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杉的这句话让气氛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段飞舟齿门紧咬,慢慢地将剑鞘从腰侧取出,双目之中几乎能看到怒火在跳动。
向杉依旧默默低着头,似乎正准备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结局。
下一刻,段飞舟却将剑鞘又塞了回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哼!”
向杉抬起头,原本还准备再说一点什么,段飞舟却已经扭过了脑袋,转过了身,开始对向杉采取完全无视的态度,好似眼睛里压根就没有看到这个人一样。
段飞舟问贺云舒,“你真的愿意收留我吗?这或许会对你造成不小的麻烦,收留一个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贺云舒笑,“我的屋子可是很大的,多住一两个人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段飞舟松了口气,顿时也安心了不少,“那真是太、太谢谢你了。”
因为性格上的少许别扭,这句话他说得很有些磕磕碰碰,但总归是好好表达出了自己的谢意。
接着贺云舒便将他领到了汽车前。
“这是个什么东西?”段飞舟早就注意到这个大铁疙瘩了,如今在边上绕了两三圈,左看右看都不知道这玩意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汽车。”贺云舒回答,“是可以将我们带到住处的交通工具。”
汽车?段飞舟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但好歹知道什么是车,当即将其看做了一辆没有马的马车,点了点头,摆出一副已经懂了的模样。
司机小陈偷偷凑到贺云舒耳朵边上问,“小少爷,你不会是打算让这些人也全部上车吧?”
“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问题大了。”小陈表示,“装不下啊,这超载了。”
贺云舒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眼前的汽车虽然车身较长,较长的那部分却不是用来坐人的,只有普通的五座而已。他们来时就已经是四个人,现在顶多只能再塞下一个。
但还不等贺云舒好好思考这个问题,边上段飞舟却突然身形一轻,竟然原地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在了汽车顶上。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段飞舟盘起双腿,摆好了坐姿,然后才发现四周的气氛有点奇怪,“怎么了?”
贺云舒抽了抽嘴角,低声对小陈道,“现在不超载了。”
小陈无语凝咽,“这也不行啊,被交警看到了比超载还麻烦啊。”
车顶上的段飞舟听到这话,虽然还有点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但多少能明白自己的存在有可能造成麻烦。随后他抬手掐了个手势,整个人的身影就像是被调了透明度一样,立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现在别人看不到了。”
小陈和两个保镖都忍不住张开了嘴,瞠目结舌。
好半晌,保镖小赵干笑了一声,“这下子真成玄幻了。”
保镖老王抽了口冷气,“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够玄幻的了。”
“你们还是趁早习惯吧。”贺云舒再次打开了后备厢,“以后更加玄幻的事情还多着。”
此时此刻,与这边的热闹相比,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却显得十分寂寥。
一只吸血鬼披着个车罩子,孤零零地缩在那里,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看着那片曾经是座古堡、如今却连废墟也不见了的地方。
贺云舒站在后备厢前等了好一会,这只吸血鬼却依旧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学长……”向杉开了口,想劝贺云舒干脆放弃烈恩。
下一刻,贺云舒却从后备厢里取出了一把椅子,然后又抬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架竖琴。
这辆汽车之所以会比普通的汽车长,就是因为要在后备厢里装这么一架竖琴。
“贺小少爷,你把它拿出来干啥?”小陈忍不住又吐槽了,“我们还没有到海明市,音乐会也要下个月才举办呢。”
贺云舒轻轻用指尖拨了拨琴弦,确认了一下音色,然后闭上双眼,轻轻吸气,沉淀下自己全部的思绪。
在这个过程中,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将竖琴的共鸣箱轻轻搁在肩头,轻踩踏板,双手前伸,转眼便已经摆好了一个标准的演奏姿势。
还真开音乐会啊?小陈已经连槽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吐了。
这个举动显然是十分不合时宜的,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抽搐,不明白贺云舒究竟想要做什么。眼下修好汽车赶紧离开才是当务之急,他在这折腾什么竖琴?
但当乐声响起的时候,众人浮躁的心绪都忍不住一静。
竖琴所发出的声音空灵而悠扬,就像是清澈湖水所泛起的涟漪,一点点在人们的心中回荡。
贺云舒的双手更是仿佛带有魔力,让每个音符都似乎滋生出了生命,轻易便钻入了人们心灵护壁中最脆弱的那部分,撩拨起心底最深处的思绪。
似故乡,似明月。
似儿时的记忆,似青春的回眸。
小陈本打算再说笑两句,在这样的音乐中却不由自主安静下来,不知为何不想发出一点声音,不想做出一点干扰。
车顶上的段飞舟也沉默不语,不知被勾起了多少回忆。
向杉更是一脸狂热,就像是最忠实的信徒,眼眸之中全是虔诚的光辉,恨不得顶礼膜拜。
贺云舒所选的乐章很短,仅仅三五分钟便结束了演奏。
当音乐停止时,四周只剩下虫鸣鸟叫,而周围几人还沉浸在回味之中,半晌才回过神来。
可这依旧不对啊。
虽然音乐是很好听没错,但突然弹这一下究竟是想干啥呢?抽风呢?无论如何都是不合时宜啊?
却在第一个人忍不住问出这问题之前,他们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烈恩披着那张车罩子,默默走到了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贺云舒在逆光的晕影中抬起了那张绝美的脸,看着烈恩露出一个笑容。
刹那间,烈恩有些恍惚。
光芒在贺云舒的轮廓上勾勒出一道金边,竟莫名带上了一丝圣洁的味道,配着长发与白裙,仿佛真正的女神一般。
好半晌,烈恩突然笑了一声。不再那么压抑,不再那么心如死灰,笑得甚至有那么几分轻佻,“果真是个美人,果真是个尤物啊——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无数的人物,但就算是再如何艳名远播的绝代佳人,也少有能比得上你的。”
“谢谢。”贺云舒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夸奖,“我也这么觉得。”
他是如此的坦然,反而让烈恩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贺云舒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竖琴再次搬入后备厢内,又仔细擦拭干净,“烈恩先生,你想开了吗?”
烈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自嘲一笑,耸了耸肩,“也没什么看开不看开的,就是突然觉得,其实生活还是挺美好的,我还没有享受够。”
“所以你决定跟我走了吗?”贺云舒笑道,“等到了城里,可以享受的地方那简直是太多了,保证会让你流连忘返,到处都充满了生活的乐趣。”
“那太好了。”烈恩乐呵呵地走近了那汽车,“你之前说过要负责赔偿的对不对?以后我的快乐生活就交给你了啊。”
就在烈恩准备踏入车里之时,他却又忍不住回过头,再次看了看那废墟原来的位置。
这一眼中,有许多惆怅,许多眷念,许多忧伤,但这些情绪最终都被烈恩给好好收了回去。
烈恩叹了口气,终于钻入了车门之中。
小陈幽幽说了两个字,“超载……”
烈恩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仿佛一团黑烟散开,那个一直披在烈恩身上的车罩子突然塌了下去。
一只肥肥的小蝙蝠从罩子底下钻了出来,扑闪着小翅膀飞啊飞,最后趴在了椅背上。
“这下没问题了。”小陈高兴地坐到了司机位上。
不得不说,这个小陈真的是非一般的心大。之前一起过来的两个保镖此时还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看着椅背上的那只胖蝙蝠就像是见鬼了一样。
贺云舒拍了拍两个保镖的肩,“行了,上车吧,我们耽搁得已经够久了。要是再不赶到海明市里去,我哥的电话怕是又要来了。”
两个保镖打了个哆嗦,想想果然还是贺大公子更可怕,连忙纷纷坐到后座,与那只肥肥的小蝙蝠和谐共处。
向杉十分自然地紧随其后。
却就在向杉准备钻进车里的时候,贺云舒突然伸出手,在车门前拦了一拦。
向杉停下脚步,十分愕然地看着对方,一时间还有点懵。
“向杉学弟,”贺云舒微笑道,“你也想跟着我一起走吗?”
向杉的嘴唇抖了抖,似乎这才意识到——贺云舒之前邀请了段飞舟,邀请了烈恩,唯独从来没有邀请过他。
“我……”向杉张了嘴,神情十分委屈,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年没见,和那时候相比,你真的变了很多。”贺云舒说,“一年前的时候,你还只是我们学校中一个普通的学弟,但你现在显然已经不是了。甚至今天我们所遇到的这些怪事,或许也和你脱不开关系。”
向杉低下了头,神色变幻莫测。
椅背上的小蝙蝠支起了身体,车顶上的段飞舟也往下投注了视线。
老实讲,贺云舒此时的言行有一些冒险,毕竟向杉如此诡异,就算突然向他发难也并不奇怪。但有这另外两个人在,哪怕向杉真的发难,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是的,此时此刻在贺云舒心里,眼前的向杉学弟甚至不如段飞舟与烈恩两人可信。
“向杉学弟。”贺云舒一字一顿,慢慢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能和我说一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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