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第一板子落了下来,阿福疼得哼了出声,但是声音却不大,因为嘴巴被捂住了。
小厮打的手心发颤,暗暗的念着佛语,这还是他打的年龄最小的娃娃了,这人要是打死了,他这手里便沾了鲜血了。
心里这么想,但手上却还是继续挥舞着板子,只是板子落下去的时候远比看起来的时候轻了许多,但对于这么一个娃娃来说也是够呛。
接着又是第二板子……
第三板子……
第四板子……
阿福疼得浑身发抖,额间的冷汗不停的留,小脸上的青筋都快暴出来了,脸色苍白,等到了第五板子,小厮忍不住看了过去,小姑娘疼的冒汗,指尖嵌入了肉里,方才被珠钗滑过的手心鲜血直冒,但却还是忍着没有昏迷过去。
小厮心里都忍不住暗暗佩服,普通姑娘不到三板子便疼昏过去了,她这么小,竟然还能撑这么久。
阿福哪能不疼,她疼。
但是板子打的多了,从最开始的疼痛到后来渐渐的便没了知觉,嘴角含着脸上留下来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咸咸的,阿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她已经快记不清的面容,想要哭出声,阿娘,我好疼啊!
阿福想了很多,想到了曾经阿娘含笑的戴着她在路边采的花的模样,阿娘总是会任由她把花戴给她在头上,然后再取下来,给阿福戴上,温柔的说:“乖囡啊,阿娘老了,戴不得这么美的花儿了,我们二狗还小,戴着这花儿才足够般配。”
阿福紧紧的咬着嘴里微微发臭的布,眼里蓄起来的泪越来越多,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想阿娘了,小姑娘许久都不曾落泪了,眼眶酸涩不已,微微泛疼。
阿福想起了阿娘在临别的最后一次给她说的话,躺在枯燥的茅草上,一双手干瘦如柴,“乖囡啊,阿娘累了,要先去一个不让阿娘这么累的地方了,所以……日后便不能陪着乖囡了,但乖囡要在这儿好好的待着,阿娘还没看够这里的美,乖囡替阿娘看看可好?”
阿福闭着眼睛,眼角泛起了昏黄的光芒,阿娘,对不起,我也累了,我也想去你那个地方,你能来接我吗?
陈伯来了这儿,见到的便是这副令人痛心的场面。
他们走在庭院外的时候,院子外的安静,陈伯还误以为是小李谎报,竟然没有想到会是这副场景。
陈伯气炸了,当即便忍不住呵斥出声,“住手。”他如今已经气的忘了分寸,连王爷在一旁都无从顾及。
这一声可把院子里的人给吓坏了,纷纷看向了院子口,瞳孔放大,都忙不急的跪了下来,齐声道:“参见王爷。”细细的听下去嗓音都隐隐的发颤。
李婶在听到陈伯的声音时心里便是一个咯噔,哪晓得看了过去竟然不止是陈伯,还有……王爷?
李婶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王爷平日里性子清冷淡漠,但却没有哪一日如今日这般让她心底生骇,气息冰冷的哪怕是她这儿也都能感受出来。
小厮本就打的不忍心,如今听到“住手”二字便马上收回了自己哪怕是已经挥下去的手,忙跪了下去。
暗自吐了口气,可算是谢天谢地。
陈伯顾不上其他,快步走到了阿福面前,蹲了下来,小姑娘痛的浑身发抖,一身的冷汗湿.透了发丝,松软软的搭在脸上,双眼紧闭。
看到阿福塞在嘴里的棉布,陈伯一阵后怕,忙是扯下了阿福嘴里的布,心疼唤道:“阿福,阿福,你醒醒。”
阿福紧紧的闭着眼睛,小小的眉头也紧紧的蹙着,陈伯不知这是已经打了多少板子了,担心极了,忍不住伸手在阿福的鼻息间探了探,感受到手底下微弱的呼吸,心下才松了下来。
阿福听到有人唤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眼角灰蒙蒙的,她艰涩的睁开了眼看到了陈伯担忧的脸。
“陈伯伯。”
虚弱的嗓音响了起来,陈伯急忙看了过去,小姑娘狼狈极了,但陈伯却心疼的不得了,“阿福,你别担心,陈伯来了啊。”陈伯轻轻的安抚,说完后像是为了还觉不够,又加了一句,“王爷也来了。”
陈伯心里难受,但阿福却艰涩的睁着眼睛看向了院子里,一排排跪在地上的丫鬟小厮,唯一一个站着的人,站在院子口,身姿挺拔修长,长发束冠,一样的白衣,干净淡雅,阿福看不到脸,只觉得她本灰蒙蒙的眼角突然亮了起来。
像是一道淡雅的光,温暖又明亮。
阿福收回了眼,小姑娘慢慢的开口,咬着牙忍着疼,“陈伯伯,我……没有……偷东西。”
陈伯听见,酸涩的点了点头,“陈伯相信阿福没有偷东西。”
他想起了小姑娘第一日见到他的时候,冷静的问他是不是牙人,然后怯生生的说,能不能把她卖给一个贵人。
当时他怎么说的?
……他是把阿福放在了贵人的府上,但却没有照顾好。
赫璟其实也在看着阿福,小姑娘疼得脸色苍白,比第一日见她的时候还要狼狈,额间的青筋十分明显,身子抖的厉害,但却强撑着没有昏过去。
阿福声音小,赫璟尽管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可看着口型,却也猜出那几个字说的是何。
赫璟收回了眼,一反常态,心里有些烦闷,一向清冷的眉宇也皱了起来,语气如寒冰一般的冷,“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见到赫璟此时的模样,李婶心里有些发怵,但想到小贱蹄子确实是偷了东西,跪在地上的李婶挺直了腰板,笑着道:“回王爷的话,阿福这死丫头竟然偷了东西,奴婢这是在照着王府的规矩惩罚她呢。”
浑然没有察觉到一旁瑟瑟发抖的李柔。
“什么规矩?”
赫璟睇着李婶背着光,嗓音淡淡的,李婶一愣,或许是因为隔的远又或许是因为心底的稳操胜券,竟然没有察觉到王爷语气里的阴沉森冷,随即提声回应:“偷东西者,罚五十大板,赶出王府。”
陈伯冷笑,李桂枝还当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竟然敢在王爷面前提规矩。
赫璟皱了皱眉,平日里含着几分笑意的眸子如寒潭一般的静,静的毫无生气,抬眸,缓缓道:“谁定的规矩?”
“是……”李婶刚想说是王爷您定的规矩,却突然发愣,这还真不是王爷定的。
赫璟冷淡的眸子睇着李婶,看不出喜怒,但说出来的话却叫李婶挺直的腰板缩了下去,瑟瑟发抖。
“这是本王的王府。”
李婶身子一颤,王爷身上的气势越发的威严。
王爷鲜少发怒,一贯淡薄,但今日,院子里所有的人却都能看得出来王爷发怒了,院子内跪着的一众下人身子埋的更低,不敢动弹。
“王府里的规矩是本王说了算,何时由你一个下人开口乱言,动用私刑。李桂枝,本王念在你曾是本王的奶妈,对你多次容忍,但你却胆大包天,竟然在本王面前提起了王府里的规矩。”说完后赫璟突然闲散了起来,但接下来的话却叫人胆颤心惊,“那不防你再说说,王府里可还有哪些规矩,本王也一道听听,万一哪一日犯了规矩,也挨你几个板子?”
轰!
李婶吓得脸色苍白,说起话来也止不住的发抖,“王……王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奴婢是……”
任由李婶胡乱解释,周围没有一个丫鬟替她解释,王爷性子冷淡,王府里的事也多不上心,陈伯平日里也都主要负责王爷的事,所以这王府就好似李婶一个人的天下了。
宫女犯法都还有慎刑司管辖,府上的丫鬟小厮犯了错,本应是由王妃处理,但王爷还未曾婚配,府上也并无侧妃,所以该是禀报王爷,而不是由李婶擅自决定动用私刑。
李婶平日里在王府里作威作福,仗着自己曾是王爷三个奶妈里的一个,还曾经阴差阳错的让王爷避开了一次祸难,便趾高气昂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王府里的下人哪一个没被她压榨过?
早就心有怨言,只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见着一向昂着头说话的李婶吓成这样,心里不乏有些嘲笑。
李婶心里七上八下的,额间冷汗直冒,她观察过两月了,以为只是个乡下丫头,却没有想到王爷竟然会这么重视。
如今怎么办?
李婶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王爷,阿福她的确偷了东西,这支珠钗便是证据。”李婶很快便冷静下来,就算王爷要护着阿福,但阿福的确偷了东西,这是事实,这么说来她就算动用了私刑,但这也是秉公办事,偷了东西就得罚,王爷也奈何不了她。
说到偷东西,本来安静下来的阿福又开始挣扎着要说话了,陈伯安抚了阿福,轻声道:“没事,有王爷在,不会让你受冤的。”
阿福在陈伯的安抚下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赫璟冷漠的看了眼珠钗,李婶却趁这个时候推了推跪在身后的李柔,“柔儿也可以作证,她的珠钗在房里放的好好的,却不料被这小贱……阿福偷去了。”
李柔吓得一个哆嗦,冷不丁的抬起头来,在赫璟冷淡的目光下,李柔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李婶笑了起来,躬身道:“王爷,人证物证俱在,阿福她的确偷了东西,奴婢也是惩治罪人,一心为了王府的安宁和谐,秉公办事,还望王爷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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