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因这一句话而陷入短暂的静默, 黑发青年垂下头,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原来是这样。”
秦子珩心疼白时年, 大概也不舍得让他去面对秦征这个“恶婆婆”。
彻底击碎青年对秦子珩的最后一丝幻想, 秦征没有后悔, 却控制不住地感到心疼,看着对方苍白的侧脸,他不自觉地放低声音诱哄“别想太多, 吃点东西好吗”
热度几小时不退, 青年整个人都被烧得有些脱水。
从小到大都没试过被人哄劝的滋味, 胃里空荡荡的季岚川稍稍一愣,只觉得右耳耳根都被对方苏得发麻,比起帅气多金的霸道总裁, 他其实更受不住这种哄小朋友一样的长辈人设。
秦子珩那个渣攻, 到底有多好命才能做秦征的儿子。
偷偷嫉妒一秒主角攻的好运, 季岚川乖乖点头, 没有再继续为了飙戏而作妖,他本以为秦征会派人请个护工来,谁成想对方连喂饭这种小事都要亲力亲为。
“张嘴。”
面对男人稳稳当当送来的一勺白粥,季岚川犹豫了两秒, 到底还是听话地张开嘴巴。
温热的米粥熟烂软糯, 还带着一丝不腻喉咙的清甜, 被吊水弄得满嘴苦味的季岚川, 瞬间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怪不得前世的小说都很流行甜宠, 这种被人认真照顾的滋味实在太妙。
配合地一口一口把粥喝完, 季岚川心头的愉快在对方变戏法似的拿出焦糖布丁后攀至顶峰,看那熟悉的包装,一定是张妈亲手做的没错。
“听说你生病,张妈特意让人送过来的,”隐下自己在其中的作用不提,秦征眉眼淡淡,“饭后甜点,只许吃半个。”
乍然听到这番说辞,季岚川眼眶一热,心里也有点舍不得张妈他们,从小在充满欺骗与恶意的地方长大,季岚川最无法拒绝的就是别人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善念。
要是秦子珩会搬出去的话,他继续住在秦家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瞥见青年稍有动容,秦征对自己打出的这张感情牌十分满意,他对欲望看得透彻,自然能猜出对方目前最渴望的是什么。
慢慢咬下男人喂过来的布丁,季岚川似有所觉,忽地舒展眉眼笑开“三爷,您这是在把我当儿子养吗”
果然,比起秦子珩那种恋爱脑的逆子,还是自己这种听话的小可爱更讨长辈喜欢。
瞬间石化在原地的秦征“。”等等,他是不是表现得太无害了一点
“我不喜欢小孩,”委婉表态又不忍心看青年尴尬,秦征收回勺子意有所指,“不过若是你想,以后总会有机会。”
往后在床上,对方总有机会能把干爹爸爸都叫个遍。
脊背一凉,季岚川莫名地打了个寒颤,秦征怕人着凉,收好东西就将青年塞进了被子里,他的动作轻柔而又利落,半点也没碰到对方扎着针的手背。
被人像蚕宝宝一样地用被子裹住,季岚川有点热又有点想笑,刚刚为了了解剧情而强打精神,这会儿心情稍一放松,他的眼皮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互相打架。
“睡吧。”
男人低沉的嗓音宛如最温柔的摇篮曲,苦涩的药水顺着血管流入心脏,季岚川却闭眼坠入了一个香甜的梦境。
待耳畔呼吸平缓,确认青年已经睡着的秦征,轻轻用指腹抵上对方的唇。
睡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好人。
季岚川这一觉睡得并不长,人有三急,因药效而停止出汗的青年,迷迷糊糊地感受到了某处传来的胀意,他下意识地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只是艰难地在床上扑腾了一下。
这是酒店我在生病
意识回笼,双眸微眯的季岚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周遭昏暗,只留下床头一盏小夜灯作为照明,季岚川侧了侧头,发觉秦征正闭眼趴在他的床边。
高大的身体委屈地蜷缩在椅子和床榻之间,男人古怪的姿势看起来很是搞笑,季岚川新奇地打量着对方,头一次体会到被人守夜的感觉。
手背上的针头早已被人拔掉,望着在睡梦中也在皱眉的秦征,季岚川忽然就很想伸手去戳一下对方的眉心,可他才稍微伸了伸手,就发现男人霍地一下睁开眼睛。
“怎么了”对针对自己的气息格外敏感,秦征嗓音沙哑,自然而然地摸上青年的额头,发觉对方身体的温度没有再上升后,他才算彻底地清醒过来。
见人被自己吵醒,季岚川懊恼地闭了闭眼睛,本来他还想一个人硬撑着浴室去解决卫生问题,谁成想这人睡觉居然这么轻。
发觉青年在灯光下涨成番茄的小脸,秦征福至心灵地领会了其中的含义“想去卫生间”
破罐子破摔地点头,季岚川尴尬地不敢和男人对视,好在他手脚还有些力气,总不至于像傍晚那样连点头都费劲。
面色平静地将青年的被子掀开,秦征没有伸手将对方扶起,而是选择了更加便捷的方式,身体猛地腾空,季岚川条件反射地扶住男人的肩膀
公主抱什么的,果然是霸道总裁的标配。
甩掉脑中不靠谱的联想,季岚川在靠近浴室的时候就想叫停,谁知秦征就像在他心里装了窃听器似的,在自己开口的前一秒、对方就适时地停在原地。
“去吧。”将脚上的拖鞋踢掉,秦征细心地让赤脚的青年踩在上面,他打开浴室的大门,状似无意地叮嘱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我在外面等你。
同手同脚地走进浴室,扶墙关门的季岚川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只要想到秦征什么都能听见,他就想一头撞死在洗手台上。
机智地拧开水龙头做遮掩,季岚川总算顺利地解决掉生理问题,仔仔细细地洗了三遍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征的黑发青年磨蹭着不想出去。
虽说对方可能是单纯在把他当儿子养,但自己好歹也是个二十来岁的成年男性,被人像娃娃似的抱来抱去,的确是有些破廉耻。
“叩叩,”根本不给青年逃避的机会,秦征好整以暇地敲响房门,“季岚要我进去帮你吗”
“不、不用麻烦。”
迅速擦干手上的水渍,季岚川很快就扶墙开门走了出来,对上男人平静如常的眼睛,他突然觉得别别扭扭的自己有点智障。
对方只是把他当做晚辈而已,自己到底是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黑发青年主动张开手臂,大大方方地被男人重新抱了回去,脚上大了几号的拖鞋随着两人的动作一晃一晃,季岚川蓦地想起秦征此刻还赤着脚底。
可男人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他将青年放到床边坐好,甚至还弯腰替对方拿掉拖鞋。
纤细的脚踝被人握在掌心,季岚川浑身一颤“您”
就算是要替秦子珩收拾烂摊子,男人也未免对自己太好了一点,明明是原著中特意点明的塑料父子情,秦征不可能只为了主角攻就做到如此地步。
“报答你上次帮了朵朵的恩情,”轻轻摩挲过那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脚踝,秦征在引起青年怀疑前克制地松手,“她现在精神很好,是你救了她一命。”
毫不心虚地将锅甩给一个六岁稚童,秦三爷扯起谎来端的是十分淡定,季岚川将信将疑,却也实在想不出对方有什么理由要骗自己。
前世也有不少被自己所救的客人感恩戴德,大概秦征也是其中的一员
毕竟在山庄相遇之前,对方还在千方百计地回避自己。
拜某人之前和欲望较劲的迷惑行为所赐,就算是阅尽狗血的季岚川一时也没办法将脑洞开到“秦征喜欢自己”上去,误以为自己找到了男人反常的正解,季岚川偷偷在心里感慨一句
同样都是姓秦,秦征和秦子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真不知道白时年看中主角攻什么,重来一次也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早点睡。”察觉青年放空双眼不知又在想谁,秦征的眸色微微发沉,知道夜里的秦三爷比较爱生气,季岚川也没惊讶,只是认真地道了声“您也早睡”。
听话地闭眼,季岚川却迟迟没有听见男人离开的声音,瞧见青年卷翘的睫毛一直不安分地乱颤,秦征无奈地出声解释“医生说你身边离不开人。”
所以对方就要在他床边将就一夜吗联想到男人方才趴在床边的难受模样,季岚川犹豫片刻,而后稍稍向里侧了侧身“您要上来一起睡吗”
“我是说这床很大,我们可以一人一半,”生怕对方再来一句训斥让他“安守本分”,背对秦征的青年急急忙忙地补充,“我睡着后应该很老实。”
安静。
不知是不是错觉,季岚川在这一刻几乎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迟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他抿住下唇,暗骂自己一句多管闲事。
现在可好,这诡异的局面到底该让他如何收场
“乖孩子,”就在季岚川恨不得一水杯把自己敲晕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身后床铺的轻微塌陷,完全与自己不同的气息汹涌而至,季岚川听到男人语调中那丝不甚明显的愉悦,“晚安。”
床头灯灭,彻底将后背暴露给对方的青年,半点也看不见男人眼底积压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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