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流转着初冬的微凉,微风吹过,簌簌落叶在地上旋转而去,萧瑟而寂静。
漫夭避开了霓漫天的眼神,看向远处的青山,不语。
霓漫天坚持,能够检测出血液中的上古神力,必须有相应的血缘法术才可以做得到,而血缘法术的施放必须是血脉相承的人才能做得到,否则,要想检测到上古魔力,肯定要有检测媒介,这是蓬莱秘法里记载的秘术,漫夭知道,她不可能不知道。
漫夭皱眉,从打算告诉天天时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忽悠过去,秘术的施放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可是她并不想她担心这些。
只是,天天的性子又最是固执。
也罢,漫夭无法,拉过霓漫天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相握,微光一闪,一粒红中带紫的冰晶悬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之上,细小的风刃划过两人的食指,两滴鲜红的血液在指尖渗出,交融,随后上浮,融进了那红中带紫的冰晶里。
“这个是……”霓漫天小声轻呼。
漫夭左手掌心向上,青色的火焰从掌心迸发,炙烤着冰晶,霓漫天瞪大眼睛,她明显感觉到那簇火焰里渐渐浓郁的力量。
等到漫夭收了掌心的青色火焰,黄豆大小的暗金色的液体在她手掌上方浮着,霓漫天伸出食指轻触,漫夭并没有阻止。
“妖力?”虽是疑问的语气,但霓漫天神情郑重,她已经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嗯。”漫夭点头,“以你的血为引,我的血为媒,青火焚烧凝聚而成。”
青火是他们自己的本命火焰,蓬莱开派祖师是青鸾与人的后裔,之后历代掌门虽然姓氏各不相同,实际上却是血脉亲人,掌门之位代代相传,姓氏来历不过是掩人耳目,这一代漫夭姐妹俩返祖,血脉之力继承了不少,尤其是霓漫天,雷火双系能力继承了不少,漫夭是杂灵根,主风水双系,火系次之,雷系就很弱了,但是巴掌大的青火还是难不倒她的。
漫夭伸手从霓漫天发上取下一只精巧的银簪,上面刻着一整只青鸾,并不深刻的暗纹栩栩如生。
右手食指中指呈剑指状把银簪横摆,让银簪慢慢靠近那滴暗金色的液体。
霓漫天张了张口,没有说话。这支簪子是她十岁生日的时候爹爹送给她的护身法器,是蓬莱继掌门三信物之一,其他两种她修为未到之前她是不知道的。这银簪能挡下飞升之前的所有攻击,不是她认可的人,碰到就会被攻击。通体秘银锻造,据说里面融入了西王母座下青鸾的一滴精血。青鸾性属雷火,和她属性相配,对她平日里的修炼也有好处。就像上次仙剑大会上,如果不是她事先隐蔽了银簪,花千骨别说伤到她,她的攻击能不能近她身都要看她的心情,当然,这种外挂在仙剑大会上本身就是禁止使用的。
银簪触及暗金色的液体,青色火焰从银簪上的青鸾口中吐出,瞬时包裹住暗金色的液体,连带着银簪一同被包裹其中,蓝紫色的雷电夹杂其间。
等到银簪再次现身的时候,银光乍现,上面的暗纹流转着暗金色的光泽。
漫夭把手中的银簪递给漫天,这才道:“花千骨的血红中带紫,这一点常人瞧不清楚,但是你我有青鸾血脉是能看见的,青火性烈,经过它的炙烤,排除了血中的杂质,凝成了纯粹的妖力,银簪吸收了这一滴妖力品阶定会上升。”
“可是,据《上古秘典》记载,上古神的血液该是纯正的紫色才对,难道是经过岁月流转,血液不断稀释才变成了现在的红中带紫?”随即漫天有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不对,不是血脉稀释,据记载,上古神素来高傲,瞧不起凡人,是绝不会与凡人生子,即使有血脉遗留凡间,按照神血的强横,要不就是完全没有神血传承,要不其后代血脉该是由神血主导的紫中带红,绝不会是红中带紫。”
霓漫天皱眉咬唇,手中摩挲着银簪的暗纹,暗金色的流光闪过,霍然抬头,“难道是——”
“嘘——”漫夭食指竖在唇前,眼睛轻眨,狡黠一笑,“不可说,不可说。”
漫天气恼的跺脚,这话都到嘴边了,让她咽下去真是难受!!
“只有这一种解释。”
神明陨落,历经转世,神血近无,但还留存微弱的神识,因受这微弱的神识影响,凡人之血才会带上了上古神力,也是因为这样,青火炙烤之后才会化成妖力而不是灵力,妖力是天地混沌所生,灵力则是万物精华所养,由凡人之血所化自然不是灵力。
“天天,你的体内应该有花千骨血的残留,你感受一下。”话说到这个地步,漫夭把她说这么多的主要目的说了出来,“你是雷火双灵根,又有青火加身,花千骨血中微弱的上古神力不会对你有太大影响,你找时间炼化了就是,即使不专门炼化年深日久也自会消散,但她血中的煞气却必须要引出来,否则一定会对你修为有损。”
霓漫天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也不拖延,直接盘坐在地上,凝神顺着体内灵气游走。神明转世越久,转世之人体内煞气越重,现如今距离诸神陨落已经过了几十万年,即便每次转世都是修仙之体也已经过了转世不知多少次了,这其中的煞气自然厉害,漫天不敢大意。
漫夭在一边为她护法,从仙剑大会天天受伤之后她就开始查找医书典籍,本来她也想不明白,而这种事□□关蓬莱秘密,她也不好询问他人,毕竟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天天都属于半妖。
今天最初她只是想来查看一下天天的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没想到碰到了化成人形的糖宝。不足百年化成人形的灵虫,几万年未必能出一个,想到糖宝是由花千骨的血所化,漫夭给她夹的烤肉是经过青火加工过的,火元素浓郁,搭着之后的桃花酿,只要她吃下去肯定会感觉到炙热不已,可是从头到尾糖宝都只是感觉有点儿热,没有表示出热的受不了的样子,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的身体阻碍了火元素的挥发,而能达到这种目的的能力只有上古神力。知道了花千骨血液的特殊之处,其他的推测就顺理成章了。
漫夭并不想让天天知道她对糖宝做的事,虽然她有把握不出差错但这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做法,天天性子率直,如此做法她虽不说却是不会赞同的。
然而她却不会管什么阴谋还是阳谋,人性自私,她只要保护好她认为值得的人就好,其他人……管他们去死!!
回到销魂殿时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了,花千骨血中煞气颇重,又有大半个月时间的积聚隐藏,在天天体内流转多日,颇是耗费了一番功夫。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已经销魂殿大门,就看到了站在梨花树下的儒尊。
漫夭躬身行礼,“去了贪婪殿,回来的晚了一些。”
“嗯。”儒尊应了一声,也没再多问,转身进了大殿。
漫夭轻笑,摇头不语。
中午吃了不少,晚饭没吃也不觉得饿,如今这个时辰平日里该是修炼的时候了,漫夭也没有再回寝殿,飞身立上梨花枝头,凝气聚神,盘坐其上,修炼起来。
漫夭的修炼从来不是三天三夜不吃不睡不间断的修炼,而是日积月累,勤学不缀,她每日至少要保持四个时辰的修炼时间,从未间断,毕竟这一辈子的身份在那儿,即使想要混吃等死也要先混出个人样儿来才行,否则没等等死就先被人给干掉了。而之所以没有去静室修炼而是选择枝头,一方面是因为枝头修炼对御气的要求较高,可以提高御气能力,且销魂殿平日里人少不必担心会被打扰;另一方面她所修炼的风水双系皆是借势的功法,借自然之势,行自我之道,在室外能更好的体会自然中的元素之力。
销魂殿里箫声悠悠,是儒尊,不过这点声响是不会扰乱漫夭心神的,梨花枝头的身影随风而动,淡紫色的影子好似与梨花枝融为一体,轻若鸿羽,不言不动,不沉不浮。
箫声渐渐哀婉凄切,如丝似缕侵人心肺,好似要勾起人心中最深切的哀伤,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浅合的双眼睁开,看向不远处层层浅浅的花枝,淡笑。
眼眸微闭,双臂自然舒展,淡淡地云雾笼聚,将她整个包裹,清澈的水流以可以看见的速度飞快的凝聚,自她周身四散开来,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箫声尖锐,如金戈铁马破冰而来,带起阵阵波涛,四散的水流四处激荡,有滴落的趋势,却又在降落之前被更多的水流包裹,缓缓平静。
销魂殿大门处走进两人,看着眼前凝聚成瀑却静止不动的一片汪洋赞叹,他们自然知道这是师父以乐声传音干扰小师妹修炼的静心,而小师妹却能不受干扰,沉心入境,这份心境实属难得。
箫声骤而如同惊雷炸响天际,怒意沉沉,以势逼人,如瀑的水流霎时水沸,气泡翻滚不已。
漫夭双手结印胸前,一瀑深水,内里劲流涌动,水面波澜不起。
销魂殿飞檐之上,月白色衣袍猎猎作响,笙箫默修长的手指在九节箫上飞速移动,沉沉的箫音无孔不入,哀伤、杀伐、惊怒、欢喜……
火夕和舞青萝两人早已经席地而坐,运动抵挡笙箫默箫音中的种种气劲感情,漫夭静坐枝头,深水如幕聚于四处,任他喜怒哀乐,自是凝守本心岿然不动。
箫音缓缓平静,似安抚,似欢悦,莫可言说。
漫夭双手微张,繁复的手印层出不穷,极尽变幻,周身凝聚的水流蔼蔼云雾,风一吹,四散而去,不见踪影,只余空气中飘渺湿润的梨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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