝曦臣,往他嘴里塞了个药,一口淤血吐出来,他这才悠悠转醒,有了意识第一句话:
“阿色!”
......
林一色头埋得更低了。
这巴掌挨的不亏.....
刚才发生的事太激烈,她都忘了蓝曦臣还在地上躺着呢。
自己真的好过分一女的。
看蓬莱如今来人这么齐,江澄只觉得可笑:
“但凡你们有一个早些来,莲花坞都不会死的这么干净。”
“阿澄!别太失礼了!”江厌离是真生气了,江家如今风雨飘摇时,若是再得罪了蓬莱林家,那可真是要从天下除名了。
林长天和白秋水没说话,江澄也被训清醒了,明白自己没道理的迁怒,不敢再说话,场面顿时静了下来,魏无羡刚想开口,只听林长天叹了口气:
“唉...我们...是真想护江家...可...唉!.我今日定会给江家一个交代。
林长天一拂袖子:
“林一色!你给我跪下!”
果然不出她所料,自己跑不了,林一色垂着头跪了下来。
蓝曦臣挣扎着起身,却被白秋水拉了回来,只见她目光冷厉,远不复从前的慈爱。
只听林长天接着说:
“今日罚你三道雷,你认不认!”
三道雷!
在场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可亲眼见过,仅仅一道雷,便把修为普通的温家弟子,劈死在了莲花屋中,三道雷,修为再深的人,也扛不住啊。
不能认!会死人的!
林一色吓到发抖:“我不认!”
“林宗主!我刚才说的话一时冲动,林姑娘她...”江澄一下子急了,他虽气林一色中途弃江家于不顾...但...他没想过让林一色去死啊!
“江家的事...林姑娘也是来帮一把,不能全怪在她头上”魏无羡也跟着劝到
最着急的是蓝曦臣
“林伯父,阿色她扛不住三道雷,我愿替她受过。”不顾白秋水的阻拦,起身跪在林一色身边。
林长天一个都没理,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林一色,咄咄逼人:
“你凭什么不认?”
他质问:
“你办事不力,为一己私欲弃江家于不顾,害江家血流成河,你认不认!”
林一色想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没什么能解释的,愧疚灌满了心口:
“认。”
“你见异思迁,辜负泽芜君的满腔爱意,想主动悔婚给林家蒙羞,你认不认!”
林一色看了一眼撑着身子跪在自己身边,想替自己受过的蓝曦臣,愧疚开始翻腾:
“认。”
“你薄恩寡义。”林长天的唇微微颤抖,语气突然带着几丝哽咽:“借...借我女儿的身子渡劫,又背弃了阿色从前坚守的一切,你...认不认?”
他们...都知道?
林一色猛的抬头,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
阿色,若是再见到我,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薛洋坐在地上,放心的任由晓星尘帮他包扎伤口,帮林一色说着好话:
“姐夫,我阿姐为了你,天天吵嚷着要退了和泽芜君的婚事,次次都被家里人骂。”
“叫我道长吧。”晓星尘忍住心中听见姐夫二字的悸动,纠正道。
薛洋眼睛一翻,开始编瞎话:“唉...那泽芜君,天天巴不得让我唤他姐夫,你还不稀罕。”
晓星尘终于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你倒是和你阿姐一样,什么话都敢说。”
“整个蓬莱,我同她性格是最像的。”这话薛洋倒是没骗人,看晓星尘实打实的信了他的身份,他舒服的闭上眼,养精蓄锐。
安静了一会儿,晓星尘忍不住开口问;“她...还同你说我什么了?”
薛洋想了想,在三仙山上,林一色抓着他夸晓星尘,说的话可太多了:
“说你是她的白月光,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道长。”
只不过她的志愿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想过同你成婚罢了,这些话薛洋偷偷在心里补充,一个字儿都没往外说。
“倒是她能说的话。”
晓星尘给薛洋包扎伤口的布条系了个结,蝴蝶结,煞是可爱,那时她帮他包扎,他就偷偷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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