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岁月如梭,转眼便到了康熙二十二年,尚书房又迎来了两位新成员,四阿哥和五阿哥。
康熙对皇子们的教养非常看重,规定了严格的学习时间。每日寅时来到尚书房早读,卯时开课,午时下学。只有元旦、端阳、中秋、万寿、自寿这几天放假,除夕也不放假。可以说是非常严苛了。
于是上课的第一天,某人就开始赖床了。
“阿哥爷,该起床了。”
五阿哥看了看窗外,一片乌漆墨黑,“嬷嬷,天都还没亮呢!再让我睡会儿吧。”
“阿哥爷怕不是忘了,今天是您去上书房的头一天呀!您不上答应了四阿哥要陪他一起进学的吗?”五阿哥比四阿哥小了一岁,原是不用这么小就去尚书房,不过两位阿哥约定好了要一起进学,皇上欣慰他们兄弟情深,便也同意了。
“我才没忘记和四哥的约定呢,皇阿玛规定卯入午出,嬷嬷,可是现在时辰还早吧,我才睡下没一会儿呢。”
“可尚书房规定在卯时开课前还有寅时的早读。阿哥您还是快着些吧,还要穿衣洗漱用早膳呢,若是开课第一天就迟到,师傅们会生气的,皇上也不会高兴的。”
“那好吧。”五阿哥还是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赶紧赶慢地一通忙活,五阿哥终于带着他的小太监到了尚书房,然而尚书房的师傅早就开课了,带着一群小阿哥摇头晃脑地读着。
五阿哥偷偷溜了进去坐在了四阿哥后面。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
五阿哥冲着四阿哥做了个鬼脸。
一上午就在这摇头晃脑的读书中过去了。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各位小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已经把膳提回来了。
五阿哥正准备和四阿哥一起用膳,上书房总师傅进来对着五阿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五阿哥今儿迟了两刻钟,便罚五阿哥的伴读今儿不许用膳,哈哈珠子打手板十下并不许用膳吧。”
五阿哥愤愤道,“迟到的是我,要罚就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早就在尚书房等着了,凭什么罚他们!”
那师傅淡淡道,“主辱臣死。五阿哥,您是天生肴贵,奴才不好罚您。明儿阿哥爷若还是迟到,惩罚加倍。”
“你——”五阿哥指着师傅,气的眼睛圆鼓鼓的。
“好了小四,别说了。”四阿哥拉着五阿哥,悄声道,“小心师傅下黑手。”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板子打在手上的清脆声,和哈哈珠子压抑着的啜泣声。
五阿哥朝窗外看过去,正午最热的时候,陪他一起长大的哈哈珠子和前些日子一起玩的伴读在烈日下把脸晒得通红,汗珠滚落,青石铺成的地上湿了小小的一片。其他人都摇摇欲坠,只那人站的笔直。他叫施延圭。汗阿玛最近要收回台湾,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出兵攻台。施延圭作为施琅的嫡长孙,就进宫成为了他的伴读之一。
台湾,广州,扬州,嘉定,江阴,啊,他的头好痛!
四阿哥挡在五阿哥前面,“好了,小五,别看了,让他们记记教训也好,省的一味地纵着你。过来用膳吧。”
“不了,我也不吃了。”五阿哥冷冷道,心里突然慌乱起来,“我要记住这个教训。”
“不过是些奴才罢了,哪里值得你这样。小五乖,听话。”
五阿哥直直地看着四阿哥,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他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一直以来,他只是隐隐约约得觉得自己和周围人的不同,直到现在,旁人对公平对人的看法和他如此不同。四哥明明知道,外男不能住在后宫,而他,因为额么格额吉怜惜和不舍,还是住在慈仁宫,没有搬去阿哥所。他进学迟到,全是自己一个人造成的,与旁人无关。他们,怎么这样,这样......大家都是人,没有谁是奴才!
“小五怎么了,”四阿哥伸出手在五阿哥眼前晃了晃,“可是哪里不舒服?莫非中了暑气?”
“没有的事,”五阿哥冲着四阿哥生硬地笑了笑,“四哥,你去用膳吧,我一个人待会儿,没事,真没事。”
“我还是陪着你吧,小喜子,去把膳盒端过来。”
“嗻,奴才遵命。”
膳盒打开,香味飘了出来,四阿哥在一边吃着。
五阿哥的胃抽动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小五,你不用膳,要不要喝碗汤,今天的乌鸡汤味轻得很,一点也不腻。”
“不用了,四哥,你快吃吧。”五阿哥急急道。
今天一整天,五阿哥都打不起精神来,晚膳也只是草草喝了一碗粥。
晚饭过后,是八旗子弟必学的骑射课。
负责教授五阿哥的谙达已经得知了上午发生的事,知道他已经饿昏了头,所以也不勉强他练习,只在一边陪着五阿哥闲聊。
“阿哥爷何必介怀!东坡居士有诗云,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您现在还小,等大了,就不会再为这点区区小事烦扰了。”
“不,谙达,你不懂。”五阿哥闷闷地,你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样啊,话扯不下去了怎么办。
“那阿哥就早点起呗,只要阿哥守尚书房的规矩,那群酸儒就没机会找阿哥的茬了。”
“嗯,谢谢谙达,我知道的。”我会在底线之内拼命地找他们的茬。
“既然阿哥今儿不练习了,就自己在这看看吧,奴才有事,先走了。”小家伙,我找你阿玛去了,回见。
“谙达慢走。”
一边的三阿哥一步一步挪了过来,在他看来,今天早上的事儿就根本不算事儿,不知道小五有什么好矫情的,又没罚到他身上,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小五,你和你的谙达关系好吗?”
“唔,三哥,是你呀。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我和谙达才见第一天呀!不过谙达人确实挺好的。”
“咳咳,我的意思是呢,等你们以后熟了之后,能不能帮我要一些你谙达的字呀画呀什么的,我不挑的,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亲笔的就好。”
“嗯?三哥?”五阿哥疑惑脸。
“你不会还不知道你谙达是谁吧。他可是纳兰容若呀,那个大名鼎鼎的写了《饮水词》的纳兰性德!”
五阿哥想起刚刚的那张脸,那单眼皮细眯眼、饱满的苹果肌,简直和他平时见到的蒙古侍卫没有两样,纳兰容若不应该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白衣公子嘛!而且他说他姓叶赫那拉氏,今天第二份的悲伤......
“欸,小五,你没事吧小五,快来人呀,传太医,小五晕倒了——”
乾清宫里,纳兰容若正在和康熙汇报今天尚书房的情况。
“你说小五今天没用午膳,”康熙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身边的奴才是怎么伺候的!”
“皇上息怒,五阿哥此举,也能磨炼他的性子。”
“哼,也不知道他这性子像谁,明明宜妃和皇额娘都是温和的性子呀。”
纳兰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心里默默吐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父子俩的性子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梁九功,躲在那儿畏畏缩缩的干什么,还不快滚过来。”
“回万岁爷的话,太医院来报,五阿哥因为脾胃弱又中了暑气,晕倒送回慈仁宫了。”
“知道了,朕去看看他,容若先回去吧。”
“是,奴才告退。”
等纳兰容若走了,康熙又吩咐梁九功道,“你去给那几家传话,叫他们管好自己家的孩子,若伺候不了皇阿哥,以后就不必进宫了。”
“是。”梁九功俯身道。
“走吧,去看看小五。”
慈仁宫内,五阿哥还在静静地睡着。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皇上快起来吧,五阿哥还睡着呢,去看看他吧。”
“是,儿臣告退。”
“五阿哥情况如何?”康熙进了屋子,直问太医,却发现宜妃正在床边守着。
“臣妾参见皇上。”
“微臣参见皇上。”
“爱妃不必多礼,你身子重,快起来吧。”
“谢皇上。”
康熙走到宜妃身边,拍了拍她的手。
太医在一边答道,“回皇上的话,五阿哥是思虑过度外加中了暑气,方才昏迷。微臣已经开了方子,等服下就差不多了。”
“把方子拿来给朕看看。”
那太医乖乖地递上了方子。
康熙看了眼,沉默了一会儿,道,“少些黄连,多些甘草吧。”
“是。”虽皇上这样说,但药又不能乱加,少不了多思量些吧。太医退下了。
康熙拉着宜妃的手坐在床边,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刮了刮她的鼻子,笑了,“可是又哭过了,从前那个风风火火的小辣椒哪去了?”
“皇上~~”
“小五的事,你不必太过担忧。太医不是说了他已经没事了吗?这是也怪朕,原是想让尚书房的师傅收收他的性子,没想到倒把他吓住了。”康熙把宜妃搂在怀里,“好了,没事的,别哭啦。你有孕在身,不可大喜大悲,回宫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再给朕生个小阿哥。”
“那臣妾就先回去了,臣妾告退。”
康熙坐在那长叹了口气,原以为小五是孩子们中最开朗的那个,最是没心没肺,没想到他的心思倒是比谁都重,忧思过度,恐不寿,太医单子上的那七个字,狠狠地扎在了他心里,康熙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小五,皇阿玛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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