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反常似乎只是灯光下的错觉, 不消片刻,男人就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 他伸出手,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嫌“你怎么在这儿”
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儿子。
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大手, 季岚川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想拉自己起身,直到男人不满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他才满头雾水地握了上去“出门时忘了带房卡”
和没经过大风大浪的秦子珩不同, 秦征的指腹和关节处都有一层粗砺的薄茧, 季岚川现在身娇肉嫩, 只是借力起身便觉得手心发痒。
怕突然笑场被揍,他连忙抽回左手“谢谢三爷。”
本来只是想走特殊通道下楼散心,谁成想老天竟真的让他抓住一只兔子, 做出选择的秦征心情愉悦, 便也没有计较青年一时的避嫌。
然而, 在看清对方眼尾即将消散的红痕之后, 秦征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火气“你哭过”
是了,就算是忘带房卡,陪秦子珩来玩的青年也不该孤零零地坐在走廊。
“没,就是烧烤时熏到了眼睛。”暗叹原主这体质利弊各半, 季岚川也不敢向秦征告他儿子的黑状, 这近一周的疏远, 早已让季岚川见识到了对方对自己的不满。
若是往常, 看出青年在说谎的秦征必定会咄咄逼人地追问到底, 但开窍后的三爷情商上线, 只是将房门打的更开“进来。”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好心,季岚川微微一怔,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应声,虽说性别相同,可两人的身份似乎并不适合在深夜共处一室。
不过他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话语权,见青年站在门边不肯动弹,秦征眼风一扫“不许磨蹭。”
这大概是从秦三爷口中说出过的、最没有威势的命令,可即使如此,它也能让青年乖乖地走进房间,礼貌地脱掉鞋子,季岚川接过男人递来的密封袋“谢谢。”
袋子里是一双没有动过的新拖鞋,款式和秦征脚上的相同却明显小了几号,意识到这是给夫人房的配备,季岚川轻咳一声,莫名地感到有些不自在。
不知为何,明明秦征还是那个秦征,可对方的气场却好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季岚川猜不出原委,只能将它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感冒了”
三天之内听了三次同样的问话,季岚川十分怀疑原主经营的形象其实是林妹妹,他稍显无奈地摇了摇头,规规矩矩地坐到了秦征对面。
接过男人递来的温水,季岚川喝掉两口润了下嗓子,接着便主动出声打破僵局“没想到您也在这儿,阿珩他都没和我提起。”
“约人谈笔生意,”自动忽视某个让人不爽的昵称,秦征面不改色地扯谎,“涉及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既然是机密就别随意说出来好吗
被迫听了一个秘密,季岚川只能诚恳地表示“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
对上男人压迫感十足的眼睛,他又福至心灵地补上一句“包括阿珩。”
听到青年这样说,秦征嘴角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在酒店偏暖调的灯光下,季岚川莫名就和对方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这让他感到有趣,肩膀也不自觉地微微放松下来。
都说倾吐秘密最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秦征显然深谙其中的道理,见青年不再像刚进门时那样满是戒备,他双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挑起自己想说的话题“秦子珩去哪了怎么没见他和你一起”
摩挲水杯的手指一顿,青年再次陷入一种不安和焦虑,秦征心有不忍,却还是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有些藏在内里的伤口,只有被外人挑破,才能让其中的脓水流出。
“白少心情不好,阿珩他去追了我有点困,就想着提前回来。”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季岚川正愁该对谁展露自己的心灰意冷,秦征就主动贴心地送上门来,他故意让眼神飘忽,就差没把“我在说谎”四个大字刻在脸上。
果然,在听到自己粉饰太平的解释后,男人意味深长地反问“又是朋友”
他故意将“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笃定彼此都知道这背后的猫腻,黑发青年脊背一僵、仿佛被人扯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他就说这人是水做的,轻轻碰一下都要哭
心里慌乱得像是揣了只兔子,秦征刚想抽出张纸巾给对方,就见青年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不是朋友,是喜欢的人。”
难得见对方这么诚实且不勉强自己,秦征心中讶异,同时也清楚今晚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青年对秦子珩的执着肉眼可见,如果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对方绝不会在自己这个长辈面前吐露。
长辈、公公,想到这两个该死的称呼,秦征的心中就又是一阵烦躁,虽然他现在正值壮年,但在季岚眼中,他保不准就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中年大叔。
不过他将这一切掩藏的极好,最少沉迷飙戏的季岚川就没察觉出异样,在他的印象里,秦征这种生物就不会和情爱扯上关系。
“阿珩喜欢白少爷,”发觉秦征没有不耐,季岚川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他们是从小相识的青梅竹马,而我只是一个钻了空子的外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喜欢,只有我一个人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黎少爷说得对,像我这种出身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谄媚。”
偏见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在喝酒打架爆粗口的过往被曝光后,所有人都把原主当做一个上位失败的笑话来看,可对于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原主来说,争抢资源早已是不值一提的“家常便饭”。
这是他人生中一段抹不去的经历,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让原主遭到了秦子珩的厌弃,在将季岚赶出家门之前,他还状似痛心疾首地质问一句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因为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在孤儿院长大的季岚,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另一个白时年、更不可能甘愿去做谁的替身。
原主的情绪在胸中激荡,季岚川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季岚”是心机虚荣没错,但他却从来没有对不起过秦子珩。
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青年身上再不见什么梨花带雨的娇态,他没有哭出声,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痛苦和委屈。
这种压抑的沉默往往比嚎啕大哭来得震撼,秦征被青年哭得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心头的软肉被眼泪砸伤,泛着一丝一缕折磨人的酸疼,他很想伸手抱住眼前的青年安慰,又怕这份唐突会吓跑对方。
不知不觉间,男人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捏出了四道深深的月牙。
在一个男人面前哭得停不下来,季岚川也觉得自己非常委屈,虽然苦情戏的确很需要眼泪,但这未免也流的太多了一点。
不过能看到大名鼎鼎的秦三爷被吓到的模样,这场意外的哭戏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丢人。
好不容易收住眼泪,季岚川抽抽噎噎道“对、对不起。”
一言不合就水漫金山,感谢总裁爸爸没有当场把自己撵出去。
崩溃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道歉,秦征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心疼还是该生气,可他也清楚,在青年眼中、自己是秦子珩的父亲,自然不会帮着外人说话。
“无妨,”身边没有手帕,秦征只得抽了一张纸巾塞给对方,“这事的确是秦子珩做的不对,我也不会替他开脱。”
还有黎丰,黎世坤那老头就是太宠儿子,才让对方敢欺负自己的人。
不愧是严肃公正的豪门大家长,稍显惊讶地看向对方,季岚川也没想到秦征会这么说,他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到男人认真道“接下来你想如何”
如果青年要和秦子珩分手并搬出秦家,他还得想个法子把人留下。
“我要确认一件事,”小心地用纸巾擦了擦眼睛,季岚川再不敢刺激自己脆弱的泪腺,“还要、还要和阿珩把话说清。”
毕竟要立深情人设,为了日后能让秦子珩懊悔,他怎么也不能不清不楚地放弃。
已经考虑好要用什么借口将对方留下的秦征。
伤心成这样还不分手一个劈腿的渣男到底有哪里好
暗暗憋气的秦三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骂的“渣男”就是他的便宜儿子,秦子珩对白时年的心思他早清楚,但对方分公司的业绩向来稳中有升,在不影响秦家利益的前提下,秦征才没有时间去插手小辈的感情。
说到底就是秦家底气太足不需要商业联姻,别说是个男人,只要秦子珩有能力继承秦家,他哪怕娶个猫猫狗狗回来秦征都不会多看一眼。
先前原主不被秦征看好,也只是因为他在对方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欲望而已。
“这事我不方便插手,”道貌岸然地扮演着封建大家长,回过神的秦征瞥向一旁的电子钟,“时间不早了,今晚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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