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凛下楼,一眼就看见大厅里裹着个白色毯子的“玫瑰姑娘”。
沈情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恩人!”
宋凛盯着他小臂上的纱布,点点红色已经透了出来,像是几片零落的玫瑰花瓣。
沈情见他不理会,只好苦着脸:“宋先生,我不是故意去偷花的,只是……”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玫瑰太好看了,如果您也能看一看就好了。”
他从毯子里抽出一支玫瑰,递到宋凛面前。
这是支开得正好的玫瑰,仿若一团栖息在枝头的火,艳丽又肆意,映着沈情的脸,相得益彰。
宋凛接过玫瑰,抿了下唇,“去睡觉。”
玫瑰的花枝被细心地去了刺,他忍不住磨挲着上面的凸起,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沈情劫后余生,从善如流地起身上楼。
走到一半,他看见宋凛依旧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支他随手摘下的玫瑰。
一阵愧疚升腾而起,他扶着栏杆回头:“你不睡吗?”
宋凛好像才回过神似的,应了一声。
喊人睡觉的时候很坦然,真要是躺到一张床了,沈情又浑身不自在起来。
宋凛关了照明灯,只剩床头一盏小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他翻了个身,刚好和沈情面对面:“你睡觉要留灯吗?”
沈情仿佛被吓到,缩了一下脖子:“还是,还是留着吧。”
他并不习惯睡觉留灯,黑暗有时更能给他安全感,但是如今和人睡一张床上了,为了避免自己睡姿不佳,出现各种尴尬场面,沈情觉得还是留一盏灯比较好。
起码他不会一抬腿搭人家身上了。
宋凛于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
沈情见他直接睡了,蹑手蹑脚往后挪,在寂静的房间里,布料摩擦的声音格外明显,他只好屏住呼吸,更加缓慢地翻了个身。
殊不知,此刻,宋凛连他骤然粗重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终于翻过身,背对着宋凛,沈情放心地吐了口气。
在别人家睡觉是真的不舒服,翻个身就跟做贼似的。
却忘了自己刚刚做过一次偷花贼。
过了一会儿,侧着身子的沈情觉察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压麻,于是又翻了个身,仰躺着。
借着翻身的机会,他瞟了宋凛一眼,发现对方居然睁着眼,沈情被吓了一下,忍不住小声问他:“您还不睡吗?”
宋凛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格外明亮:“我在想,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啦,”沈情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地又补充道,“我肯定不是玫瑰姑娘啊,我是玫瑰……男孩?”他皱着眉,换了个称呼。
然后他看见对方眼睛里浮现淡淡的笑意。
宋凛往他旁边凑近了一点:“那你是要怎么报恩?”
沈情眨眼:“宋先生不是拿到最好看的那支玫瑰了吗?”
宋凛楞了一下,意有所指地回:“最好看的玫瑰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可惜沈情没听懂,他敷衍地点了下头:“最好看的永远是得不到的,我懂我懂。”
“其实,我想问的是……你对我说……”宋凛沉默了一会儿,又试图挑起这个话题。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的沈情赶紧做作地打了个哈欠:“突然好困,天快亮了,晚安,我睡了。”
宋凛只好打住:“晚安。”
唯独那支玫瑰,被小心地插在床头的花瓶里,沐浴着昏暗的灯光,是一种独特又晦涩的美丽。
沈情是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的,刚睁开眼就对上了宋凛那张脸,距离过近,连他耳垂上的一个红色小痣都一清二楚。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一条腿竟然毫不客气地搭在宋凛身上,至于被子,早就被他踢下了床,只剩个角还盖在床沿。
睡梦中的宋凛依旧皱着眉。
沈情非常不好意思地,轻轻地抽回了腿,然后试图后翻。
下一秒,房间响起砰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情捂着屁股,盘腿坐在木地板上,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干。
他以为是自己睡姿太差,一直往宋凛那里凑,还把腿搭人家身上,所以才下意识往后退,谁知道居然是宋凛这混蛋把他逼到了床边。
这么大一动静。
宋凛也醒了,他坐起身,看见沈情连人带被子摔到床下去了,锋利的眉眼在柔和的晨光里也软了几分。
刚起床的原因,他的声音还有点哑哑的:“还睡么?”
沈情连连摇头:“我要回去了。”
宋凛看向床头的玫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支玫瑰经过了一夜的时间,本来半开的花瓣已经完全绽放,看起来浓烈又肆意。
沈情:“?”
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又多嘴道:“我来干嘛?”
字里行间,便是赤/果/果地拒绝了。
宋凛呆了一下,最后也只是说:“我让司机送你。”
沈情想着他这别墅区挺大,走出去还怪累的,便同意了。
其实究其原因,还是囊中羞涩,沈情现在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更别说打车费了,能省则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直到坐上了宋凛的车,沈情打开手机查看消息才想起来,即使跟宋凛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他还是没把人加回来。
不仅如此。
沈情思索了一会儿,估摸着医药费的价格,给人转了支付宝后,又把他支付宝拉黑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凛已经误会了什么。
为了不那么尴尬,沈情决定先下手为强,省得他这个月的包养费直接被转过来了。
这样的话,宋凛应该会明白吧。
沈情叹了口气。反正以后肯定不会再见面了。
他作为当代有为年轻人,不立业怎么好意思成家,儿女情长实在太影响他赚钱了。
要是他也挑战失败,那就真的太丢人了。
毕竟大哥当年失败后可是被他狠狠嘲笑了一年,这下风水轮流转,沈情绝不允许在打针吓哭之后又给沈家的餐桌贡献新的笑料。
说曹操曹操到。
沈情刚回学校,就接到了沈家大哥打来的电话。
甫一接通,对面人就迫不及待叽叽喳喳起来:“情情啊!存款几何?够你脱离苦海吗?”
沈情想起自己银行卡上刺眼的0默不作声。
于是对面传来一阵发自肺腑的喜悦笑声。
沈情把手机拿得里耳朵稍远了些,忍不住冷嘲热讽:“沈大壮你以为我继承家业了你就解放了?做什么梦呢?现在天这么亮,你还是到太阳底下清醒清醒比较好。”
沈大壮噎住:“怎么叫你哥呢,没大没小的。”
沈情冷笑:“沈大壮。怎么了,叫不得?”
“我都改名了,怎么说我堂堂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被人喊大壮不合适吧。”沈大壮谴责道。
他都改名叫沈休一了!
因为小时候身体特别弱,沈家夫妇秉承取什么名孩子什么样的教育理念,就给他取名沈大壮,简明扼要振聋发聩。
每逢沈大壮提起这个起名渊源都要痛哭:“你听听这是艺术世家做出来的事?!”
谁敢往外说“别看我这个名字这么土,我爸妈可是艺术家”这种话。
沈情迅速反击:“你以为你现在叫沈休一就很光荣?你取名水平跟爸妈学的吧,上班做六休一所以叫休一,说出去你员工都要笑得罢工。你咋不叫沈朝九沈晚五呢?”
完胜。
沈休一哽住了,满含热泪地威胁:“沈二壮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情也哽住了:“你不提这个名字什么都好说。”
作为次子,名字直接随老大什么的,说出来真的太羞耻了,更羞耻的是这竟然是两位知名艺术家做出来的事。沈情从知道自己名字来源开始,就不停怀疑自己是某个垃圾桶孕育而成的。
回忆起共同的伤心往事,两个人达成和解,站在统一战线上。
沈休一热情关怀自家弟弟:“爸妈说下周末回来,你记得回家吃饭。”
兼职还没着落的沈情:“咱们家还缺佣人吗?”
沈休一无情拒绝:“你做梦。”
沈情不依不挠:“那我这顿饭可以折现吗?”
回答他的是电话里的一阵被挂断的忙音。
呸。真抠。
全副身家只剩八千的沈情苦不堪言,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正在这时,沈情收到了徐子谦发来的消息。
徐子谦:“情情,俺问你个事儿。”
沈情:“有屁快放。”
徐子谦:“如果有个妹子,跟俺告白,又把俺删了,这是啥意思?”
这操作看起来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眼熟。
沈情代入自我,迅速回复:“意思就是你别妨碍人家挣钱。”
徐子谦:“???”
徐子谦:“可是人家都给俺告白了。”
沈情冷酷提醒:“是真心话大冒险罢辽。”
徐子谦回了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沈情贴心地给他发了一首《忘情水》。
“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所有真心真意,任它雨打风吹,付出的爱收不回。”
非常应景。
沈情正摇头晃脑跟着唱,徐子谦又发了一条消息:“操!她刚刚又加回俺了,说是不小心清掉的!”
沈情手一抖,还没来得及回复,对面又发了一长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情:“私人微信,禁止叫/春。”
徐子谦心情过于明媚,暂时不计较这些小细节:“情情啊。”
沈情赶在他打完下一句之前迅速回复:“我拒绝。”
这语气一听就没好事。
徐子谦抓住重点进攻:“两百。”
沈情:“一千。”
徐子谦:“最多三百不能再多了。”
沈情见好就收:“成交。”
做好一番杀价准备的徐子谦:“……”我怀疑你穷到两百就可以但我没有证据。
赚了三百的沈情心情回暖:“说吧,什么事儿。”
徐子谦:“她约俺见面。”
沈情吸了口气:“操。徐子谦,你他妈好歹对自己有点信心吧,让英俊潇洒的我替你去面基,你不觉得脑袋绿意盎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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