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的梨花早已落尽,虬枝度过寂寂冬日,迎来了春风的抚慰,几许新叶从横生的枝节处怯怯地探出了头,不至于让人感觉冷清。
修长白皙的手指探出,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浅浅的嫩绿,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它掐落枝头。
把手笼进袖中,已是初春,但漫夭还是能感觉到微微的寒意,修炼水系法术就这一点不好,身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冷的,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习惯不了。
霓漫天走进销魂殿时就看见漫夭的身影,水绿的长裙在灰褐色的梨树旁很显眼。
“怎么不多穿点儿?”霓漫天皱眉,这人每年倒春寒的时候手冷的像冰棍儿,偏偏不记得加件衣服。
漫夭转身,笑着招呼:“来啦。”
霓漫天伸手拉过她袖中的双手,果然向冰坨子一样。
骤然的温热让漫夭的手指微抖,看见霓漫天责怪的表情笑得无辜。
霓漫天根本不想看她现在这副蠢样儿,二话不说拉着她向寝殿走去,漫夭也任由她拉着走,无奈的笑着摇头。
寝殿里一样的冷,毕竟她这体冷的毛病是自小就有的,是从内而外的冷,并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不过这些她是不会告诉天天的,徒增烦恼的事不说也罢。
霓漫天是不知道这些缘由的,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把系带系好,漫夭伸手将披风拉紧了一些。
做完了这些霓漫天才坐在榻上,“找我什么事儿?”
漫夭把茶水斟上,轻笑,“你呀,忙的连日子都忘了!”
“嗯?”霓漫天皱眉。
漫夭也不说破,看着她笑。
半晌,霓漫天伸手拍了一下额头,懊恼地说:“今天是我们俩的生辰对不对?!。”
漫夭笑着点头,“爹爹给的礼物早上雕儿送来了。”雕儿是蓬莱的信使,算得上是一只圣兽,能够自由出入结界。说着起身,走到内室取了一个盒子出来,“你也知道每年我一到这个时候是能不动就不动,便让你来一趟。”
“是什么?”霓漫天接过她手中的盒子问道。
“我也不知道,还没有打开呢!”
霓漫天疑惑。
漫夭指了指盒子上的锁,“你看看。”
霓漫天端详着那把锁,青鸾纹饰,青鸾的眼睛处凸起,一抹幽绿色,深邃而神秘的色彩,材质却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种宝石。
霓漫天皱眉,想了想,从头上取下那支护身银簪,把银簪上青鸾的眼睛反扣在那凸起之处,霎时幽绿色的纹路在那盒子与银簪之间流转,只听“啪”地一声,锁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凝重,值得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封锁的东西一定不简单。
把锁取下,打开盒子。青色的丝绢上摆放着两条细链,一金一银,上面分别缀着两个坠子。
霓漫天从盒盖上取下一封信,打开,漫夭探身一起看去:
“天天,阿漫,今天是你们的十七岁的生日,这一份礼物我本想等到你们十八岁的时候再给你们,然而你们的优秀超出了我的期望,现在的你们已经有资格拥有它们,至于两份礼物分别是谁的,我想即使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今年你们不能在蓬莱过生辰,我深感遗憾……”
看完了信,两人失笑,相视一眼,不必迟疑,漫天伸手拿了金色细链,下面的坠子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鸾,展翅欲飞,这应该也是蓬莱掌门三信物之一;漫夭取了银链,下面坠着的是一个墨色的半球,看不出材质,却眼熟的让她丝毫不需要回想。
抬手从颈间拉出同样的一个白色的半球,这是十岁时的生日礼物,明显和现在手里的墨色半球是一对儿。
将手中的生日礼物都戴好后,漫夭手一挥,一红一蓝两件新衣出现在手边,“红衣是我送你的礼物,试试看。”
“你的手艺我当然信得过。”霓漫天摸了摸那件红色的裙衫,喜欢的很,“不过我的礼物要推迟了,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漫夭表示她等得起,只要有就行。
漫天褪去身上的衣服,拿起那件红衣换上。
漫夭同样换上蓝色的那件。
火红的软烟罗交领广袖长裙,上面用暗红色的绣线绣着燃烧的火焰纹路,绣着展翅青鸾的银红色束腰勾出纤腰不盈一握,暗金色的宫绦自然垂落,裙角压着一块被雕成青鸾的红翡,乌黑柔顺的发丝简单绾就,用一根红翡簪子固定,双耳坠着同样由红翡磨成的珠子,行止间带出三分活泼。正是花样的年纪,胭脂水粉不需要多,桃花粉薄薄的刷上一层便显出了好气色,唇脂的颜色不需要太厚重,漫夭为她上了水红色的口脂,想了想,又在她的眼角浅浅地勾了一抹金色,丹凤眼更显神采。
“果然,红色最配你。”漫夭满意地点点头。
漫天此时也从漫夭幻化出的水镜里看到了现在自己的模样,红衣如火,果然最配她。
转头看向同样换了衣服的漫夭,同样是交领广袖长裙,只不过是水蓝色的,银色的水纹微波荡漾,交领处绣着深深浅浅的大朵青花,银色暗纹的束腰,巴掌大的白玉环用海蓝色的细带束于腰间,一块白色玉璧坠着海蓝色的流苏挂于身前。三千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雕工细致的白玉梨花簪,额前坠着一抹水滴状的白玉额饰,水眸莹莹如月,相得益彰。淡扫峨眉,胭脂轻点,已是丽质天成。眸色微转,清冷如霜便化成了似水温柔。
“如何?”丹唇微吐,如水的眸子转向水镜中的那抹艳色,轻声问询。
“如水。”半晌,漫天吐出两个字。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本来漫夭还想做些菜两人庆祝一下,但是漫天知她每年这个时候身体都不好,也就没有让她做,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在这一时半刻。漫夭也没有坚持。
送漫天出了销魂殿,漫夭回转,双手不自觉的抱紧双肩,好冷,今年好像格外的冷。双腿有些僵硬,漫夭踉跄着走回寝殿,然后再也支持不住,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最终归于黑暗。
笙箫默一进销魂殿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太冷了,就像一个冰窟一样,比销魂殿外冷了很多。
眉心微蹙,身随心动,走向漫夭住的地方。
越是走近越是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气,空气里的水汽甚至结成了细小的冰晶浮在空中。
转过长廊,漫夭寝殿的门已经被冰封了,甚至现在还有寒气在向外逸散。
顾不得其他,笙箫默快步上前,右手一挥,将四周的冰晶化去,一道气劲打在漫夭的门上,门豁然洞开,里面的状况让笙箫默心跳霎时骤停。
水蓝色的人儿斜斜的倒在地上,身上是厚厚的一层冰霜。
瞬间移到室内,手刚触及她的身体,寒霜就顺着手指爬上手臂,眉心紧皱,将寒霜抖落,伸手按上她的心口,还好,还有心跳。
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笙箫默双手抵上他的后背,想要把内力输进她的身体里。
可是她的经脉好像一起被这寒凉冻结了一般,完全凝堵,接受不了丝毫内力。
把漫夭冷如冰的身体抱起,放在床榻上,她的身体已经僵直,连最简单的抱元守一都做不到,笙箫默无法,只能一手把她抱在怀里,一手抵在她的后心,将内力凝成细丝,试探着重新打通她的经脉。
就这样谨慎的把内力缓缓输入,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混沌之间,心脏之处铺天盖地的冰冷随着血脉游走,阵阵寒意从心口处逸散出来,身体的每一寸都如同冰冻,而骨头里却又热又痒,好像有什么要钻出来了,却被经脉中的寒意禁锢在里面。
耳旁急切的呼唤不停地响起,她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全身犹如刀割,脑中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冷,好冷。
闷哼出声,嘴唇被生生咬破,咸腥的味道充斥着口腔。
背后温暖的是什么?好想靠近,身体却难以移动半分。
牙齿因为用力发出咯咯的声音。
笙箫默怕她咬上自己,伸手捏开她的牙关,“漫夭,别咬,别咬。”
“冷……好冷……”眼角泪水滑落,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意识惶恐不安,“疼……我疼……”
破碎的声音如同被挤出喉间,断断续续,喑哑不堪。
意识被压抑在一片黑暗之中挤压抽动,仿佛要抽离灵魂的痛楚,“爸爸……我疼……救我……救救我……”
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她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只想找到心中最信任的那个人,“爸爸……救我……救救我……”
带着浓重鼻音,沙哑破碎的不成句的呼救声重重的敲打在笙箫默心上。
笙箫默心中怜惜,他知道她是多么坚强坚韧的女孩儿,能在几十丈的瀑布之下挥剑修炼,被巨浪冲下深潭仍旧一声不吭,此时让她都开始呼喊求救的痛楚该是多么巨大,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让她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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